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集訓監獄

抵達集訓監獄的時間是夜裏一點多鐘,在監獄大門外側的一間屋子裏同時還有幾名陌生的犯人。

他們被糾集在一起,只聽一人下令:“脫衣服!”

在監獄脫光檢查是必行的。

“快點!”一名警察指着彪哥催促。

幾人之中倒是有個男人最先動手脫了鞋,他熟練的舉動看起來就像個‘常客’,利落的将衣服和褲子轉手仍在一個藍色的塑料桶內,那裏放的全是這些東西。

裴攻止看過一眼,發現那人個頭雖小,但有着一身腱子肉。

彪哥依舊一臉火氣,卻也不得以也脫起衣裳。

見有兩人帶頭,裴攻止躬身脫下鞋子,有人撂來幾雙拖鞋,一人一雙換上,很快他只剩下一條短褲。

這種當着衆人脫衣的事兒他已經習慣了。

在部隊也好,外出執行任務也罷,衣服并不是很重要的。因為一件衣服,和自尊完全沒關系。

人類最原始的狀态就是裸體。

他們轉眼脫剩下一條內褲,跟着每人被發放了一支體溫計。裴攻止看着有人輕車熟路的将體溫計夾在腋下,他也将那玩意兒埋在精健的肌肉裏。

“周彪!”

彪哥剛量完體溫忽然被人叫進了另一間屋子,随後是那個小個子,然後裴攻止随着進入。

房間裏有測量身高與體重的儀器,檢查完後還有一位醫生坐在一張桌前等待着。

他大概詢問了一些身體方面的問題,然後彪哥起身又走進了另一間屋中。

小個子站在門外等候,就在此時他被一名警員特別喊了過去,似乎是為了什麽事,警察的神情有些凝重,那小個子也是。

這裏的燈光雖然白亮,但至今為止裴攻止都未曾看清那人的模樣。

小個男人的頭發有些長,看起來還算幹淨利落。

原本第三個才排到自己,可由于小個子的離開他提前進入了房中。

彪哥已經不見了,對面站着一個男醫生,冷冷的将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摘下,一邊換上新的,一邊看也不看他的命令到:“內褲脫掉!”

裴攻止一言不發,幹脆利落的脫掉了最後一件衣物。

他一絲不挂地站得挺直,穿着白褂子的醫生轉過身時套手套的動作稍稍有些停頓,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方才那種冷冰冰的态度忽然有些好轉,聲音也柔和不少:“兩手向前伸直。”

裴攻止一切照做,面無表情,也不會覺得羞澀。

倒是對面那個醫生在摸上裴攻止的手心時喉結輕輕動了一瞬,顯然有些緊張。

醫生将他的手翻來覆去地檢查了一個遍,捏了捏,似乎害怕他在骨頭裏藏東西似的。

“張開嘴。”

小小的手電亮了,一束光射來,裴攻止下意識閉上眼,乖乖張開嘴巴。

醫生掐着他的下颌,力度很小,左右的用手電繞着,檢查他的口腔及牙齒。

“放下手臂。”

醫生收回目光,視線卻不經意停留在裴攻止的臉上,在與裴攻止的目光對上時,對方趕忙側開眼,在他的手臂、肩頭捏着,質問道:“眼睛怎麽了?”

“青光眼。”裴攻止機械性的回答,醫生的手停留在他腰間,稍稍站直盯着他的臉,兩人距離很近,莫名有些奇怪的暧昧。

裴攻止雖然覺出異樣但依舊目不轉睛的盯着對方。

醫生的手忽然掰開他的眼睛,用手電照了一瞬,略帶遺憾道:“瞎了?”

“沒有。”裴攻止微微甩頭,甩開醫生的手。

對方冷笑一瞬,又道:“把生殖器擡起來!”

裴攻止脖頸挺得很直,微微偏側,顯得非常不屑與高傲。他淡漠的看着面前的醫生,忽然有些情色的調侃道:“怎麽擡?”

“算了。”

醫生同志倏地撇開眼,非常自覺地蹲下身,帶着手套的手變得很燙,和方才撫摸裴攻止身體的那雙手好像不是一個主人。

裴攻止低眉看着蹲在自己身下的男人,一言不發。

直到他檢查完,站起身又無情的對他道:“轉身自己扒開臀部,我要檢查肛門。”

男人說完又對着另一個在這裏看護的警員道:“小王,潤滑劑用完了,去庫裏拿些,這裏你放心。”

那小警員倒是聽話,點頭便去了,不過臨去時交代了別的房間的人注意動靜。

— — —

男人看着無動于衷的裴攻止,露出一絲無奈,輕輕繞到他的身後,與此同時拿過一旁桌上的潤滑劑塗抹在手上。

他略過了查看的步驟,忽然從背後貼上裴攻止的脊背,手上一個用力,指頭便鑽入了那個部位!

“疼嗎?”醫生的聲音低沉傳來,莫名帶這些喜悅。

裴攻止眉心淡淡一簇,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疼痛之意。

對方的另一只手從背後撫上他的身前,那團軟肉在這位醫生的掌心裏被輕輕愛撫。裴攻止望着四周慘白無色的牆壁,終于低聲問道:“你是誰?”

“你還真是上過就忘!不過沒關系……”對方在他身後低笑,輕輕舔過他的耳朵,然後離開他的身體:“這一下算我還你的。之前你弄得我受傷可算讓我報了仇。不過我倒真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你。”

對方忽然換了一副口吻,就像拉家常一般,插了一句話:“做兩個下蹲!”

裴攻止蹲下又站起,男人有一種淩駕于他之上的快感,始終盯着他。

那雙眉眼略帶情色的意味,鼓勵般道:“很好,彎下腰來雙手觸地,然後躺到那張床上去!”

見裴攻止全都照做,男人卻忽然有些不痛快,蹙起眉看着他,口吻不爽:“你從前不這樣聽話!”

“你到底是誰?”雖然裴攻止這樣問了,但是表情并沒有特別想要知道的感覺,仿佛只是客氣一下。

醫生走到床邊伸手去摸他的腹部,指頭很輕的劃過,不由稱贊:“啧啧……幾年如一日,你這副身體真是鐵打的,叫人看了還是這樣有、欲、望。”

“只可惜,你沒機會享受了。”床鋪上的裴攻止竟怡然自得的枕躺着雙臂,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醫生,十分挑釁。

穿着白褂子的男人站在床邊,不由翻了個白眼,緊接着又問:“得過什麽傳染病嗎?”

“兩個月前剛退伍。”

這個回答非常巧妙。

醫生若有所思的點頭,似乎有點懷念過去的意味,道:“肝炎、腎病、結核、性病、麻疹、低血糖……”

對方啰嗦了一堆,同時裴攻止盯着他連眼睛也不眨。

最終,姓裴的無奈嘆了口氣:“好吧!全都沒有。”

說話間那醫生摘下了手套,寫了幾筆記錄。

然後又撫上裴攻止的胸膛,指頭在他的肌肉間輕劃,聲音低沉,仿佛在審視某樣寶貝般道:“皮膚很健康,沒有膿瘡,倒是這些疤……一年比一年多了。”

對方看着他,那雙眼忽然閃過些心疼的情愫:“頭部受傷那年我真以為你會死。為了你我連醫生都不做了,可你呢?回了部隊卻再也沒聯系過我!為什麽!”

男人的情緒忽然有些抑制不住,鼻頭瞬間就紅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再看見裴攻止的那一瞬間,他險些站不住,也差一點就從這間房間裏跑出去!

他以為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了。

“三年多的關系,一聲不響的消失,連一句分手都沒說過!怎麽?想裝作不認識我嗎?只可惜!連老天都看不過去!連老天都幫我!讓我在這兒遇見你!我告訴你裴攻止!你休想再從我身邊逃開!就算要走,也要給個理由!”

“我有罪。”

裴攻止的眼裏終于不再是陌生。

三年的關系,雖然沒有日日夜夜在一起,但每當彼此能離開部隊休得片刻閑暇時,他都會和這個男人相聚。

他們曾經是一個部隊的,只不過一個是軍醫,一個是士兵。

頭部受傷那年他被轉移回最好的軍區醫院休養,這個男人為了無時無刻照顧他,毅然決然的放棄了光明前途。他陪在自己身邊數月之久,可最終換來的卻是自己一聲不響的回到了部隊。

從那時起,他們就失去了一切聯系。

男人的指尖停留在裴攻止的顱側,撫摸着那無數次他曾撫過的傷疤,心碎不已。

“判了幾年?”

男人不問緣由,只問結果。

裴攻止坐起身,站在房中拾起地上的內衣穿上。

挺拔的身姿依舊如此叫人迷戀。

醫生轉身盯着他,又問:“等集訓完我就來看你?”

“不必了。”

裴攻止轉身,要前往下一個檢查點。

男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唇瓣有些抖動,眼淚在裴攻止開口的瞬間流了下來。

他有多恨他,就有多愛他。

望着裴攻止開門而去的背影,他止不住沖那個人道:“如果你想……我可以想辦法幫你申請保外就醫。”

他不知道裴攻止聽見沒有,可是一個人的心裏沒有你,你說的話還不如空氣珍貴。

他有些失落,但又有一絲‘終于找到’後的喜悅。

而裴攻止也并非內心全無波瀾,在此後的淨身檢查中,他全程都仿若一具木偶。

— — —

在監區甬道盡頭的活動區裏,他與那些新到的犯人列成一排,對牆而蹲,等待着被喊名字。

然後繼續脫衣,打開行李,逐一檢查。

淨身檢查結束,填寫一張被服卡,得到一身囚服和塑料臉盆,裏面放着洗漱的東西,他們的牙刷此時此刻也沒被放過。

一個男警員将那些牙刷另一頭用一種大鉗子截斷得只剩毛刷部分。

他看着小小的刷頭覺得有些可笑。

再往前走就是剃頭的地方,理發的是個年輕的小警察,裴攻止坐在凳子上等着,不過小警察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他頭上的疤,避開年長的警察,低聲問道:“你這腦袋怎麽回事?”

這話還是被老警察聽見了,但聽老警察不屑一顧道:“這人原先是特警!”

“特警!戰友啊!”小警察顯得很震驚,還露出一絲崇拜。裴攻止起身時扭頭看他,似乎給了個鼓勵的眼神。那小警察竟站得住腳直溜溜的,給他敬了個禮。

“你幹什麽!”老警察不滿的一巴掌打在小警察的頭上,裴攻止漠視置之離開。

接着是提訊驗明正身,完備資料,裴攻止在外等着,等着裏面的人喊他的名字。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排着隊的人走完這些檢查差不多也有數個小時。

他等了許久,提訊室的門忽然被打開。

來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警員,他将目光在裴攻止身上掃過,然後讓開半個身,道:“去吧。”

對方的聲音倒顯得客氣,裴攻止剛剛進去,門就關上了。

他正要坐下,誰知桌前的另一名警員豁地起身,立定敬禮,那皮鞋還能聽見唰的一聲脆響。

裴攻止一時之間未明白情況,只聽那警察極力壓低了聲音道:“雷霆B組爆破手——山炮,向隊長敬禮!”

一個标準的軍禮僵持了幾秒,裴攻止的臉上有些僵硬。

警員禮畢,之前關門的那人重新坐回原位,看着裴攻止又看看手中的資料。

方才行禮的警員臉上洋溢着一抹笑意,但也略有惆悵,仿若是安慰一般道:“隊長做的是劫富濟貧的好事兒!只不過方法過激了些而已。電視上大肆報道了好久。”

雖然罪名是間接致人死亡,不過山炮也覺得有問題。

他讀過法律,一般這種間接致人死亡不會負刑事責任的。

但是,有些事卻超越了他能管轄的範圍。但是在監獄裏他還算有一席之地。

裴攻止定定看着對方,山炮也坐了回去,仰頭沖他一笑。這個笑容倒有些熟悉。

怎麽說也在一支部隊共事過,只是沒想到如今會在監獄見到。

對方有些拉家常一般笑道:“後來您調走了,我再一次執行任務中手臂壞了,如今接好卻不能再當特種兵,上面就給分配到這兒了。”

“嗯。”裴攻止淡淡點頭,然後坐到了對面的凳子上等待着提問。

提審主要是為了核對檔案上記載的內容,姓名、年齡、罪名、刑期等等,既驗明正身,又完備資料。

一切複核完畢,那代號‘山炮’的警員站起身親自打開了另一扇門目送他前去。

進去前他還特別為裴攻止寬心:“隊長放心,我會看着裏面的人。”

這種優待很快就顯現出來了,在整個過程中別人都是被警繩捆綁着的,也少不得被打上兩下和言語的羞辱,但裴攻止這一路走的十分平穩。

— — —

由于快要淩晨,他們匆匆沖了個涼水澡,就去監舍了。

彪哥抖抖索索打了個噴嚏。深秋來了,的确有些寒意,裴攻止走到通鋪盡頭打算睡上片刻,此時已近淩晨,睡覺也是争分奪秒的事兒。

這裏離廁所還有幾人的距離,彪哥率先選了個好位置睡下,不過就在裴攻止剛跳上通鋪坐到彪哥身邊時,竟意外發現之前在他前面被叫走的小個子就睡在旁邊。

裴攻止看着他,神游了一瞬,不想後來幾人忽然推搡他一把,硬生生将他擠到了最靠近廁所的位置。

他有些不屑,在心底發笑,臉上毫無表情。

只是在躺下前就着灰暗的燈又掃了那個小個子一眼。

— — —

寒冷的秋季,偌大的如同倉庫般的通鋪間擠滿了無數的犯人,人雖多,但裴攻止的身體仍被寒意侵着。

他想要閉上眼時,不知為何想起了小芽。

現在的他好像很狼狽,人人都可以欺負。

曾經那個叱咤風雲的自己不知哪裏去了。

不知小芽會不會不喜歡……

他不喜歡被憐憫,所以對醫生和山炮的照顧感到不屑與反感。

至于那個醫生……

就像裴攻止說的。

自己有罪。

放棄了一個對他如此至情至性之人。

他避開他,是因為害怕重蹈覆轍。

他已經無力再承受任何人的好意。

也不願再去傷害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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