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1·小企鵝歷險記上
番外1·小企鵝歷險記上
這是一只企鵝的故事。
在這只企鵝的生命中,最初幾年的樂趣是尾随在科考隊員身後搖搖擺擺模仿他們走路。
企鵝當然模仿不了人類,但他樂此不疲,以至于錯過了繁殖季,成為了一只被雌性抛棄的不靠譜單身鵝。
後來他一只鵝玩耍的時候,有顆隕石砸中了他,沒死,躺了幾天,之後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力量。
他有了靈智,開始能聽懂科考隊員講話。他偷聽他們講科學,講游戲,講遙遠世界裏的春夏秋冬。
随後他感覺到了無邊無際的孤單。
周圍的同類都呆呆傻傻,捕食,孵蛋,睡覺,樂此不疲。可他不一樣,他開始思考自己是誰,自己生存的意義,渴望走出這一望無際的冰原。
他開始學習運用體內多出來的奇異力量,時間一點點溜走,當年的同伴都死掉了,周邊是他們的子子孫孫。随着歲月流逝,同類對異類的排斥逐漸轉變為了對貌似永恒生命的畏懼,他成了雪原上企鵝們的領導者,神明,或者說信仰,可他依舊只能感受到孤獨。
這孤獨令他無比渴望外面的世界。
終于有一天,他感覺到差不多了,于是躲進了一個洞裏,一呆就是幾個月,再次出來時,他變成了人。
他伸開兩條腿,在雪原上奔跑,沖向同類,将它們吓得一哄而散。
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自由。
但接下來去哪裏呢?
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好像世界本就是白茫茫的。
他閉上了眼睛,冥冥之中感覺到了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股強大的執念在纏繞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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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那裏吧。
他變成了一只在南極常見的信天翁,拍打起翅膀,向海的方向飛。中途又變成了燕子,跨越赤道,最終在遙遠東方的鋼鐵森林裏落地,參照路人的模樣,變成了人類。
當他剛邁進城市,就有妖怪找到了他。
“我們是妖管會,所有入境的妖怪都需要登記通過考試獲得合法信息才能留在這裏,你必須跟我走一趟。”執法妖怪拿出證件,将他帶走。
他懵懵懂懂地跟着,講述了自己是誰,從何而來後,在其他妖怪的驚訝聲中,開始惡補人類社會的知識。
終于,他通過了考核,妖管會可以給他下發身份證件。
“理論上你應該從幼兒園開始接受人類社會的義務教育。但是你現在沒有監護人,沒辦法給你辦理幼童的身份證,所以暫時給你一個成年身份。之後你找到了妖怪朋友之類的,可以過來更改信息……當然不更改也可以,但需要監護人在家教育。”
他似懂非懂地點頭。
“對了,身份證上要叫什麽名字。”
“我是一只企鵝……”他茫然地說。他是妖怪裏非常特殊的個體,在遠離社會的南極長大,周圍也不存在其他靈智個體,并沒有擁有名字的機會。
“給你起一個。”負責人壞笑了一聲,“叫滕寶寶吧。”
“什麽意思呢?”
“騰x是人類社會裏最喜歡企鵝的大企業,這個名字的意思就是你被他們珍視着。”負責人捂嘴憋笑,但還是舌燦蓮花忽悠這只外來鵝。
被珍視……這可是很好的呀。他用力點頭,就要叫滕寶寶了。
有了身份信息以後,滕寶寶開始詢問關于自己身上執念的事。
妖管會負責人終于良心發現,找上層大妖幫了他一把,追溯執念源頭,鎖定到了一只鴿子。
“要怎麽接近他呢?直接去找他會不會太冒昧了?”學會了人類的社交規則後,滕寶寶開始畏首畏尾,不像前幾個月因為一個念頭就可以飛過半個地球。
“試試網上和他聊天吧。”負責人把一張寫了數字的紙條塞到滕寶寶手裏,“這是他的游戲賬號,加他好友,點擊拜師,之後你們會有很多故事的。”
滕寶寶拿起贈送的智能手機,困惑地開始操作。
他還沒能學會認字,游戲裏的每一步都令他不知所措,但好在現在手機已經非常發達,每行出現的文字都可以進行語音閱讀。
另一邊的郝歌,看着“我是一只企鵝”發來的拜師申請,無語地點了通過。不是他想通過,但這人說自己是企鵝!
于是滕寶寶操縱着胖墩體型的小男孩,搖搖擺擺地跟在穿着一身白的帥哥身後,開始了磨磨唧唧的冒險。
更熟了以後,郝歌發來疑問:你為什麽要叫這個ID?
滕寶寶用語音識別打字,笨拙地告訴郝歌:因為我真是一只企鵝。
郝歌:笑死。
滕寶寶:加我企鵝號,我給你證明。
郝歌蹲在茶水間摸魚,心說全是撩人套路,但還是百無聊賴地點擊了添加好友,很快,驗證通過,對面發來一串語音,打開後是企鵝叫。
連續加班的低氣壓一掃而空,郝歌拿着手機和咖啡,站在茶水間巨大的落地窗前,大笑出聲。
郝歌一個語音電話彈過去,滕寶寶手足無措地按下了接聽鍵,然後聽見對方說。
“弟弟,再給我叫幾聲呗。”
他的聲音可真好聽,滕寶寶想。于是他開始捏着嗓子學企鵝幼崽的聲音,然後是生氣的聲音,開心的聲音……最後不知不覺變成了求偶的聲音。
郝歌聽不懂這些叫聲的含義,甚至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企鵝的叫聲,只低低笑着應和,忍不住想自己雲養的那只企鵝,活着的時候是不是也會發出類似的聲音。
滕寶寶很高興,開始跟郝歌聊不同種族企鵝的習性,拿其他種族開涮,講阿德利企鵝流氓,巴布亞企鵝偏心,逗得郝歌直笑。
聊天的時間久了,郝歌逐漸開始和滕寶寶聊身邊的事情。
聊到自己的時候,滕寶寶總是支支吾吾,特別是在他得知了郝歌的學歷與工作後,更是自卑。自己連人類社會去年的事情都不知道,郝歌竟然能講出好幾千年前發生過什麽。
滕寶寶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多複雜的情緒,混亂不安,卻又令他沉迷其中。
他試圖約郝歌出來見面。
為此,滕寶寶開始在網站上學穿搭,根據人類的審美改動自己的樣貌。
但企鵝原始的外觀會影響人形的容貌,無論怎麽更改,他都沒辦法變得很帥很偶像劇男主,臉上永遠有坨沒有氣場的嬰兒肥。
他苦惱好久,甚至在妖管會狗頭軍師的指點下去購物軟件上下單了形象指導,造型顧問滔滔不絕講了幾個鐘頭,最終選擇用性冷淡風掩蓋可愛感。
而然在約郝歌出門這件事上,滕寶寶被結結實實上了一課。
郝歌三番五次在約定好以後找借口臨時變更見面時間,放了滕寶寶一次又一次鴿子。
滕寶寶很失落,決定直接到郝歌學校堵他。
這天是畢業典禮,郝歌穿得很正式,原本想要在同學眼前最後搔首弄姿一番,結果剛到校門口就被語音電話攔截了。
“我在你學校裏,和我見一面吧,不然的話我要回南極了。”滕寶寶可憐兮兮地威脅郝歌。
他千裏迢迢到這個地方只是為了這只鴿子,總不能連面都見不上就回南極老家。
郝歌在狐貍和企鵝直接猶豫了幾秒,最終企鵝勝利。倒也不是因為他更喜歡企鵝,只不過他和狐貍提前約好了,按照鴿人定律,狐貍無論如何都會是被炮灰的那個。
滕寶寶在茉莉花叢前,拍下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緊張地等着郝歌的到來。
他第一次見到花,聞到花香,覺得一切都很美好,他彎身輕輕摸了一下素白的花瓣,感覺它像南極的雪,卻比雪要溫柔許多。
很快,滕寶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于是轉頭看去。一個穿着黑衣的男人在朝他走來。
這人頭發比普通的男性人類要更長一些,發尾用皮筋随手紮了個小揪,有一種散漫随性的感覺。
他穿着一身寬松的棉麻材質衣服,滕寶寶記得自己的造型顧問管這個叫新中式,造型顧問當時吐槽說大部分人穿起新中式像穿壽衣,讓滕寶寶避開這種選項。但他覺得,這套衣服在眼前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令對方生出溫文爾雅的氣質。
滕寶寶眨了好幾下眼,第一次對郝歌的存在有了實體的認知。
他為什麽會對自己有執念呢?
“你還是個小弟弟吧,成年了嗎就敢跑來見網友?”郝歌随手給黎淺發了個鴿人道歉消息,然後把手機塞回了口袋,面帶笑意問道。
“當然成年了。”滕寶寶回憶了一下自己身份證上的年齡,理直氣壯地說,“我十八歲了。”
“剛高考完?既然來了,帶你去吃點東西。”郝歌手扶上滕寶寶的肩膀,将他往校外帶。
滕寶寶沒有機會解釋自己根本沒有參加高考,甚至不認識幾個字,淺薄得可怕。也可能是虛榮心在作祟,他默認了郝歌的猜測,和他一起進了餐廳。
郝歌很有學識,講的許多話滕寶寶完全聽不懂,于是話少得可憐,大多數時候只是聽他在講。
幸而郝歌不怎麽介意滕寶寶話少:“弟弟,你本人比網上要更害羞呢。”
滕寶寶不知道怎麽回答,只笑笑。
郝歌也跟着笑起來,拿公共叉子把意面分了一半到滕寶寶盤子裏:“多吃點,搞不好還要長個子呢。”
滕寶寶第一次吃到這種方式烹饪的食物,對每一樣都充滿了好奇,但畢竟在郝歌面前,還是盡量端着,沒讓自己看起來過于沒見過世面。
一頓飯賓盡主歡,滕寶寶黏在郝歌身邊,不想跟他分開。
郝歌似乎誤解了什麽,說道:“那去我家?”
滕寶寶點頭,覺得鴿子實在是熱情好客,竟然第一次見面就把自己往家帶,這跟妖管會課本上教的人類社會利益規則完全不一樣。
郝歌家裏不大,但挺整潔,滕寶寶局促地坐在沙發上,郝歌給他倒了杯水,然後說:“去洗澡吧。”
滕寶寶沒有理解為什麽要自己去洗澡,但還是乖乖照做,站在淋浴裏沖了一會,覺得不能光着身子跑出來,就花費昂貴的靈力變了件睡衣。
“連換洗衣服都準備了,這麽積極呀?”
郝歌把頭繩随手一扯,頭發落下來,有好聞的花香。滕寶寶什麽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好香,可惜今年的求偶季過了,以後如果有機會,想替他孵蛋。
郝歌把發呆的滕寶寶按到沙發上,按開了電視:“你老老實實等我,我馬上好。”
滕寶寶點頭,眼睛看似盯着電視裏不停變換的畫面,實際上腦子早都神游天外。
人類對他來說還有些陌生,今天的情緒和之前還不一樣,今天心跳得好厲害,但是覺得很快樂。郝歌是一只很好的鴿子,熱情好客,還很優雅漂亮,比南極大陸上的所有鵝都要好。
滕寶寶忍不住想入非非。當然他是一只非常純潔的企鵝,對許多事情都不了解,想的最離譜的事,也不過是等郝歌下蛋後幫他孵蛋。
至于怎麽才能生出可以孵出小企鵝的蛋,滕寶寶也不懂,回憶了一下同類的行為,好像尾巴對着尾巴就可以了。
郝歌也很快出來,身上草草裹了睡袍,頭發濕漉漉的,有一種朦胧感。滕寶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覺得好漂亮,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鳥。
“愣着做什麽,過來。”郝歌催促道。這小男孩第一次見面就暗示想睡自己,真叫他過來以後,反而畏手畏腳的,搞不明白,但也挺可愛。
滕寶寶不知道郝歌叫自己過去是做什麽,他很聽話地湊過去,然後就被郝歌抱住。
剛從浴室出來,郝歌皮膚上似乎散着溫暖的霧氣,只是湊近滕寶寶就覺得身上熱了起來。
好奇怪。
“不會嗎?”郝歌納悶。不會的話跟自己回什麽家。
“會什麽?”
“交丨丨配!”郝歌說。
滕寶寶臉色突然爆紅:“什……什麽?現在不行吧?”還沒到繁殖季呢,怎麽那個啥呀?
“啊?為什麽不行,你難道根本沒有成年?”
“成年了呀。”滕寶寶說。但是根本沒有過經驗,而且妖管會也沒有教他人類該怎麽做。
郝歌皺皺眉,覺得自己大概是理解錯了,轉身說:“不想的話就算了。”
滕寶寶腦子沒有反應過來,手就先行動了,直接死死拽住郝歌的手腕:“我想,你教教我。”
郝歌湊近滕寶寶,仔仔細細把他臉上的神情都打量了個清楚,确定對方不是在開玩笑,才咬牙說:“好,教就教。”
滕寶寶孜孜不倦,學習了一整晚,對人類的身體有了切切實實的探索體驗。
怪不得大家都要修煉成人形,人類确實和其他生物不一樣。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想多和郝歌搞幾次,只覺得特別爽,但是具體為什麽爽,哪裏爽,他也講不上來。
郝歌要上班,沒有時間繼續滿足剛剛開葷且食髓知味的小男孩,推了推賴在自己身上的滕寶寶說:“今天算了,下次再來吧。”
滕寶寶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郝歌家裏,但舍不得走,仔細想想好像根本沒有其他去處,于是又折返到門口蹲着等郝歌回來。
郝歌下班回到家,看到門口黑色的一團吃了一驚。
“這是在拍什麽跟蹤狂電影嗎?”郝歌不耐煩問道。滕寶寶的行為有點越界,讓他不太舒服了。
滕寶寶委屈地眨了幾下原本就很大的眼睛,顯得可憐兮兮:“我沒地方去,而且好想立刻見到你,所以就在這兒等你回家了。”
心軟的鴿子立刻敗下陣來,開門把企鵝帶了進去。
總之,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談起了戀愛,并直接開始了同居。
滕寶寶在妖管會的介紹下,找了家在溜冰場的工作。他很擅長滑冰,畢竟這個國家裏沒有比他更熟悉冰面的動物了。因為長得比較乖,性格也軟軟的,很有禮貌,所以非常受顧客歡迎。
滕寶寶迅速适應了人類社會,和郝歌的感情也漸漸加深,生活有條不紊,但他總覺得有什麽事情沒有講。
直到某天,郝歌急沖沖要跑去妖管會查一只企鵝,滕寶寶才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