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饕餮幹架
第45章 小饕餮幹架
大堂裏人熙熙攘攘, 依次沿着一條狹窄過道朝門外有序挪動。
很快，人就走得差不多，只剩下幾個關家長輩在場。
臺上, 陶鐵保持着摔倒姿勢, 兩只眼睛緊緊跟随關小言，等她一看過來, 就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好像在控訴她踢了他。
關小言看得既無語又好氣。
“關小言, 你愣着幹啥, 還不準備回家！”站在本家人身邊的王素芬扭頭沖臺上喊道。
陶鐵一聽, 趕緊拍拍屁股利索爬起, 搶在關小言前頭, 生怕會把自己落下。
被幾人圍在最中間, 如今關家最年長、也是最德高望重的大爺關有德，往椅把上磕了磕煙草灰，一雙渾濁又清明的老眼遠遠注視陶鐵, 看着他耍賴又搶路，開口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小言不是個笨孩子, 那小子也不是啥十惡不赦的壞人, 小輩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王素芬一急，兩腳微動上前, 神色緊張地同關有德說：“大伯，小言她也就是看着精明, 其實心腸可軟了, 被人兩三句話一騙，就分不清真假對錯。他說自己這幾年是出任務受傷昏迷了, 小言她就信。這誰能證明，哪有證據？”
王素芬一下子直戳問題核心。
“再說了，就算是真的，難保他身體沒啥毛病。我家小言自從結婚第一天就沒享過他的福，憑啥讓我小言以後伺候他！”
字字珠玑，全是一個母親對女兒周全考慮的愛。
關有德重新點燃煙鬥，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白霧升騰瞬間蓋住他整張臉，讓人無法透過眼眸看出他在思索什麽。
一口煙吐露散去，神思也仿佛清晰。
關有德放下老煙鬥，看着已經走到跟前的陶鐵，臉上層層疊疊的皺痕剎那撫平舒展：“後生，現在身體可好？”
陶鐵微愣過後，麻利地點點頭，為自己舉起大拇哥：“特別棒！”
不愧是經歷過大風大浪，關有德臉上的錯愕須臾隐去，順着話往下道：“嗯，身體是本錢，無論怎樣都得好好保重，随時準備戰鬥。”
作為曾經的民兵隊長，并且直面過苦難與戰争，關有德擲地有聲，铿锵有力，眼裏心裏熱火不滅。
一旁的老婦人，也是陪伴關有德幾十年的發妻蘇老太太，笑着打斷這突然而起的肅穆氛圍，輕聲細語和衆人說：“你們別介意，這老頭子人老心不老，還想再為祖國發光發熱呢。”
說着，蘇老太太轉過頭去，輕輕撞了下繃緊個臉的關有德，似是埋怨：“這正關心陶鐵呢，你又扯遠做什麽。”
關有德端着的臉立馬舒展，周身氣勢回落，又成了那個和氣的普通老人。
蘇老太太接過自家老伴大旗，看向陶鐵和藹道：“陶鐵啊，不知道你當年是在哪裏醫院救治的？我年輕時和小言她大爺爺走南闖北，也算是到過一些地方見過一些世面，不知道那地方我認不認識。”
根本就沒重傷進醫院的陶鐵，撓撓頭：“呃……”
身後，關小言猛提一口氣，急忙開口圓場：“大奶奶，他當時在……”
“關小言，問你了嘛，讓他自己說！”王素芬用力一扯女兒到身旁，眼神警告。
關小言摸摸鼻頭，對看過來的陶鐵愛莫能助。
陶鐵默默回過頭，清清嗓音：“那地方你應該不認識。”
蘇老太太神情一僵，轉瞬恢複如常慈愛：“……哦，那大夫都怎麽說的，以後要不要定期回去檢查？”
“沒吧？”陶鐵不确定反問。
“……”
蘇老太太輕嘆了口氣，轉眸憂慮深重：唉，也不知道是真如素芬擔心的那樣騙了小言，還是他粗枝大葉真不記得了？不過閃爍其詞是真，繼續問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關有德、蘇老太太倆對視一眼，各自愁容，一時也弄不清真假。
一番有目的問詢，以無結果告終。
堂內重歸寂靜，有種壓抑。
關小言掙開親媽，出聲打破這片詭異：“大爺爺、大奶奶，等會兒去家裏坐坐，剛好我從供銷社帶回來些好煙絲，還沒來得及送過去，今兒個正好省得我跑一趟了。”
氣氛回暖，蘇老太太笑着點了下關小言鼻頭：“你呀，還學會搭東風讓我們帶回去了。行吧，那我們就去坐坐，上次你送來的煙絲，你大爺爺一直當寶貝守着呢，藏在被窩裏每天聞兩三口，生怕被人偷去。”
“誰說的！”關有德像被戳到隐秘跳起腳，先一人往外頭走去：“都磨叽啥呢，還不快走……”
“哈哈哈哈哈……”
——
一條只容得下一人走的小道上，四周野草叢生，一看就是沒被人經常走動。
關磊、關義二人腳步匆匆，在這條僻靜小路上抄着近道回家。
關磊一邊留意腳下的碎石，一邊氣息不勻說：“剛才我就想問你，你咋把小寶一人留在家裏，出了事咋辦？”
關義走在關磊前面解釋：“沒事，我看見奶回家了，所以我才出來的，不然你以為我真那麽心大把小寶一人丢在家？”
關磊聞言松口氣，放下心來：“哦，那就好，吓死了，急得我出一身汗。”
少年人，總歸還是擔心憂慮的少了。
——
此刻關家，正在進行一場大戰。
李老婆子用力一甩死死抱住自己的關小寶，惱羞成怒罵道：“你個小野種，快給我讓開，好狗不擋道！”
關小寶像只無尾熊緊緊纏繞在李老婆子的一條腿上，好似爬樹般兩條小短腿交叉卡住，一只胳膊用力抱住大腿，另一只胳膊不停去夠李老婆子手上的布袋，嘴裏大叫：“米米、米米……”
只怪關小寶被養得太好，李老婆子原本想甩甩腿将人甩掉，可惜擡腿時發現自己壓根擡不動腳。
李老婆子咬咬牙，幹脆放下手裏剛撬鎖偷出來的大白米，準備先把身上的小野種解決。
騰出一只手來，她終于能有力氣對付關小寶。
“你個小雜種，給我起開！”李老婆子一只手用力拽住關小寶的胳膊，另一只手将人從身上撕開。
強弱懸殊，關小寶被騰空舉起，兩條小腿虛空亂蹬，小手卻還不忘伸過去攻擊：“打你……”
李老婆子仰着頭往後避了避，老臉卻還是被那小手指甲劃到。
“嗷！”李老婆子痛得一叫，随手把關小寶丢了出去。
一道弧線飛速劃過，關小寶被摔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順勢撞倒一把椅子，連帶着桌上的鍋碗瓢盆碎地。
“嘭啪噼裏啦……”一頓響。
李老婆子被自己鬧出來的動靜吓一跳，她連忙往那邊瞅去，見人一動不動，頓時心驚肉跳。
我天，小雜種不會被她摔死了吧？
李老婆子越想越害怕，慘白着臉急忙把偷出來的錢票囫囵塞進白米袋裏，扛起來就往門外跑。
可還沒等她跨出門，就被人從後頭一撲，連人帶袋往前一磕，頭嗆地摔出個大包。
從後頭撞人的關小寶也跟着摔了個大跟頭，可他卻跟個沒事人似的拍拍小手爬起身，一屁股坐在暈頭轉向還來不及起來的李老婆子身上，拳頭跟個小沙包似的拼命往她身上砸。
“搶米米，打你、打你……”
“哎呦……哎呀……”
李老婆子左擋右擋，連連慘叫。
一個成年人被一個三歲小毛孩按在地上打，這事擱誰身上都受不了。
李老婆子更不例外，她眼神一狠，尋着機會快速一翻身，把身上的關小寶壓在身下，頂着一張頭破血流的臉，殺紅了眼陰狠說：“小雜種，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關小寶雙腳亂踢，蹭滿黑灰的小臉上露出一抹兇狠，與陶鐵像個十成十。
李老婆子使盡全身力氣壓制住關小寶，額上冒出一點血，順着往下慢慢流滿整個臉頰，配着臉上的陰毒神情，活脫脫一個讨命的厲鬼。
關小寶小牙張開，使出吃奶的力氣，一口咬上李老婆子。
“啊……”
又是一聲凄厲慘叫。
關小寶又踢又踹，從李老婆子身下掙脫開，随手一抹小臉，給上面增添了幾道黑痕後，撿起地上他玩耍的木棍就沖上去，氣勢磅礴像個小将軍。
“殺……”
李老婆子只覺得臉上黏黏膩膩，喘着粗氣擡手一抹，定睛一瞧——竟然是她紅通通的血！
這還得了！
李老婆子的理智徹底喪失，血色染紅雙眸。她四下看去，迅速撿起地上的掃把抵在胸前，用做和關小寶打架的武器。
“打！”
關小寶主動出擊，舉着木棍打向李老婆子的腿。
李老婆子眼睛一利，眼疾手快用掃把擋住，卻避無可避還是被打到一點，痛得她“嘶溜溜”直叫，反手用掃把柄打向關小寶。
關小寶也不躲閃，挺着小肚子一往直前，挨了一掃把棍後跟沒事人似的繼續去打李老婆子。
李老婆子鼻頭一哼，以為是自己打輕了，連忙使出全身的力将掃把揮舞過去。
“嘭。”
遺傳親爹皮厚的關小寶鳥都沒鳥，昂首挺胸神氣揮棍：“打死你！”
“嗷！”一打即中。
李老婆子嘶溜嘶溜地捂着自己小腿後退，疼得面容扭曲，龇牙咧嘴。
他娘的，這個小畜生，次次都下狠手，那就別怪她了！
關小寶不疼，歸咎于自己打得不狠的李老婆子，摸摸自己被打的傷處，臉一黑，殺人般揮去。
“哈！打你！”
關小寶氣勢洶洶邁着小短腿迎上前，等挨了一棍後，立刻舞着棍子豪無章法亂揮，打哪兒算哪兒。
一會兒打到草……
一會兒打到牆……
一會兒打到李老婆子身上……
“哎呦……”
“媽呀……”
“痛啊……”
院裏全是李老婆子的慘叫。
她摸摸這兒，揉揉那兒，沒等自己揉好，下一棍就來到。
“救命呀……”
李老婆子趕緊拎着笤帚抱頭鼠竄。
“打死你……”
關小寶像個沖鋒的小戰士，小腿“噠噠噠”追着李老婆子到處跑，很快院子被嚯嚯的跟土匪搶劫似的。
“他娘的，我死也要帶着你個小畜生一起死！”
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李老婆子一發狠，扔下手裏的掃把，直接擒着關小寶滾到地上。
關小寶小小的身子迅速弓成個蝦米，小腳胡亂踹向李老婆子的心窩，踹得兇悍。
“偷米米，打死你……”
李老婆子邊嚎邊叫，“噼裏啪啦”狂打關小寶屁股。
“啊！小畜生……打死你個小雜種……”
倆人打得正歡，甚至激烈。
突然——大門毫無預兆打開。
先一步回到家的關小言幾人，驚愕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我的天，你們在幹啥！”王素芬代替所有人驚吼出聲。
大家猛地回過神，急急上去分開怎麽想也想不到會在地上打上架的一老一小。
天哪，真是活久見，隔了三輩還能打起來，并且還打得勢均力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