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 30 章
宗夏槐的力氣不如他, 何況還在發燒,就這樣被拉去急診,體溫一量, 38.9℃。
面對謝宜年的目光, 宗夏槐竟有些心虛:“這裏太燥了, 我剛才自己量,沒這麽高。”
她不自在地掙開了手,只覺得從前的位置颠倒過來。謝宜年可不是乖順的小獸,他是一個想要追求她的異性。
宗夏槐不喜歡男人身上的侵略性,所以現在的謝宜年讓她覺得不安全。
宗夏槐想找借口脫身:“我的車今天要去保養, 我先走了。”
謝宜年想攔她, 可宗夏槐一個眼神看過來,他自覺地放開了手, 可是人不讓開, 就擋在她面前,垂着頭看她。
謝宜年很久不曾體會到這種擔心着急到快要發瘋的地步,他着急壞了,卻沒辦法勸對方留下來等吊完水退了燒再走, 更不能追到人家家裏,幫她端茶送水。
他實在是擔心她, 生病發燒是很難過的, 要是不小心在家裏摔了一跤怎麽辦?
宗夏槐可不知道他腦子裏在一瞬間過了這麽多東西,知道了估計也是哭笑不得。她一個成年人, 發燒就發燒了, 又不是需要照看的小孩子。
宗夏槐繞過他想走, 就在這時一個礦泉水瓶子從面前飛過,身邊人的動作更快, 下意識地把她放到身後。
留觀室裏有人在鬧事,一個來吊水的中年人正在和護士耍橫,什麽緣由不清楚,但是急診總少不了這樣的潑皮無賴。
謝宜年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方看到是個高個青年,氣勢弱下來:“什麽事?”
謝宜年說:“你扔的礦泉水瓶,差點砸到我朋友。請你道個歉。”
謝宜年看得清楚,剛才要不是宗夏槐往旁邊走了一步,就要被砸到了。一想到這裏,他心裏就有火氣蹭蹭往外冒。
這種人欺軟怕硬,看到謝宜年捏了捏拳頭就服軟了:“對不住啊。”
在急診巡邏的警衛也過來了,中年人不吱聲了,不敢找茬了。
宗夏槐一直在旁邊看着,只覺得謝宜年請人道歉的樣子十分可愛。
等到人散去後,宗夏槐說:“謝醫生先禮後兵,見義勇為。”
謝宜年被誇,尾巴要翹到天上去,嘴角也壓不住上揚。
他又用那種令人難以拒絕的目光看着她:“那,來都來了,我們看一下醫生吧。”
在這裏看感冒發燒的屬于急診內科,謝宜年雖然也是醫生,可他是外科,而且在神經外科發燒是件嚴重的事情,術後病人發燒說明有感染,他們自己也不會處理,一般請感染科會診。
謝宜年怕她回家還會燒得更厲害。
宗夏槐嘆了口氣:“好吧。”謝宜年這性格也太操心了。
急診內科在排大長隊,可憐的醫生一邊看診,一邊被人堵門,大多病人都要嘟囔一句:“怎麽開這麽多檢查?”
還有人站在那裏核對明細,生怕被“坑害”了。
有個情緒激動的家屬還想找醫生理論,文質彬彬的內科醫生火速撥打了安保科電話。
那壯漢一看就是社會不穩定分子,吵得耳紅脖子粗,然而事實上根本沒人和他吵。旁邊來看病的人都對他退避三舍,沒人想惹事上身。
“hey,兄弟。”謝宜年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裏這麽多人等着呢,你不想做檢查可以不去交錢,直接回家。”
“那他憑什麽給我開這麽多檢查?”壯漢不客氣地說,“還有你誰啊?”
對方說着話竟然想動手,謝宜年就不客氣了,把他雙手一扭,交給了趕來的警衛。
謝宜年真心覺得,在急診內科門口應該配兩個保衛,要不然就內科醫生這小身板,都扛不住一下。
這兩件事發生的時候,宗夏槐都在旁邊看着,于是她的想法也發生了變化。她想謝宜年實在是很有正義感的人,他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就上去了,做起事來也不冒進,十分的可靠。
宗夏槐當時并沒有想躲起來的念頭,大約是潛意識裏覺得謝宜年可以處理好這一切。
畢竟在手術室裏,她也算看過謝宜年那結實的肌肉。
謝宜年不知道宗夏槐的心理變化,還有些幼稚地邀功:“之前在急診的時候,我可讨厭這些人了,今天沒穿白大褂,可算是能教育一下他們。”
急診醫生聽到他倆的對話,知道是本院同仁,指了指後面:“那邊還有一臺電腦,你們自助一下吧。”
謝宜年很茫然:“啊?”
急診醫生說:“你們不是來看發燒嗎?就查血開藥,想查什麽查什麽,不想查麽也可以,可以留下來吊個水,也可以開點藥回家吃。”
所謂自助,就是拿同事的工號給自己看個病。大家都忙嘛,這樣節省時間。
謝宜年問:“那要查什麽?”他也是關心則亂。
急診醫生嘆了口氣:“血常規,炎症指标,電解質,心肌酶譜,心标……心電圖胸片,想查也可以查一下。”一看就是只長肌肉不長腦子的外科醫生,開刀開多了,連臨床基本功都不熟練了。
最後開了兩瓶頭孢靜滴。
坐在亂哄哄的急診輸液留觀室裏,宗夏槐挂着鹽水嘆氣:“其實在手術室也可以挂的。”
她也是鬼迷心竅,一轉眼的功夫就坐在這兒了,要不然這個時候她都快到家了。
謝宜年搬個小板凳坐她旁邊,像一只坐在那裏的大型犬,他不敢高聲說話,小聲說:“來都來了,而且你都燒那麽高了,這樣……安心一點嘛。”
過了一會兒,謝宜年見宗夏槐不理他,有些委屈地問:“夏槐,你生氣了?”
“沒有。”宗夏槐哭笑不得,“我在閉目養神。”
謝宜年開心起來:“那你休息,我幫你看着。”
宗夏槐還真小眯了一會兒,在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謝宜年專心致志地盯着輸液瓶。
再鐵石心腸的人見了這一幕都會心軟,更何況宗夏槐對謝宜年也沒怎麽心硬過。
不過宗夏槐不知道的是,她閉眼休息的時候,謝宜年看的不是輸液瓶,而是她。
鹽水吊完之後,宗夏槐複測體溫,體溫從38度9降到了38度。
謝宜年自覺地幫她拎東西,“你車今天停在哪裏?”
宗夏槐腦袋有點迷糊,忘了自己剛才說的話,脫口而出:“嗯?我今天沒開車,打車來的。”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前後言語不一,擡頭撞上謝宜年控訴的目光。
又哄我。
謝宜年是想一直陪她到家的,但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行為純屬在宗夏槐的底線上來回橫跳,他不能做得太過了,萬一把人家逼得不理他了,他連哭都沒地方哭。
于是謝宜年幫她打了車,等車的時候,謝宜年在旁邊便利店買了一杯熱牛奶,他還記得她前兩天痛經的事情。
雖然謝宜年并不清楚女孩子的生理期是怎麽回事,生理期來幾天,每一天都會痛嗎諸如此類的問題。
上學時候倒是學過婦産科,可謝宜年作為一個外科醫生,現在只知道女病人月經期不做擇期手術。
宗夏槐上出租車,隔着窗戶看見謝宜年和她揮手,她的心今天柔軟了很多次。
她好像忘了和他說謝謝。
回到家後,宗夏槐突然感到一種落差,大約是剛才一直有人在耳邊說話,現在卻是寂靜的,孤獨的。
她在微信上和他說了已經到家的事情,謝宜年發了一個大白鵝的表情包:【收到。】他沒再纏着她。
世界好像一下子清靜起來。
這個晚上宗夏槐沒再做光怪陸離的夢,而是一覺到天亮。
早晨的時候她量了一□□溫,37度2,燒已經退了。不過她昨天晚上拿着急診就診記錄和住院總請了假,今天在家休息一天。
吃完早飯後,宗夏槐坐在陽臺上發呆,她知道自己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但是今天什麽也不想幹,只想坐在這裏看太陽。
她的思緒飄來飄去,總想到昨天在急診出了兩次頭的年輕男人。在那一刻,謝宜年身上的侵略感消失了,取代的是一種令人安心的感覺。
手機震動一聲。
宗夏槐拿起來看,是謝宜年發來的消息。
【你今天是請假在家休息了嗎?】
【嗯。】
謝宜年:【那就好,身體最重要!】
【謝謝。】
謝宜年:【不要謝謝!】
【?】
謝宜年:【能不能換成讓我請你吃飯?】
【……】
謝宜年昨天在急診幫她跑前跑後,她不好再拒絕這頓飯。
【那你什麽時候有空?】
謝宜年那會兒剛查完房,正往手術中心走,看到這條消息差點蹦起來。
旁邊的師兄看他捧着手機傻樂呵,問:“股票大漲了?”
謝宜年深沉地搖頭:“不是。”是他的人生大事有着落了!
謝宜年回:【随時有空!】
對方之心已經昭然若揭,她卻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冷硬地拒絕他。
就像這頓飯,最開始是宗夏槐幫忙刷卡,謝宜年逮住機會說要請她吃飯,那會兒她還有借口往後拖,把這頓飯拖沒,可現在對方在自己生病的時候忙前跑後,自己請這頓飯也是應該的。
宗夏槐說:【我看看下周的時間吧。】
謝宜年美滋滋地把手機放到巡回護士的臺子上,護士早就看見他捧着手機傻了,問:“這是在回誰的消息呢?戀戀不舍的,快去洗手穿衣服!”
中間楊主任上臺,那會兒謝宜年已經下臺去病房,并不在場,護士還說起這事:“楊教授,你們小謝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楊組人多,但小謝長得十分周正,帶組教授也對他很有印象。楊教授愣了一下:“啊?小謝長那麽帥,沒有女朋友的?”
楊主任說:“壞了,早知道給他介紹一個。”
手術室的日常枯燥無聊,大家都愛吃瓜,往往外科是瓜中的主角,麻醉和護士是吃瓜的人。
當然了,能被吃瓜的外科都是混出了名堂的,像小謝這種能被大家提到,主要是長得好看,否則沒人關心小醫生的正常感情狀況。
護士失望地說:“本來還以為是我們醫院的,我尋思着小謝天天住醫院不着家,原來你們也不知道。”
和謝宜年最熟的黃朝知道一些內幕,說:“小謝好像還沒追到手吧。”
因這瓜沒什麽爆點,大家聊了幾句就轉向了其他話題。
下午謝宜年回來收尾,黃朝問他拍宣傳片的事情,他們是外科科室,肯定是以手術室為中心。
謝宜年帶一點自己的私心,說打算和麻醉科一起拍,因為像攝像這些設備進手術室都要打申請,也要提前知會手術室。
黃朝哦了一聲,問:“麻醉科的是哪個?”
謝宜年下意識說:“是夏槐。”
黃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小子叫人家名字怎麽這麽親呢?黃朝不是那種特別八卦的人,雖然看出有貓膩,也沒追問下去。
對于院裏要拍宣傳片這件事,大家都是當任務來完成的,宗夏槐和科裏說了一聲,謝宜年也和手術室打了申請,選了個方便的日子,大家就半天一條龍拍完了。
手術室裏面的部分是好拍的,拍幾個大家在工作的場面,真實又完美。
麻煩的是,兩個人要在手術室走廊各拍一條單人視頻,手上再舉個牌子。
宗夏槐和謝宜年都不是專業的演員,面對鏡頭多少有點不自然,中間還忍不住笑場了。
攝影老師十分幽默,對謝宜年說:“老師,您眼神不要飄,不要總看身邊這位美女老師嘛!”
當心上人在場時,人們的目光總會追尋對方,這是一點都藏不住的。
輪到宗夏槐被拍的時候,謝宜年和攝影老師站在一塊,他盯着攝影畫面一動不動,只覺得她在相機裏也那樣好看。
謝宜年悄悄拿出手機偷拍一張,然後繼續盯着宗夏槐看。
過了一會兒,謝宜年又掏出手機,忍不住三連拍。
他沒注意拍攝是什麽時候結束的,只看到宗夏槐突然看向自己這邊,把偷拍的自己抓了個正着。
謝宜年心虛地把手機藏了起來,誰知對方還走了過來,朝他伸出手:“給我看看。”
謝宜年乖乖交出手機,用懇求的目光看她:“你要删掉嗎?”能不删嗎?
在謝宜年的鏡頭裏,她占據了絕大部分畫面。
宗夏槐真心贊嘆:“拍的挺好看的,記得發給我。”她都忍不住要過來保存。
宗夏槐低頭查謝宜年手機的時候,兩個人挨得很近,落在別人眼裏便是俊男美女十分養眼。
在他們拍宣傳片的過程中,不乏有人跑來看熱鬧,如果不是手術室不允許出現食物,護士恐怕要邊嗑瓜子邊吐槽:“這不是拿手機也能拍?宣傳片嘛,意思意思就行了,怎麽還搞這麽大陣仗?”
又是攝影機又是三腳架的,把走廊的路都堵住了。護士覺得領導想一出是一出,而行政的唯一作用是給她們添亂。
大家也對宗夏槐和謝宜年的顏值表示了肯定:“好看的人真是披個麻袋都好看,女娲捏我的時候怎麽就那麽粗糙?”
拍完宣傳片,設備撤出手術中心之後,大家就恢複了日常工作。宗夏槐回房間坐着盯監護儀,謝宜年暫時沒什麽事回病房躺着等着有事被call。
謝宜年手機通話列表裏近一個月的電話基本來自:ICU,病房,手術室,還有推銷保險和貸款的騷擾電話。
病房有進修和規培醫生在管床,實習生在跑腿,有處理不來的事情才會打電話給他,他處理不來的事情會打電話給師兄,師兄再處理不來的事情就報給主任。所以一時半會兒謝宜年沒有需要處理的醫囑,安心在病房值班室躺下了。
這會兒就屬于新手外科醫生一天之內的碎片時間,謝宜年打開手機,他有21個置頂,神經外科的大群,治療小組的小群,病房醫護溝通交流群,醫院一線值班醫生群,急診情報群……只有一個不是群聊而是人。
他把剛才拍的照片全部發了過去,自己又看了一會兒。
她真好看啊,怎麽會有人好看到這個地步?謝宜年覺得宗夏槐精确地踩在他每一個審美點上。
他突然開始理解網上的戀愛腦,他從前不知道為什麽大家會在戀愛中幹出驚天動地的蠢事,他現在想,無論宗夏槐叫他做什麽,他都是願意的。
要是謝媽媽看到兒子現在這副神情,大約會嫌棄地說:“兒子,別傻笑了,多行動吧。”
謝宜年去翻餐廳排行榜,認真地篩選活人評論,又想着吃完飯能不能約她看一場電影,于是又跳到了電影頻道,看看最近熱播。
謝宜年苦惱地想:萬一她不喜歡看電影,喜歡音樂劇呢?
他突然發現他對此一無所知,他并不知道她業餘時間的愛好。謝宜年想,他一定要努力多了解她一些。
宗夏槐還不知道謝宜年想得這樣多,她收到了謝宜年發來的照片,只覺得他拍得确實很好。
恰好宗媽媽發來消息:【寶,吃中飯了嗎?又一個星期沒聽到寶聲音了,怪想的[擁抱][擁抱]】
宗夏槐便發了兩張照片過去:【今天上午在拍醫院醫師節的宣傳片,現在在上班。】
宗媽媽:【噢噢,我女兒真好看。】
過了一會兒宗媽媽問:【這是誰給你拍的呀?】
拍照的人有情,拍出來的照片自然含情,宗媽媽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而且這照片還到了女兒手裏。
宗夏槐:【一個同事拍的。】
宗媽媽興致勃勃:【叫什麽名字啊?家裏是做什麽的?】
宗夏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