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祁修陽最後拿着韓次年發給他的錄像找張天空,誰知張天空趁他不注意搶過手機删了視頻,然後當着他的面兒把兩人聯系方式删了,冷着臉說了一句我們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那段錄像沒有任何備份,沒了也就真的沒了,少爺從來沒吃過這種啞巴虧,肺差點氣炸,他幾次想把張天空揍一頓,這貨竟然還威脅他:
“這樣老師會以為全校第一的祁修陽,你,體育沒考好氣不過拿全校第二的我開涮,你考慮清楚再動手,初三馬上畢業了,挨處分多不好,還糟蹋名聲。”
祁修陽拳頭最終沒有落下去。
他确實不想挨處分,不是擔心名聲,而是李女士和小祁總知道他打架肯定會不高興。
“像哥這麽懂事兒的孩子不多了。”祁修陽說到這裏誇了一嘴,說完立刻反應過來這話可能對林夏有些刺激。
不等他開口安慰,就聽到林夏邊咳嗽邊譏諷:“懂事兒不是這麽懂得。”
韓次年贊同點了點頭:“我站林夏這邊。”
祁修陽不置可否。
“哥相信壞人自有壞報。”祁修陽說的累了靠在床邊,往林夏肩膀上倒,被人推開,他不滿意地斜眼啧了一聲:“小氣,我靠一會兒會少塊兒肉啊。”
兩人之間的關系從祁修陽平靜地當着林夏的面講自己的故事時開始仿佛有了一丢丢緩和,劍張跋扈的氣息也在無形中消磨了幾份。
少爺這一嘴抱怨的十分自然,像是兩人很熟似的,林夏看了他幾眼沒忍住:“你頭發,太長了,癢。”
“還行吧。”祁修陽的劉海長度恰好遮住眉毛,并沒有刻意的三七分,整個很柔順地自然下垂,他笑道:“次年頭發更長,精神小夥。”
“還帶人身攻擊的,我躺着也中槍,”韓次年摸了把自以為時髦的發型,撇嘴哼道:“這叫有型。”
祁修陽實在是不明白在後腦勺留出一撮很長的頭發和有型這兩個字有什麽關系,放在有些人身上還是好看的,至于韓次年,像個二哈。
他毫不掩飾自己眼神裏的嫌棄,眨眼間,順手摸了把林夏的腦袋:“你頭發挺紮手啊,林妹妹。”
“勸你識相點,別碰我。”林夏語氣沒什麽溫度。
話落,祁修陽又在他後腦處撈了一把,因為兩人靠在一起,動作非常流利自然。
林夏:“……”
在林夏發火前一瞬,少爺飛速收回爪子,擺出抱歉的樣子雙手合十:“好啦好啦,小的錯了,不該碰你金貴的腦袋,息怒。”
林夏:“……”
“你倆別鬧了,快繼續說。”韓次年翻了個白眼。
盯着林夏吃癟的樣子,祁修陽心裏舒坦極了,挑眉:“差點忘了,我說到哪兒了?”
林夏冷着臉:“壞人自有壞報。”
看來某人是想繼續聽他講故事。這個結論讓祁修陽心情莫名更好起來,抓了個抱枕墊在腿上。
“對對,張天空陰完我,覺得我會忍氣吞聲,把這事兒掀過,其實我自己心裏也這麽想的,中考完幾乎要把這個畜生玩意兒忘了,後來班級聚會嘛,胡笑玉來找我,告訴我張天空是個海王,騙了她朋友。”
其實胡笑玉當時找祁修陽是特意告白的,即使祁修陽已經明裏暗裏拒絕過她好幾次了,小姑娘依舊不死心,她性格大大咧咧的,被拒絕了還能和他聊天。
聊着聊着,胡笑玉就問他是不是和張天空鬧掰了,最近沒見他們一起玩,少爺真心怕她難過還故作輕松,為了調節氣氛,把自己被揍一頓的事情說了呗。
結果胡笑玉直接崩出來一大串罵人的髒話,全是罵張天空的,告訴他張天空是個海王,在網上吊妹子,欺騙并且傷害了她朋友。
胡笑玉給祁修陽看了幾張她朋友和張天空的聊天記錄,祁修陽當時差點把飯吐了,說海王簡直便宜張天空那個畜生了,簡直是海霸王。
祁修陽形容不出來那些話有多惡心:“反正很惡心就對了,胡笑玉為了給朋友報仇,也下載了她朋友認識張天空用的交友軟件,裝作不認識他,和他打招呼開始聊呗,胡笑玉不是學霸麽,平時不玩游戲,怕暴露身份,就讓我用她的號帶着張天空打游戲,僞裝人設,她負責聊天,我負責陪玩,等着渣男把他約出來,證據确鑿人賬并獲。”
卧室裏沒有小凳子,韓次年在床邊的地毯上坐着,仰着臉聽得目瞪口呆,只想拍手叫好。
祁修陽吃了口水果說:“淮高全縣前一百提前錄取,張天空不是全市第一麽,八月初開學,所以啊,最遲八月初,哥就能收拾他。”
不過在此之前少爺要好生伺候着林妹妹,如果他成績不幸進了全市前一百,就只有一個月的暑假,意味着他所有假期時間都要和林夏待在一起。
少爺認命了,他覺得上輩子肯定欠了林夏很多錢,人這輩子找上門來了,活祖宗一個。
活祖宗這會兒略顯沉默。
祁修陽扭臉發現林夏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複雜,插了塊兒芒果放在他嘴邊,林夏也沒拒絕,張口吃了,倒是越來越習慣被伺候。
“你是不是對我有點不滿?”祁修陽自己又插了塊兒芒果,盯着林夏:“什麽表情啊你這是。”
韓次年跟着看過去。
“林夏哪兒有表情,他一直都是面無表情,你別總是找人家岔。”
祁修陽伸腿踢了他一腳:“你幫誰說話。”
“哈哈哈。”韓次年傻樂,拍了拍屁股站起來:“這幾天不來找你了,跟着我媽去看姥姥家,你收拾人一定等着兄弟啊,替你出氣。”
“你就是想湊熱鬧。”祁修陽摟着林夏肩膀,嫌棄地招手:“我有林妹妹就夠了,你跪安吧。”
“見色忘友,忘恩負義……”韓次年走到門口:“你以後有了媳婦還能想起來大明湖畔的韓次年嘛。”
少爺抓起抱枕仍過去:“給老子閉嘴。”
祁修陽和韓次年是真的熟,能開得起玩笑,待在一起也不會不自在,不過等人走了,意識到自己半個身子貼在林夏身上時,就稍微有些尴尬了。
但林夏整個人沒太大動靜,抓着手機,身體僵硬。
“你這次怎麽沒有推開我?”少爺伸手在林夏眼前晃了晃,依舊沒有反應:“傻了?”他邊說邊順着林夏的視線看到手機屏幕。
備注為“李芙蓉”的聯系人聊天框有一條消息:我給你們在網上訂了排骨湯十一點半到門口,你腿不方便,記得讓修陽去拿
“你給李阿姨的備注是名字啊,”祁修陽往上看到訂單截圖:“這家店我去過,味道很好,阿姨真的用心了。”
其實祁修陽說這話有明顯的調和意思,雖然不知道林夏和他爸媽之間發生了什麽,但以和為貴這個詞總是沒錯的。
可林夏并沒有領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輕嗤:“好吃?那你最好全吃完。”
拽什麽拽,臭弟弟。祁修陽鼻息也哼了一聲。
李芙蓉和林正譽從李女士那裏得知林夏受傷時正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他們在淮中打拼幾年即使富裕了也沒想丢了工作,中午沒顧得上回家,訂的排骨湯是三五個人的量。
祁修陽真的沒想到林夏是說到做到,果真一口也不吃,聞一下鼻子臉上嫌棄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碗裏裝的是毒藥。
少爺好話哄了半天,人家不為所動,只是平淡地說:“我不吃帶骨頭的肉。”
排骨湯的确實大廚做的,香氣撲鼻,祁修陽看見賣相便餓了。
李女士和祁總工作忙,平時中午都留在公司,阿姨周末要回家,祁修陽大部分時間都去樓下的幾家飯館挨個覓食,饞的狠了才會花時間跑遠點吃新口味。
“你不吃我吃。”祁修陽瞥了林夏一眼:“但你必須吃點飯,不然沒法吃藥,點外賣還是我下樓給你買?”
林夏沒吭聲,自己拿起手機開始點外賣。
因為林夏行動不便,祁修陽搬了個小桌子在卧室的地毯上臨時做飯桌,不能在床上吃飯是少爺最後的底線,扶着林夏在地毯上坐下。
林夏吃飯很慢,面對食物的表情很平淡,甚至有些食不對味,可這并不影響祁修陽的食欲,喝湯時非要發出吸溜的聲音才滿意。
吃飯時兩人并沒有怎麽聊天,都還困着,草草收拾了,便各自躺在床上的一邊開始補覺。
祁修陽再醒來已經到了下午四點,他醒的時候林夏還在睡,少年平躺在床上,睡着時眉頭緊緊皺着,看起來像是做了個噩夢。
祁修陽盯着林夏的臉看了幾秒。
不得不說,醒來看到這麽一張臉的确賞心悅目,但林夏獨特的氣質足以把長相的優勢蓋住,祁修陽認為林夏身上有一種吸引力,讓人想靠近又覺得難以靠近,很獨立。
空調溫度有些低,祁修陽唇角察不可幾勾了勾,将被子往林夏身上蓋點後蹑手蹑腳出了門。
對于林夏比他多了兩塊兒肌肉這件事兒,少爺面上風輕雲淡,其實心裏耿耿于懷,再怎麽說林夏也是比他小了一個月的弟弟,當哥的這點怎麽能輸呢。
健身房這個時間人不多,祁修陽熟門熟路調試器材,把幾個常做的項目都來了一遍,出了不少汗。
他身體發育的早,初二就過了一米八,穿上寬大的T恤顯得清廋,尤其是凸出的肩胛骨,略顯青澀,可脫了上衣,又是截然不同的模樣。
運動是祁修陽最喜歡的消遣方式,但家裏還有個傷員,他沒耽擱太久,回去時順道買了兩個西瓜,恰好在樓下遇見了正在搬行李的林正譽。
其實祁修陽最開始沒注意到這人是誰,他最先注意到的是這輛價格不菲的車,然後才看到半個身子趴在車子裏的人。
祁修陽點頭打了個招呼,可惜手上拎着西瓜也沒能幫得上忙,林正譽笑着說:“沒事兒,就幾件破衣服,不用你搭手。”
“我等着你一起吧,叔。”祁修陽沒有先走,等林正譽把行李從車裏擡出來。
車裏所有的行李也只剩下灰色的大麻袋,林正譽把麻袋扛在肩上,跟着祁修陽一起近了樓梯。
祁修陽瞥了眼麻袋上的補丁,心情略顯複雜,聽到林正譽說:“你阿姨剛才也買了西瓜,切好了,端小夏屋裏了,你快上樓去吃。”
電梯門緩緩合上,祁修陽往裏邊靠了靠給林正譽騰出地方,他背貼在微涼的金屬上,腦子裏全是車和補丁,聞言微微一愣。
“林夏醒了啊?”上午沒睡,怎麽不多睡會兒。
林正譽用袖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剛才回去的時候他還在睡,就把他喊醒了,你阿姨給他買了新被子,讓他回自己屋裏睡去。”
其實在我屋裏睡挺好的。祁修陽差點就這麽說出來,但是想到那輛可能他們家這輩子也買不起的車,還是止住了。
從李芙蓉和林正譽身上不難判斷出來林家之前的生活比較拮據,人家不富裕的時候和他們家好像并沒有往來,現在成了暴發戶,和他們家來往突然密切起來,分寸是最不好把握的。
其實祁修陽完全可以不用考慮這些,但他天生就比別人想得多,少爺向來懂得分寸二字,這一點和林夏倒是挺像。
想到林妹妹,祁修陽唇角揚了揚,問道:“對了,叔,林夏為什麽不吃帶骨頭的肉?現在的肉不都是骨頭上長得,挺挑啊他。”
“他不吃帶骨頭的肉?”林正譽語氣聽起來比他當時還震驚。
啊。
祁修陽這才反應過來林家夫婦也是不知道的,不然李芙蓉中午也不會定了排骨湯。
靠,祁修陽啊祁修陽,你腦子怎麽不轉圈呢。
也不知道林夏是怎麽在林家長這麽大的,也太不受重視了。祁修陽心裏想着,不自在地點了點頭:“是啊,他不吃。”
不僅不吃帶骨頭的肉,方便面只吃幹的不吃煮的,愛好獨特奇怪。
電梯門打開,林正譽先出去,扭臉看着他:“帶骨頭的肉和不帶骨頭的肉不都是肉麽,他就是作,不用管他,餓的狠了什麽都吃。”
祁修陽頓時不知道該接句什麽了,跟在林正譽身後,等他開門後放了個西瓜在地上。
“叔,你樓下還有東西沒搬上來麽,我去幫你。”
“沒了,總共也就幾袋子衣服。”
祁修陽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了,有什麽需要随時喊我。”
“回去什麽,西瓜還沒吃呢。”林正譽拽着他的手:“今天晚上在我們家吃飯,別讓你媽買菜了,你去小夏屋呆着去。”
“不用了,我……”
祁修陽的聲音被一道極高的音量壓住。他看過去,見李芙蓉端着一碗冒熱氣的湯從林夏卧室走出來。
李芙蓉腳下的拖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卡茲卡茲的響聲,邊走邊嘟囔道:“熊孩子,多好的排骨啊一口也不吃,不吃腿傷啥時候能恢複。”
林夏的聲音從卧室傳來:“西瓜也拿走,我不吃。”
“不吃餓死你。”李芙蓉伸脖子沖着卧室吼。
卧室裏,林夏大約是推翻了什麽,轟隆一聲,他說出的話格外刺耳,嗓音沙啞陰沉:“拜你們所賜,我已經死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