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裴旻見公孫辰魚對邱長卿如此親昵,笑着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衣物,心裏卻有些微微的吃醋。他站在一旁,随意用眼神打量一下床邊的兩個人,道:“邱郎君昨晚睡得可好?”

邱長卿內心有些歡喜,他對公孫辰魚的靠近一點都不反感,他乖巧地任由她擦掉眼角的眼屎。回應裴旻的話道:“嗯。”邱長卿似乎有些不安,腹诽道:“常言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到底想幹什麽?”

公孫辰魚本來是要捉弄邱長卿,誰知他竟如此順服,她反倒有些忐忑了。聽得他如此發問,心裏一驚,故作鎮定地退下了。

誰知沈靜姝就在門外,她把這一幕都看在眼裏。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她伸出腳絆了公孫辰魚一下。

公孫辰魚顯然是很意外,在感覺到自己即将摔個狗啃屎之前,她迅速調整了自己的步伐,才在最後關頭穩住了身體,剎住了車。

“沈靜姝,你每天這樣很有意思嗎?”

“公孫辰魚,你這樣對我師父獻媚讨好有意思嗎?”

“挺有意思的。”公孫辰魚滿不在乎地答道。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師父的嗎?”

“噢,既然你還記得,那我就不必再多費唇舌了罷?恕我不奉陪了。我要回去練舞了。告辭。”

沈靜姝突然收起了自己的小性子,嘤嘤道:“你等等我嘛。”

公孫辰魚嗤笑一聲,道:“走啊。”

“咱們不等師父一起回去嗎?”

“你覺得我們這種良家子适合在青樓久待嗎?傳出去,被人誤會是賣身,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況且,邱郎君一會兒想起來,準要找我們算賬,我們不在他想起來之前溜之大吉,是腦袋被驢踢了嗎?”公孫辰魚一本正經地說道,沈靜姝還是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一副想等師父一起走的樣子。

“哎呀,你就是太守舊了,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我們是女孩兒?況且,有師父在,我看誰敢欺負我們?再不濟,還有裴郎君在呢,他武功那麽高強,整個長安城也沒人是他的對手。我還想和師父他們一起玩兒呢,難得出來。”沈靜姝确實是不想走,但她又不敢自己一個人留下來,就想拉上公孫辰魚一起,就算師父要追究昨晚之事,也好歹有人一起分擔。

公孫辰魚又豈會不知道她的小九九,正色道:“沈靜姝,你呢,我看是着魔了。你師父你天天都見,何必非得貪這一時半刻的?萬一他要追究昨晚我們私自離開邱府惹下的大禍,場面又豈會好看?你就算不為我想,你也得為你自己想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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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姝聽不進去,正要辯駁,“噢!你這烏鴉嘴……沒準師父不會責罰我倆呢?”

正說着,裴旻和邱長卿一塊出來了。

公孫辰魚見狀,悄悄溜了。沈靜姝見狀,也只得跟着溜了,一個人留下來,她實在是沒那個膽兒。

邱長卿和裴旻都注意到了兩人的舉動,只是不以為意,沒有制止。兩人一起去宴會廳用早膳。

邱長卿悄悄吩咐宋一去做件什麽事,宋一領命下去了。

裴旻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兩位小郎君不用一起用早膳麽?”

“她們應該是怕我追究昨夜之事,所以逃之夭夭了罷。”說完邱長卿的神情嚴肅,沉思默想了一會兒。

裴旻純粹出于一顆八卦之魂在燃燒,問道:“邱郎君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邱長卿一邊吃東西,一邊面無表情道:“重罰。”

裴旻看了都有些瘆得慌,不知道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郎君翻臉竟比翻書還快。

用完膳,邱長卿對裴旻說道:“裴郎君何時方便,盡管來邱府找某,某随時靜候裴郎君大駕光臨。”

“邱郎君實在是太客氣了,裴某愧不敢當。實不相瞞,某在這裏還有一些事情未了結,等了結了,自會馬上前去邱府與郎君會面。”裴旻激動地說道。

邱長卿點點頭,道:“好。某先走一步,告辭。”

“郎君慢走。”裴旻送到門外,一直看着邱長卿騎着馬走遠,馬後面跟着宋一。

☆☆☆

裴旻想起邱長卿說的“重罰”,竟有些擔心起公孫辰魚來。心裏想道:也不知道他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呢?

鄭若言走過來,道:“裴郎君打算什麽時候離開這裏?”

裴旻轉過身來,道:“先還清這裏的銀兩再作打算罷。”

王大娘走出來,大笑道:“哎呀,裴郎君,你真是有所不知,你交好運啦!剛邱郎君已經派人結清了裴郎君你所有的債務,還多預留了一個月的食宿費呢。”

裴旻一聽,很驚訝,随即又恢複如常,道:“他真是心細如塵。”又對王大娘拱手道:“多謝王大娘的收留之恩,某感激不盡。日後王大娘有什麽需要,裴旻萬死不辭。”

王大娘笑着道:“奴可不敢當。這都是娘子的意思,她願意為你的債務兜底,奴是把你的債務轉移到娘子身上罷了,不要謝奴,奴受不起。你要謝,便謝娘子罷。”說着,王大娘扭着腰肢,走開了。

裴旻對鄭若言很感激,道:“多謝娘子,娘子的厚意,某日後定會回報。”

鄭若言笑着道:“裴郎君不必如此見外,這都是奴心甘情願做的,不期望任何報答。”

停了一會兒,她又接着道:“只求裴郎君日後不要忘了奴,不要忘了……”說着她的眼眶又紅了,她不想讓裴旻看到,轉身走開了。

裴旻見狀,心裏一陣凄楚,覺得有些憐憫鄭若言,可這點憐憫有什麽益處呢?他想着這些,回到房裏去收拾行囊,準備離開這裏。

王大娘見鄭若言心緒低落,嘆口氣,道:“娘子,你和我一樣,都是風塵中人,命不好,命中注定與情愛無緣。娘子何必總是自尋煩惱,想不開呢?”

鄭若言哀怨道:“媽媽所言,兒如何不知?兒只是傷心,既然要相遇,為何不能相戀?如今裴郎君就要走了,怕是無緣再見。哎,日後漫漫歲月,兒再也見不到生命中的亮光了。”說着她走出了房間,不知不覺,又來到了裴旻的客房。

裴旻身無長物,只有一把随身佩戴的軟件,還有幾身換洗的舊衣物,已經收拾妥當。他看着自己住了好幾年的地方,心裏有些不舍,但他更對自己即将去往的地方心懷憧憬,他的人生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

裴旻關上房門,轉身,發現鄭若言站在左邊的游廊上。裴旻看着她憂郁的神情,心裏也不好受,只得笑着和她道別:“娘子,某要走了,多謝娘子對某的照顧,某銘感五內。他日有機會,定會再見。娘子珍重。”

鄭若言望着他,神情呆呆的,眼眶又紅了,她壓抑自己的情緒,行禮笑道:“郎君珍重。”

裴旻突然覺得自己的腳步很沉重,似乎被她的柔情給牽絆住了,但他仍舊毫不猶豫地向新生活走去。他從鄭若言身邊走過去,鄭若言眼眶裏的淚水無聲地湧了出來,她伸手拉住裴旻的手,裴旻怔住了,良久,她只說了一句話:“高山有崖,林木有枝……”随即松了手,憂郁地走向了裴旻的房間。

裴旻心裏默默接上了下一句:“憂來無方,人莫之知。”不覺嘆息了一聲,回過頭,看見她憔悴的身影,眼眶突然一紅,默念道:“哎,人生如寄,多憂何為?”鄭若言進了房內,随即反手将門一關,身體倚靠在門上,因聽得裴旻默念的那兩句話,不覺淚如雨下。

裴旻早已轉過頭,快步離開了旅居了5年的住所,帶着一種依依不舍的眷戀,卻又打定主意再也不回頭的決絕。他勤奮苦練多年,苦苦等候時機,期望一朝進入朝廷,為國效力,為家族掙得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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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長卿回到邱府後,第一時間命宋一去叫公孫辰魚和沈靜姝來花廳。他沒有忘記昨日的烏龍,一想到可能發生的後果,他就憤怒不已。

沈靜姝不敢獨自前來面對師父的責問,特地和公孫辰魚一起走。

“一會兒你打算怎麽跟我師父說?”沈靜姝讨好似的笑着問,“你不會把我供出來罷?”

“有什麽說什麽啊。”公孫辰魚明白沈靜姝想要自己陪她一起背鍋,但她已經決定這個鍋,不背。

“你打算不顧我的死活,把自己摘幹淨?”沈靜姝氣呼呼地,突然停下了腳步,“哼……哼……我真沒看出來,平日裏你看着挺善良的,沒想到這麽冷血!哼……”

“那是你眼神不好……”公孫辰魚回頭,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倒是快點呀,郎君等久了,估計死得更慘。”

沈靜姝一溜小跑過來,天真地笑着問:“你就說幫不幫我罷?”她重又晚起公孫辰魚的手,撒嬌似的拽着她的衣袖。

“噓!”說話間已經到了花廳入口處,公孫辰魚趕緊制止了沈靜姝的說話聲。

兩人戰戰兢兢地走進去,分別向跪坐在食案旁喝茶的邱長卿問安。氣氛陡然變得很凝重,早上起來時那種輕松愉快的氣氛早已不見蹤影。

邱長卿皺着眉頭,注視着眼前的兩個女娃娃。半晌,他才開口發問道:“靜姝,你昨兒晚上,跑到平康坊去做什麽?你差點惹上大禍,你可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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