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這一夜過得兵荒馬亂。
淩晨六點半祁修陽攙扶着右腿打了石膏的林夏好似難兄難弟一樣到家時,李女士手裏的面包切片直接吓掉了。
她一直以為兩個孩子還睡着,和祁總安安靜靜吃着飯幾乎沒敢吭聲,怕吵醒他們。
“小夏腳怎麽回事兒?”祁總放下果醬看過去。
李女士顧不上撿面包,走到鞋櫃蹲下,想要去碰林夏的腳,他發射性躲開:“阿姨,不用擔心,只是脫臼,養幾天就好了。”
如果三周也可以被稱為幾天的話。
“好好的怎麽會脫臼呢?”李女士起身攏了下頭發,瞪向祁修陽:“是不是你欺負小夏?”
祁修陽心虛地摸了把鼻子,正要認錯,林夏搶先一步說:“不是,我不小心從床上掉下來摔着了。”
祁修陽震驚地看向他。
不同于祁修陽尾帶風流的桃花眼,林夏的眼睛是不太明顯的內雙,說話時視線微微下瞥,冷淡中夾着真摯,總之看上去不像會撒謊的小孩。
李女士半信半疑,林夏又說:“阿姨,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先進屋了,站着腳充血不舒服。”
這話一說李女士也顧不上糾結真假,慌忙讓祁總和祁修陽把傷員扶進屋,生怕再磕着碰着了。
李女士本來是要向公司請假留下來照顧林夏,林夏聞言暗戳戳掐了祁修陽一下,力度不小,祁修陽連忙攔住李女士撥號碼的手,表示自己能夠好好照顧林夏,并且保證林夏上廁所他都寸步不離跟着,李女士終于罷休,問了他們晚上想吃什麽才離開。
等二老上班走完,祁修陽給林夏背後墊了幾個抱枕,有種心虛的感覺:“其實你實話實說就好,李女士不會家暴我的。”
“你以為我是怕你挨打?”林夏給了一個你吃屁呢的眼神,直接潑冷水:“我只是覺得麻煩。”
經過摔斷腿這件事,他倆之間幾乎沒有好好說話的可能了。
昨晚兩人打車去了醫院,從醫生确診林夏脫臼了開始,林夏對祁修陽的冷漠程度幾乎趕上了昨天怼李芙蓉和林正譽時的态度。
“祁修陽我告訴你,我們沒完。”
祁修陽本來心裏非常愧疚,聽到這沒好氣的話頓時脾氣上來了,瞅瞅把他慣的:“說你嬌貴你還虛上了?脫臼而已,甚至不用住院,你睜眼看看我嘴,現在還疼着,也沒和你似的和你沒完。”
“行,”林夏差點氣笑了:“你咬我嘴唇,給我咬破,我把你腳腕踹脫臼,公平公正。”
“還想親我啊?想得美。”祁修陽冷哼:“我們親了這事兒你要是敢說出去你就完了,想想都郁悶,哥給未來老婆保了十五年的初吻,說沒就沒了,精神損失你賠?”
“我初吻不也給你了,誰也沒占誰便宜,能不能別煩。”林夏也冷哼:“這件事兒誰要是說出去誰孫子。”
“可以。”祁修陽揮了揮拳頭,毫不猶豫地說:“你敢說出去我弄死你。”
昨天晚上事發突然誰也沒睡好,兩人互相怼完,少爺抱着小枕頭挨着林夏躺下,剛躺下睡意就像是狂風暴雨一樣襲來,眼皮子睜不開。
可又混蛋偏不讓他如意,林夏使勁兒推了推他:“你自己說要照顧我,你敢睡試試。”
祁修陽馬上翻身面朝着他打了個靓麗的呼嚕,整個人透露着除了世界末日別想叫醒我的氣息。
林夏:“……”
昨日淮中下了半天暴雨,早晨路上積水清理幹淨,可空氣依舊潮濕,天氣清涼,是個睡覺的好時候。
林夏其實也很困,但腿上腫脹的異樣感讓他睡不着,躺着實在是無聊到發黴,他戳了戳祁修陽的臉:“喂,給我本書。”
“叫哥。”祁修陽閉着眼,因為困的倦了嗓音聽起來很有磁性:“不然不給。”
林夏瞬間不吭聲了。
祁修陽等到快睡着了也沒等到一聲哥,氣沖沖下床從書櫃上抱了一排書堆到他身上,扯着被子閉上了眼睛。
“矯情。”少爺嘟囔一聲。
韓次年昨天在微信給負心漢單方面發了十幾條消息,沒收到任何回應,憋的難受,沒熬到中午屁颠屁颠又來串門了。
祁修陽沒把他當過外人,門上的密碼剛住進來就告訴了他,韓次年熟門熟路摸到了他兄弟卧室,可是等到打開門卻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兒。
窗簾敞開任光線照進來,這間是祁修陽的房間沒錯,只是向來整潔的黑藍色的床單上壓出幾道褶皺,長長的下擺落在地毯上,有些許淩亂。
祁修陽藏在被單裏,整個人只露出毛茸茸的腦袋和腳丫,右邊有個用三層枕頭吊着腿靠床頭看書的病人,兩人挨着的模樣,從裏到外透露着歲月靜好。
門咔嚓一聲。
目光和病人冷冷的視線對上,韓次年心說我靠,林妹妹不過一夜便登堂入室,人生無常,他再也不是祁修陽唯一寵愛的小寶貝了。
“醒醒,你朋友。”林夏毫不猶豫推了下祁修陽。
祁修陽眼睛都沒睜開就已經不耐煩地開口,揉了把細碎的黑色劉海,五指插在發縫間:“又撒尿?你尿頻吧你。”
“讓你失望了。”林夏手撐着書,斜睨他嘲諷道:“我腎很好。”
“有病。”祁修陽罵完這才注意到門口有人,眯着眼看到門口愣着的韓次年。少爺早就料到他會來,絲毫不感到意外,慢吞吞翻了個身:“次年兒,來,給哥按按肩膀,睡麻了。”
第二次見面,這人已經躺到了他兄弟床上,可韓次年依舊覺得林夏不好惹,拽哥不論咳嗽幾聲仍然是拽哥,何況人家眼神這麽冷。
“……他腿?”韓次年指了指。
少爺懶洋洋摸出手機回着消息,動也不動說:“我給他打殘了,不聽哥話。”
“……”
韓次年對上林夏殺人的眼神,心頭驟然一跳,給少爺捏着肩膀,還能騰出手在手機上私聊。
-你倆不太對
祁修陽回的很快。
-仇人相見,拉刀扛箭,你死我亡,戰火連天
韓次年心說你可真有文化,普通人一股腦絕對想不出來這麽死亡的詞。
但因為祁修陽看人不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兄弟幾乎是沒什麽眼光,看人只局限于分辨出是男是女,對于各路妖魔鬼怪,根本不指望他能有更深層次的發現。
他只得苦口婆心打字回複:陽啊,我覺得我看人挺準的,我當初第一眼見到張天空就告訴你他不太行,我現在第二眼看到你床上這位依舊想和他交個朋友
雖然韓次年堅信拽哥的腿肯定不是他兄弟打的,但肯定和他兄弟有關。
想了想又道:相信我,這位兄臺值得交往,所以你悠着點,別對人太狠
韓次年看人準不準祁修陽不想深究,可他哪兒對人狠了,蒼天有眼,分明是林夏一直把他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不過腳傷的确是他的責任,祁修陽扭臉看了林夏一眼。
兄臺林夏正垂眸翻着書,完全沒把二人的交頭接耳放眼裏,祁修陽收回視線,韓次年又來了一條消息。
-最後一問,你嘴怎麽回事兒?【斜眼笑】
這個表情包就很有靈魂。
“……”
“磕的。”祁修陽直接語音回複。
韓次年手藝不錯,少爺肩膀捏的舒服了,哼唧着翻身伸了個懶腰,起床去廁所洗了把臉。
雖然中間林夏尿了兩次,可祁修陽倒床上就能睡着,扶他上完廁所又睡了,中間幾乎沒有停頓,所以加起來睡了差不多三個小時。
現在十點多點,祁修陽算着時間李女士還有兩個小時回來,他可以吃點水果。
他端着水果盤回屋時體貼地把芒果放在離林夏遠的那一邊,結果林夏看着他,用牙簽插了塊兒芒果放嘴裏吃了。
“?”祁修陽心驚肉跳,差點被混蛋弟弟吓出心髒病,慌忙抓了個盒子放他嘴邊:“快快快,你快吐出來。”
瘸腿加過敏,豈不是要進ICU的節奏。
透明人韓次年完全在狀況之外,慢吞吞把水果咽肚裏,愣愣道:“芒果有毒?”
“他過敏。”祁修陽回複。
林夏比了個中指。
“早不過敏了。”他輕嘲說。
林夏小時候吃芒果手背上會起紅疹,但是長大了抵抗力強點吃完基本一點事兒也沒有,初中吃芒果就已經能夠放開了吃了,而且因為小時候饞,芒果成為了他最喜歡吃的水果之一。
“真的?”祁修陽有點不信。
林夏肯定:“真的。”
“你讓我瞅瞅。”祁修陽放下盒子,捏着他伸出來的中指連帶着把手背摸了一遍檢查。
少爺向來寶貝身體,檢查完左手又去摸他右手,連指甲蓋都不放過。
林夏:“……”
确認真的沒事,祁修陽放心呼了口氣:“操,吓死哥了。”
林夏表情有些僵硬,準确的說是不自然。
少爺捏了捏林夏指關節,有些玩味的表情:“你手長的挺不錯,指如青蔥,膚如凝脂,不愧是傳說中的林妹妹。”
“滾吧。”林夏抽回手,惡狠狠地說了一句。
透明人韓次年回到了狀态。
韓次年眼珠來回轉,打量着二人,心說你倆确定是昨天才認識的?
不過正事兒要緊。眼看要中午了他也要回家吃飯,韓次年看向祁修陽:“你倆先別調情了,祁修陽,你快給我解釋解釋,甜甜的草莓,這個賬號名怎麽回事兒?”
聞言林夏意外地看了祁修陽一眼。
“不是我賬號,說了幾百遍,哥是猛男。”少爺掀起衣服,再次炫一把腹肌:“甜甜的草莓是胡笑玉的賬號,我初三同學。”
林夏:“……”
韓次年簡直沒眼看。
“這事兒說來話長。”祁修陽嘆了口氣:“事情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講故事,講的是什麽的,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
韓次年:“……”
林夏:“……”
眼看韓次年和林夏的白眼要沖上天,祁修陽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哥不逗你們了,不過這事兒真的說來話長。”
……
淮中市的初升高成績排名除了包括中考六百分,體育加試也占了七十分,理化實驗三十分。
二中的體育加試是在淮中職高考的,大家坐校車去,到了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吃飯活動也是一個班聚在一起。
早上考理化實驗,吃了午飯休息兩個小時,期間自由活動,下午是體育項目。
其實張天空也就仗着祁修陽信任他,中午吃完飯發短信像是無意間那樣,告訴祁修陽自己迷路了,把他叫到了學校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祁修陽為人仗義,當時二話沒說就去找他,結果剛到就被人蒙着腦袋打了一頓,其中有個人拿磚頭對着他小腿狠狠砸了幾下,他腿沒斷也是稀奇。
不過對于毆打事件,張天空沒有承認過,告訴祁修陽他沒有發那條短信,而且手機上也找不到記錄。
祁修陽還信了他,除了念着交情,還因為張天空平時看上去非常老實,連清吧都不敢去的好學生,怎麽可能和小混混三個字搭在一起?
可韓次年從那件事情後對張天空幾乎沒什麽好臉色。
朋友告訴他張天空被幾個社會混子堵在學校後門時,韓次年還在網吧看視頻狂補初二的動摩擦力那塊兒物理知識點,老師正講到關鍵時刻,他真的不想去,可最後還是去了。
好在他去的及時,最後發給祁修陽的那份兒錄像非常完整。
“上次已經給過你們錢了,還想怎樣?道上混的,不能不講規矩。”
“但你也沒說你讓我們打的那位是你兄弟,而且聽說祁修陽模拟成績好像全市第一,體育沒考好影響還挺大,我們道上向來不幹這種不仁義的事情,所以,得加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