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集訓

第二天一早,剛六點。

對于裴攻止這一行晚到的人來說不過睡了兩三個鐘頭。疲憊不消,雙目也幹澀沉重。特別是那只受過傷的眼,睜開時候幾乎連一點光也看不見了。

他坐起身在硬邦邦的通鋪上呆了一會兒。

大家很快開始洗漱整理內務,因為緊跟着就是早飯時間。

裴攻止端着自己的臉盆走在隊伍最後,他們做什麽都是排着隊非常整齊。

這裏的生活其實和部隊差不多,一切都是軍事化管理。

不過早上的夥食就差了太多。

碗裏的稀飯連幾粒米都能數清,再配上一疊蘿蔔幹,一人僅有兩根。

看着碗裏可憐巴巴的早飯,彪哥不由罵道:“去他娘的!蘿蔔條就他娘的給兩根?”說着他還用筷子夾起來一根,鄙夷的看着。仿佛那根蘿蔔條犯了什麽罪過,令人如此厭棄。

裴攻止蹲在一處默默無聲地喝完稀飯,那兩個蘿蔔條他留在最後才吃,對于寡淡無味的湯水來說,這個味道非常可口。但一想到日後都要吃這些,他也難免有些不滿,無奈咽下最後一口菜,他站起身排隊洗刷碗筷。

彪哥連一碗湯也沒喝完,仿佛是賭氣一般,連湯帶菜的倒入了水池。

— — —

開始正式入監教育的前幾天裏,他們要學習的就是打背包、整理內務,以及進行日常生活的規範訓練。

剛填飽肚子,緊跟着就是站軍姿。

他們走到空曠的操場間時,那裏已經有人列隊站好。

穿過鐵欄,裴攻止一雙眉眼如獵鷹一般審視着所有人。

秋天的太陽升起漸晚,昏暗的天空間依舊能看見星辰,栅欄的網格間他眼前似乎出現了奇怪的重影,那些人就像早操場間上課的學生。

穿着整齊的校服,站在最左邊角落的第一個男孩個頭瘦小,猛然給他的感覺竟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小芽還在的時候。

他就站在他校園的操場外,等待着,看着那個人。

夕陽西下,汗水灑落在青春的校園裏,灑落在小芽的身下。

他看見站在操場圍欄外的男孩,總是會趁導師不注意時扭頭沖自己笑。

紅色黯然的光消失在天邊,裴攻止隔着鐵欄遞給他

小芽水和紙巾。

他們的指尖會在不經意間交彙。

那是青春的味道與羞澀。

曾幾何時,在看着小芽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溫暖的,同時,那個人也能讓夏季的風變得清涼。

他的小芽總是很努力,為了表現的和那些人一樣,參加了網球比賽,還贏得了獎項。

可是終究因為身體緣故,放棄了體育夢。

以至于他沒能如願上到一所好大學,可是在裴攻止眼裏,小芽比歧路更像個英雄,也更加成功。

— — —

“站好!”

隊伍忽然停了,裴攻止的思緒被殘忍的打斷。

他恢複原有的冷肅,聽着獄警教導道:“現在我教你們齊步走!”

與此同時,另一頭幾十名服刑人員在操場上喊響了口號、擺臂、擡腿練習着齊步走。

再看他們的隊列中,有面龐清秀的年輕人,也有頭發花白的老人。

監獄真的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它和那個社會一樣,卻又不同。

不同的是外面的世界有好有壞,這個世界只有罪惡。

無論你犯了多大的罪,以為自己是個多麽牛逼的人物,到了這裏,總能一物降一物。

你怕了,就會一直被欺負下去。

別人怕了,你就能成為牢頭,在獄警視線範圍外過着吆五喝六的日子。

集訓是每個服刑人員都要經歷的過程,這也是入監教育的一部分。

集訓還算不上真正的刑牢。

第一個月主要是針對傳染性疾病的隔離觀察,此間他們是不被允許走出監舍大樓的。甚至要在固定的時間上廁所。例如,從早上起床洗漱和中午的時間外,下午至晚上,每隔一個小時便會允許服刑人員上廁所一次,時間在十五分鐘至半個小時不等。

時間雖久,可服刑人員不能随意上廁所,即使有特殊情況也要向管教民警打報告,同意後才可以去。

彪哥對于這一規定感到非常不滿,他甚至沖着獄警理論。而像他這樣剛剛進來不服管教的人并不少,當然,下場也很糟。

— — —

裴攻止看着這樣幾人被單獨列出隊伍,然後被人漠視放任不管。

沒人知道他們要站到什麽時候去。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所謂的列隊訓練就是站軍姿。

開始的時間是上午八點四十五分,結束的時間是十一時二十分。

但直到午飯開始,彪哥和那幾個不滿的男人仍在操場上站着。

之後發生了什麽,裴攻止并不太清楚。因為午飯之後,便是午休。

通鋪依舊那樣陰暗肮髒,可是就連這樣的地方也有人無法享受。

彪哥直到午休過後都未曾回來。

而他們則在下午開始上課學習,為時三小時。

所學科目主要是認罪悔罪教育、法律法規,以及接受心理測試。

監獄的一天可以說是非常充實的。

直到晚飯時候,彪哥才晃晃悠悠盡顯疲憊的和幾人走來。

他一屁股坐在通鋪間氣喘籲籲,連飯也不想吃便倒頭就睡。

裴攻止依着冰冷濕潮的牆壁,咀嚼着最後一口饅頭,盯着他的背影。

如果沒有意外情況,他的眼睛總是盯着彪哥。

仿佛一轉眼就會失去什麽。他盯着敵人的眼神就和看着小芽的眼神是一樣的,一刻不離,但情感是完全相反的。

他的杯子裏還有半杯水,啃完偷偷帶出的饅頭後,想了片刻,想将水端給彪哥。

畢竟他不願意讓潛在的敵人死得太早,那會失去這些年所做的一切的意義。

他的眼神憂郁而陰暗,慢慢向着通鋪走去,就在快要走到彪哥身邊時,大門外忽然聽見有人喊他自己的名字:“裴攻止!”

獄警就站在不遠處的大門前,頂頭有一盞沒有燈罩的刺目的白燈。

燈光照射在獄警身上,他們仿佛就是地獄中那高高在上的神,影子拉長投射在地上。裴攻止頓足轉身,一人沖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不得已,他只好轉身将杯子放在大門旁的一排桌子上,朝着獄警而去。

一人先他一步走來,在他的手上套上了軟铐。

在他離開之時,裴攻止又朝彪哥睡去的地方望了一眼,這一次他意外發現,之前那個小個子男人忽然将他自己的水轉手遞給了彪哥。

看得出他們沒有任何語言交流,也許彪哥是真的累了,并沒有任何抵觸情緒,反而自然而然接過那碗湯,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也許是出于多年經驗,從第一眼看見那個小個子男人時他便不想與之有任何交集。裴攻止覺得那是一個很麻煩的人。

從入獄之初他被喊走,再到在休息處見到已經入睡的他,至少有一點可以判斷,這個小個子是個有關系的人,能避過層層檢查,直接入監。

這不由讓裴攻止覺得他的存在是為了某種目的,但歸根究底不關自己的事,他無心去管,也不會多事。

只是,這一點讓他始終充滿危機。

小個子靠近彪哥時,裴攻止就會覺得不安。仿佛他的獵物要被別人搶走一般。

他想要回去,但無可奈何只能被兩名獄警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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