第37章 時先生的小祖宗37 我快要死啦
第37章 時先生的小祖宗37 我快要死啦
臨走前, 米歡找到了在服務臺工作的劉哥,對方正處理一些街道瑣事,并沒注意到小小米歡, 而是等人靠近緩慢爬上凳子招手,劉哥才忙彎腰。
“小朋友。”
由于米歡個頭不算高, 即便坐在吧臺凳上,雙腿依舊夠不着地,晃晃悠悠地在空中飄來蕩去。
他肌膚細白而嫩,那唯獨右邊小腿一道長長疤痕, 如同看不見的利刃深深刺痛了米連月的眼。
他跟上,手也随之搭在對方肩膀。
感受其過分的瘦弱與單薄, 他悄悄攥緊手,引得米歡回頭張望,倒也沒說什麽,繼而扭過頭講話:“巡警哥哥。”
劉哥視線與米歡平視。
“小朋友,你的家長來接你了。”
聲音低如耳語, 米連月都未聽清, 反而米幻捕捉他唇型,小嘴微抿輕輕一笑, 眼睛彎成月牙, 像贊同重重點頭。
他模樣乖巧,符合一些老年人對自己孫子的想象,奈何自家不像米歡這樣白白淨淨惹人愛,老人們當下沉默。
原本鬧哄哄的大廳異常安靜, 所有視線都凝聚在服務臺的小孩子。
打量過分明顯。
劉哥出于保護,随手将那只毛絨小熊又塞回到米歡懷裏,順勢拉高他的衣領稍遮下巴, 更顯得那雙眼大而透亮。
“回家吧,不要因小事跑出來了。”
聲音像解釋,又像說給米歡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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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對方意思,米歡笑容更深,重重地嗯了聲,輕靠在米連月的胳膊上。
“……”
細軟臉頰肌膚引得後者心底發軟。
如第一天見到米歡,米連月表情滿含無法言說的期待,激動逐漸褪去,變成久久無法平靜的震蕩。
他嗓音略幹澀,卻還盡力深吸,說出八年前就一直等講出口的話。
“我們回家吧,小先生。”
出門前,倒有目睹完全程的大媽嘀咕:“家長這麽粗心,孩子丢了半天都不知道,我看啊……”
“哎,你懂什麽,我剛才聽見了。”
穿花花襯衫的大媽神神叨叨,抖着手比劃出數字三,停頓片刻見衆人毫無反應,氣得一跺腳拍掌。
“孤兒院,克父克母的煞星!”
聞言,其中某大爺倒吸一口氣,嗓音都略有變調:“你這人怎麽整天說瞎話,你看這不是他的家人嗎?人家都帶着孩子回去,你還在這兒造謠,我看你真是不安任何好心。”
被劈頭蓋臉訓了一頓,那大媽也不甘示弱,她剛想反駁,卻見米歡牽住那男人的手,目光似乎望向這邊,又仿佛僅淡淡掃過。
正當她想開口,誰料那小孩葡萄般圓幼的眼彎起,脆生生喊了男人一聲。
“連月爸爸。”
“……”
大廳氣氛詭異凝固。
一半糾結自己是否幻聽,另一半則在納悶:這個模樣年輕、氣質矜貴的男人,為何會有長相将近八歲的孩子?
算算時間,難道二十歲剛出頭就結了婚生子?衆人目光滿是猜忌,但他們不敢直面詢問。
可,這些與米連月有何關?他現在的命根是米歡,好似聽到了不得情話,米連月沉甸甸應下:“哎。”
米連月伸手,将米歡輕松抱起,讓他的臉頰靠在自己的肩頭,來回親昵輕蹭,回應脫口而出:“米米寶寶。”
“嘿嘿。”
慶幸小孩子失而複得,米連月的心一瞬間塌下去,不厭其煩地說了一連串的米米寶寶。
米歡也笑:“連月爸爸。”
或許是米歡錯覺,他竟在米連月身上聞到一股極其熟悉的、淡淡的、除去竹木冷香以外的氣息,像陽光,像曾經呼吸過的空氣,讓米歡放下戒備,軟趴趴窩在米連月懷裏打哈欠。
看吧,不愛的人才會忘記對方。
夏日陽光燥熱,混合無數蟬鳴,在他倆踏出巡邏站下秒,排山倒海般壓在米歡肩頭,烤得人搖頭。
只是他們尚未來得及邁下臺階。
出門前秒,就被另一人攔住。
好在米連月反應迅速,況且司機早已在外等候多時,米歡剛出現的那一瞬間,加長車門打開,趕在高南星發現前一秒被米連月反手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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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連月關死車門,望向氣喘籲籲的年輕男人。對方拿着資料,似乎從哪兒趕來,胸口起伏明顯,眼神帶着幾分讓人側目的無言瘋狂。
“是他,對不對?”
高南星表情又哭又笑,眼角都因激動浮現淚花,幾次出聲幾次哽咽,鼻頭因此通紅,如顆大紅草莓。
見得不到任何回應,他幾番扭頭,想去追米歡身影。
車窗貼防窺膜,裏面黑得如墨,高南星整個人都快黏上去,也見不得半點期待容貌。
高南星扭頭,眼神哀求,手想搭在車邊,顧及米連月存在,僅半只腳踩到汽車與馬路邊空隙,衣擺時不時蹭過表面,仿佛這樣就能離米歡近些。
“能見嗎?就一眼。”
他聲音明顯,米連月也驚訝于他的哀求,一想對方跟他般,也經歷過漫長五日天的冬季深夜,男人的心此刻有了些許感同身受。
“你冷靜些。”
米連月雖做不到放下芥蒂,也不希望曾經困擾自己的夢魇,接着糾纏另一位同為米歡死亡而悲傷的男人。
他停頓片刻。
最終,米連月稍擡手,示意司機緩緩降下車窗:“他睡着了。”
高南星就如見到肉的餓狼,卻又不敢過于靠近,隔着僅兩指寬的縫隙,點起腳尖,偷偷向內張望。
車內開了空調,絲絲冷氣透骨,雖算得涼快,但不至于讓高南星的脊柱寸寸生寒。
先前他只是猜測,而此刻證實對方的存在,高南星的表情再次皲裂,嘴角勾起又重重下壓。
幾番掙紮後,他瞳孔映出睡在後座的那小小身影,以及男孩右小腿刺眼傷疤,高南星始終懸着的眼淚滑落。
對方分明是個孩子。
他偏偏脫口而出。
“學姐……”
他的表情像有千言萬語,等最後只是化作更多為慶幸的嘆息。
沉默許久,等司機升起車窗。眼前不見米歡安靜睡顏,高南星這才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只是依舊顫抖的音調,将他內心不平靜暴露得幹淨。
“謝謝你。”
感謝來得莫名其妙。
既可以把它當做允許自己再看一眼米歡的表達,又或米連月不像時林那種古板性子,一眼就信他是米歡的感激。
“……”
米連月沉默。
他只稍稍點點頭,便繞到車門另一邊打開後坐上去,車輛緩緩駛離。
直到車尾消失在街道拐角,高南星仍僵在巡警支隊門口,久久不願離去。
有歸隊的隊員見高南星如失魂般傻站在這兒,眼神不由帶上些許錯愕,聲音試探,詢問随之外露。
“高隊,您怎麽啦?就跟自己的老婆跟人跑了一樣。”
高南星心中憋着的氣,似乎跟車輛的駛離而飄散,或許對于米歡來說,這是最适合他的結局。
再怎麽逃避,米連月都是他家人。
高南星似乎想通了,又似乎沒想明白。他笑罵一句,作勢打人:“你小子竟敢拿我開涮!”
那隊員見他表情恢複正常,嘿嘿一笑,呲溜鑽進巡警支隊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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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米歡睡得漫長。
即便從市中心到他們家,路途也不過半小時左右,可米歡仿佛睡過半個世紀般,抵達目的地時,天色都已微微發黃、偏沉。
自始至終,米連月都未肯讓米歡下地走半步,一直到房門口才堪堪放開。
房間昏暗。
一切擺設停在離開那天,物件毫無變化,窗外茂盛又枯敗的綠植厚重,米歡才恍惚對自己八年有了确切的認知。
“小先生,旅途勞累,我們洗一下身子,好好睡一覺吧。”
米連月猶豫片刻補充。
“順便,讓醫生來看看您的腿,夏天燥熱,如果傷口感染發紅……”
說是詢問,但他根本就不給反應機會,他掌心托住米歡的腳輕輕擡高,脫去對方到腳踝的薄襪,動作仿佛重複千百次般自然,呼吸都跟着放輕。
他神情太過鄭重,像是對待了不得的寶物,看得米歡心中一陣戚戚。糾結片刻,像下定決心,他伸手捧住米連月的臉頰。
“我活不久啦。”
在男人望過來的下一秒,米歡指住自己心髒,他面龐幹淨,五官有如落在宣紙上的墨跡,偏偏說出來的話就如無形詛咒深深印在男人心頭。
窗外風氣聲落。
出乎意料的是,米連月情緒這次沒像往常失控,反而半跪在地,握住米歡的手,宛若先前已千百次觸碰般,連帶風聲靜止。
“您害怕嗎?”
米歡很快搖搖頭,他是真不怕。
自己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當初操場上任務失敗的警報聲伴随翻湧的窒息感幾乎讓他靈魂碎裂。
米歡還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原本左下角的計數器突然停止,自始至終始終凝固在那短短八個月,既沒向前增加,也沒向後跳動。他懷疑,可能與自己數次向LIN提出更換任務目标有關系。
肯定要給LIN添麻煩了吧?
他嘆息,轉頭擡眼望向米連月。
“對不起,管家哥哥。”
米歡笑,眼角隐隐透出點淚光,可又很快消失不見。
他輕聲:“我又要失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