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孫辰魚突然被叫住,以為又有什麽幺蛾子,正忐忑不安地僵立一旁,也因為剛出浴池,身上感覺到一股涼氣,不禁開始瑟瑟發抖。
邱長卿柔聲道:“披上我的外袍再出去。”公孫辰魚道:“啊?不……不用了。”說着跑了出去。
邱長卿見她沒有聽自己的話,微微皺起了眉頭,還沒有人敢違逆他的意思。往前游了一下,趴在池邊,連着吃了幾塊梅花餅。
婢女們沒有走遠,就在外間候着。裏面的聲音早就聽得一清二楚。一個長相清純的小婢女走了出來。
春華是習慣了幫邱長卿沐浴的,她脫去外衣,下了湯池。邱長卿回到原來的位置,閉着雙眼,任由春華幫他擦拭身體。
“從今日起,啊,不,今日是最後一次,以後我自己沐浴更衣罷。”邱長卿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春華一邊擦澡,一邊道:“郎君這是怎麽了?嫌婢子手藝不精麽?婢子可以再去學習精進。”
邱長卿道:“男女授受不親,我原也該避避嫌。”
“郎君,可是說笑了。那外來的婢女可以避避嫌,春華可是打小就在府裏長大的,就是主人買來給郎君做通房丫頭的。這麽說,豈不是見外了麽?”春華從小就愛慕小郎君,如今郎君長大了,她也漸漸知曉人事,竟一點也不害臊。
“春華,父親怎麽想,我管不着。但我主意已定,不必多言。你出去罷。”
春華不敢違抗邱長卿的命令,只得氣惱地走出了湯池,披上外衣,出去了。在外屋負責灑掃的小婢子們紛紛湊過來問:“怎麽了?”“郎君把你趕出來了嗎?”“郎君該不是嫌棄你了罷?”“郎君為何不要你伺候了呀?”
春華一言不發,一邊給自己換上幹淨的衣裳,一邊在心裏想着要怎麽報複公孫辰魚。
邱長卿果真親自動手擦澡,雖然後背有些地方夠不着,但好歹全身都清潔了一遍。他裹上浴巾,走出湯池,背上還有一層水滴,閃閃發光。他光滑潔淨的肌膚還冒着熱氣,看得出來他的身材很結實,肥瘦均勻,肌肉線條分明。他拿起浴巾擦幹身體,穿上幹淨的衣物,走了出去。
☆☆☆
春華不滿公孫辰魚引起的改變,她要去給公孫辰魚一些下馬威,讓她老實一點,不要再靠近小主人。
春華悄悄在給公孫辰魚的茶水中添加了小劑量的瀉藥,公孫辰魚每日喝茶很多,很快就中招了。肚子咕嚕嚕直響,每隔半柱香的時間就要跑一趟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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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九次跑茅房,春華站在二樓瞧見了,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叫你作,活該!”
沒想到邱長卿也去茅房,遇到剛拉完出來的公孫辰魚,在這種地方遇見,是頗為尴尬的。打招呼罷,有點怪,總不能說:“你拉了嗎?”不打招呼,也很奇怪,總不能視而不見,這不符合禮數。
公孫辰魚拉得已經虛脫了,臉色蒼白,幸而天色已經暗了,不容易看出來。
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刻,邱長卿用一個微笑解決了所有的麻煩。有樣學樣,公孫辰魚微微點頭,微笑着,就算是打過招呼了。一人往裏走,一人往回走。
邱長卿回想起剛才的情形,笑了笑,然後走進了他的專屬茅房。他的茅房在二樓,裏面布置得比較舒适,內有一個香爐,每日焚香,旁邊一個小幾案上,擺着一瓶插花,是清早從賣花的花農處買來的蘭花。他的坑位是經過專門設計的,适合坐着方便。旁邊有一個木架子,上面擺放了一盆清水和巾帕,供事後洗手用。
半柱香的時間之後,公孫辰魚的肚子再次拉響警報,她心裏恨得牙癢癢的,但是沒有辦法,她只得拖着自己的病體,扶着牆,沖向茅房。
邱長卿正好洗完手出來,再次撞見公孫辰魚,見她面色蒼白,神情痛苦,只好揮着手示意她不必拘禮,自己仍從容地大步走開了。
公孫辰魚雖然窘迫,但是無奈,只得沖進茅房。事後,公孫辰魚心想:剛才真是丢臉。随後又一想:我為何要在意他對我如廁這件事的看法呢?不就是尋常腹瀉嗎?何足挂齒。況且,我腹瀉還不是拜他所賜!要羞愧也該他羞愧。
邱長卿卻想到:她莫不是着了涼?便吩咐宋一道:“宋一,你速去給那個伴讀的婢女請個大夫來,就說是着涼了,腹瀉。”宋一道:“郎君如何得知?”邱長卿道:“叫你去,你便去。哪裏來的這麽多的問題?”宋一領命退下。策馬出去了。
☆☆☆
只剩半條命的公孫辰魚躺在自己的床上,歪着,生無可戀。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管家王二帶着一名大夫匆匆趕來。
“王管家,有勞。您怎麽知道辰魚身體不适,給辰魚請了大夫來?”
“不敢當。是少主人吩咐的,要謝就謝少主人。”
“哦,是嗎?”公孫辰魚讪讪地笑着,心想:他怎麽會如此好心,都是他害的,如今又來當好人。
大夫把完脈,開了一副方子,給管家王二拿去命人抓藥了。
大夫正要走,公孫辰魚突然叫住了他。“大夫,辰魚這……到底是什麽原因引起的?是因為受寒了麽?”公孫辰魚想起自己泡了水又穿着濕衣服在室外走,心想:定是着了涼。都怪他……
“小娘子這是寒邪入體,加之誤食了小劑量的瀉藥,故此腹瀉不止。幸好及時醫治,按時服藥,不出三日,便可痊愈。要是耽誤了治療時機,也有可能加重病情,危及性命啊。”
公孫辰魚怔了一下,迅速将眼前的大夫的話理解了一番:着涼是邱長卿的錯,可瀉藥是怎麽一回事?
大夫背起醫藥箱告辭道:“小娘子且好生養着,某先告辭了。”
“有勞。慢走。”公孫辰魚坐起身子,朝大夫微微點頭表示謝意。
公孫辰魚眼下有些虛弱,胃裏空空如也,再也拉不出什麽了,她害怕再腹瀉,索性連茶水也不敢再喝了。說到茶水,公孫辰魚狐疑道:“誤食瀉藥?我今天還沒吃過別的食物,除了這壺茶水……莫非是這茶水有問題?”
公孫辰魚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苦于身體虛弱,眼冒金星,只得暫且和衣睡下。
☆☆☆
正睡得迷迷糊糊間,沈靜姝過來了,她聽說公孫辰魚受了涼,腹瀉,便來瞧瞧。沈靜姝見公孫辰魚随意地睡着,呼吸聲有些急促,肚子還時不時發出“咕咕”的聲響。知道她是把肚子裏的東西全拉出去了,此刻胃裏沒有食物,所以如此,便悄悄地走了出去。去廚房要了些吃剩下的米粥,給她端過來,放在案邊。
待得公孫辰魚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她看一眼幾案上有一碗粥,只是已經涼透了,她正要吃,又怕加重了腹瀉之症,便放了下來。心想:這是誰這麽好心給我送來的呢?可惜涼了,不能再吃。不如我送去廚房,重新熱一下,再吃。
睡了一覺,公孫辰魚雖然仍舊感到體虛乏力,然已經感到不再腹瀉,只需再吃點食物補充體力便好了。公孫辰魚端着米粥來到廚房。
公孫辰魚央求廚房的廚子給她熱一下粥,廚子此時已經開始清理廚房了,他身材胖胖的,滿臉油光,一雙眼睛很小,看起來顯得有些精明。廚子道:“我已經收拾了,你不早些時候過來?給你一弄,還得重新收拾……”看了一眼公孫辰魚,覺得她楚楚可憐,突然又生出了一些同情心,接過粥道:“下回你早些來,我還可以給你弄些好吃的。今天食材都用光了,你且将就着吃吧。”廚子一邊說一邊揭開鍋蓋,重新往裏面加水,取了一個蒸籠,将粥放在上面,蓋上,重新生火,公孫辰魚笑道:“多謝大哥,奴來添柴火。”
公孫辰魚突然想到茶水一事,便笑道:“大哥,今日有人給奴送了茶水,奴很感激,想問一下,您可知道是哪位姐姐送的呢?”廚子道:“小娘子,你問這個幹什麽?橫豎是婢女們送的,你不用謝她們,這都是她們的分內差事。小娘子瞧着面生,是郎君新收的女弟子罷?”
公孫辰魚笑呵呵,沒有說是,也沒說不是。廚子又道:“我一猜就知道了。小娘子這般模樣的,我還是頭一回見呢。不過,小娘子為何穿着婢女的服飾呢?你不說我倒沒想起來,午膳之後,郎君身邊伺候的春華姑娘來過,正是來準備茶水,想來是給小娘子準備的。”公孫辰魚正要解釋,又搖搖頭,心道:他不必知道得這麽仔細。不過,給我送茶水的不是春華,卻是一個面生的婢女。
不多時,蒸籠已經冒熱氣,廚子道:“行了。”公孫辰魚揭開鍋蓋,取出粥,拿了湯匙,便小心地吃了起來。片刻,便把碗裏的粥吃得個底朝天。公孫辰魚親自把碗和湯匙洗淨,放到歸置處,走了出來。
公孫辰魚回去取了燈籠,右手提着茶壺,去井邊打了一桶水上來,倒進茶壺裏。她拎着裝滿井水的茶壺走進了婢女們的房間。對屋內的婢女道:“是哪位姐姐今日下午給辰魚送了茶水?”然後将燈對着春華照亮了。
春華心裏一驚:一定要鎮靜,她沒有證據證明是我幹的。
公孫辰魚在心內道: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