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媳婦緊俏
第44章 媳婦緊俏
臺上。
被關鐵正特別邀請擔任主持的大隊會計楊江文, 拍拍手裏破喇叭，臺風穩健道：“今天是個好日子，是咱們農民階級豐收的日子, 也是隊裏關小言一家的好日子。”
“好！”
下面, 帶頭活躍的幾個漢子高聲鼓掌叫好。
很快，渲染了大家跟着一起鼓掌拍手, 氣氛烘托得恰到好處。
還沒來得及跟會計通通氣的關鐵正，眉頭皺得老高, 眉間全是無奈, 被迫受着自家老伴時不時飛來的眼刀。
掌聲越來越響, 本就是來看熱鬧的大家開始一起吆喝：“快開始, 快開始……”
當初在工農兵學校有過幾次主持經歷的楊江文楊會計, 不急不緩擡手壓壓底下歡呼人群, 等大家配合安靜後，接着說：“大家的熱情比天高，比海深, 我感受到了，相信咱們的小言同志也感受到了，接下來請她給咱們表演節目好不好？”
“好！好！好……”
都不知道今天來到底是幹嘛的衆人, 仰着脖子激動亂叫。
管他幹啥呢, 開心就好，反正他們只管看熱鬧！
一聲一聲呼喊, 堪比一層一層巨浪，淹沒的關小言扣腳趾窒息。
身旁, 低沉嘟哝聲順着空氣斷續傳來——
“大家好, 我叫陶鐵，饕餮的饕, 饕餮的……”
關小言怔愣望去，見對方真的好認真地在背誦演講稿。
關小言：“……”他就不覺得難為情嗎？
顯然，陶鐵并沒有這個認知，甚至他還拱拱遲遲不上去的關小言，貼心問：“小言，你是不是還沒準備好？要不我先上吧。”
“不用。”自從聽過對方演講稿，深覺丢不起這個人的關小言立馬拒絕，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上臺去。
陶鐵：“……”
“噗、噗……喂，大家好，我是關小言。”
臺下瞬間靜默。
關小言單手拎着喇叭，把整個場子從左掃到右，發現居然還有別的大隊人來，氣得差點眼一黑背過去。
她爹這是給她做了多賣力的推廣，讓她把人丢到別的大隊去。
看來，接下來的話要變變了。
關小言兀自沉思幾秒，擡起喇叭利索說：“很抱歉耽誤大家時間，接下來我長話短說。想必大家對我應該有所了解，我是四年前結的婚，結婚第二天丈夫不知所蹤。結果現在，他回來了。”
關小言停頓一霎，等下方幾秒竊竊私語後，繼續開口：“大家肯定很好奇他消失的原因，在座的都是關心我的長輩、朋友，今天借助大會禮堂，我将真相告訴大家。”
又是一陣小規模哄鬧爆發，所有人交頭接耳，嘈雜漸起，但又極快安靜，個個昂着頭靜等關小言回答。
幕布旁，楊江文佩服地沖關鐵正豎起大拇指誇贊：“大隊長，小言同志可真厲害，把臺控制得死死的，比我厲害多了，下次上頭有啥領導過來視察慰問，主持找您女兒就成，我退居幕後。”
關鐵正被誇得飄飄然，但還不忘擺擺手謙虛：“哪裏，她也就是瞎來，在臺上丢人現眼。”
身後王素芬忿忿地翻了個大白眼：呸……
另一側，耳尖聽到二人對話的陶鐵，若有所思拿出自己的“鬼畫符”，緊急斷句。
大家好，我叫————陶鐵，饕餮的————饕，饕餮的————餮……
同一時刻臺上：
“其實，真相很簡單，就是我的丈夫——他當時被部隊派去執行秘密任務了！”
“啊？！”
臺下，所有人驚訝張大嘴巴。
比他們更吃驚的陶鐵，從“鬼畫符”中擡起頭一臉懵逼：“哈？”
“由于保密條例，他不能跟所有人說，包括我……後來他深受重傷昏迷成植物人，一直在大醫院秘密療養，前段時間才剛醒過來。”關小言編得心虛氣又短。
聽在大家耳中，就成哽咽。
陶鐵頂着一張不知所措的臉，傻眼凝望關小言，腦中只剩下一個聲音狂叫：不得了，他得趕快改演講稿！！
大家不約而同看向陶鐵，就變得更加理解：哎呦……肯定是傷到頭了，不然不會是這傻樣！
五成信了八成，還有兩成同情分。
心中藏着家國夢的男人們欣慰中帶敬佩，左右交談說：“嗯，不錯，情有可原，是個大丈夫。”
不由把自己帶入關小言角色的女人們，蹙着眉頭，搖頭又撇嘴：“唉，真不負責任，也不想想小言啥都不知道，受多少罪。”
場內一下子分成兩派——男人派和女人派。
吵得不可開交。
陶鐵從破草稿中擡起頭，無所适從望望臺下又看看臺上，內心焦躁：吵啥吵啊，他的演講稿還沒修改好呢。
“小言。”陶鐵輕喚一聲，卻被臺下愈發激烈的争吵聲蓋過。
“好你個關二狗，你現在要翻天了嗎？”潑辣出名的二狗媳婦，目眦盡裂推了把她男人。
關二狗往後一踉跄，平素窩囊的臉上升起勃勃怒意，耳邊又全是鄉人們的起哄架秧子撺弄，他一咬牙，直接上前打了自家媳婦一巴掌。
“啪！”響亮的巴掌聲在吵鬧的禮堂顯得格外尖銳和突出。
旁邊漢子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揮臂叫好：“好！二狗這才像個男人……”
“就是，讓女人爬到頭上算啥，窩囊廢！”
周圍全是鼓舞，關二狗挺起胸膛，覺得自己丢失已久的男兒氣概回來了。
他趾高氣昂：“我告訴你，以後男人說話，你個娘們少插嘴！”
二狗媳婦措手不及捂着半邊臉，眼裏震驚多過悲傷，忽然，她發狠撲向關二狗瘋狂吼：“你個畜牲敢打我……”
關二狗躲閃不及，又見這麽多人圍觀，心一狠揪住自己媳婦的頭發，邊踹邊罵：“你個爛貨，敢打男人，今兒個我就讓你長長規矩……”
腳腳狠戾，力氣不敵落了下風的二狗媳婦，被踹得連連慘叫：“啊……啊啊……”
所有事情發生不過在一瞬間。
還沒等大家有所反應，站在二狗媳婦身後的女人們一看，眼裏迅速燃起火光。這本來就是男人和女人思想差異争辯的分歧，如今男人居然動手打人，這是對她們的侮辱和挑釁。
這能忍？
“姐幾個，幹他們！”
平素和二狗媳婦關系較好的幾個女人，立刻沖上去混戰，揪起自家男人就是一頓打。
還在咧嘴瞧熱鬧的男人們：……？？
場面一度混亂不可控。
沒料到會引發家庭大戰的關小言，焦急地拍拍喇叭：“住手，肅靜……”
楊江文和關鐵正心一緊，連忙一個三步并兩步爬上臺從關小言手裏搶過喇叭，一個跑到人群堆裏勸架。
楊江文舉着喇叭聲嘶力竭大喊：“住手、都給我住手……”
“幹啥呢你們！要造反啊！”關鐵正扯着喉嚨拉人，臉脖子都嚷紅了。
将家庭戰打成群架，任憑關鐵正将嗓子喊啞，都無濟于事。
“哎呦……關二狗你再敢動手試試！”被撞了一肘的關鐵正拽着關二狗衣領擡手警告，下一秒脖子就被人撓了一爪。
關鐵正氣憤回頭，發現是二狗媳婦更加生氣：“二狗媳婦你……”
二狗媳婦：“給我滾一邊呆着去！”
怒壯慫人膽，平常就是再害怕關鐵正，殺紅了眼時可以親媽都不認。
可憐關鐵正在鬥毆人群裏被搡來搡去，活像大海裏的一葉破爛小舟 ，弱小又單薄。
周圍人一籌莫展，不時還有無辜群衆被誤傷。
突然——
渾厚深重的鼓聲劃破空氣 ，沖擊每個人的耳膜神經。
“嘭咚咚嘭……咚咚咚咚咚嘭……”
打群架的幾人被迫停下捂緊耳朵，瞪着打擾他們的敲鼓人。
大鼓前的陶鐵帥氣一甩手裏棒槌，然後徑直走向楊江文，從他手裏搶過喇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咧嘴一笑高興說：“大家好，接下來陶鐵同志為大家講話。大家鼓掌歡迎！”
“啪啪啪啪啪啪……”
陶鐵自己帶頭，歡樂鼓掌。
所有人驚呆地看着他：“……”
旁邊的關小言更是驚訝：“……”他、他就那麽想上臺說話？！
真的特別想上臺的陶鐵，停下自己一個人的稀落掌聲，昂首向前，臨時改稿：“大家晚上好，我是陶鐵，今天我将給大家帶來一個有關男人與女人的演講。”
衆人：“……”
“話說在山裏，有一個人他娶不上媳婦，整天打獵，後來他出山了，但還是找不到媳婦，一直單身到現在，你們知道為啥？”陶鐵半傾身子抛出問題。
所有人怔愣地搖搖頭。
陶鐵一合掌大叫：“因為他不知道要對媳婦好！”
衆人被吓了一跳：……
“你們知道我和他一起從山裏出來的，為啥我就能娶上媳婦嗎？”
大家又是傻傻搖頭。
“因為我比他長得俊！”陶鐵摸摸臉自豪道。
齊齊無語的人們：……
“你說你們長得又沒我俊，還跟媳婦打架，是生怕自己不會再成單身漢嗎？”陶鐵忽然臉色一變，直擊人心發問。
剛和自家婆娘打得你死我活的漢子們：……
禮堂內莫名沉寂。
對自己講話效果十分滿意的陶鐵舉着喇叭往前，一屁股坐在舞臺邊，臉四十五度角憂愁：“唉，你們是不知道，媳婦難找哦，山裏找配偶都得靠搶的，還必須臉盤子好看，不然它們瞄都不瞄你一眼。”
陶鐵邊說腦中邊呈現出一幅兩只野狼搶母狼，等他們争得你死我活後，母狼尾巴一甩，快快樂樂奔向深山的情景。這對當時的他産生了不小的警示和教育意義。
如今，他将這份忠告掏心掏肺告訴大家，并舉了個例子：“你們知道我剛才說的單身漢是誰不？”
衆人配合地搖搖頭。
關小言心口一跳，直覺不好。
“那人叫丁愛山，曾經是軍營幹部，天天管着幾千號人，可就是娶不上媳婦。”
男人們你看我，我看你：“……”
剛才打架的幾個男人面上悄悄浮現出一絲驚恐：原來媳婦都這麽緊俏的嗎？
大領導都娶不上媳婦，那他們……
禮堂內讨論聲漸大，特別和平。
陶鐵功成身退走到關小言身邊，笑着讨表揚：“小言你看，他們不打了，我棒不棒？”
關小言眼裏微光急劇收縮，突發奇想湊到陶鐵身邊，聲音低到虛無：“饕餮，你吃人嗎？”
陶鐵被迷得五迷三道，笑眯了眼昏君般搖頭：“我不吃人的。”
“哦，那就好。”關小言勾起紅唇一笑，然後面無表情直起腰，起身用力踹上一腳。
“嘭。”
陶鐵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
關小言舉起破喇叭：“大哥大嫂嬸子們，今天講話到此結束，請各位不要推搡，依次出門回家。”
隐在人群裏的關磊一拽關義，微吼道：“你咋來了，不是說咱倆輪換着來聽，你來了小寶一人在家咋辦？”
關義抿抿嘴，拿手朝後比劃幾下，迅速拉着親哥往門外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