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 39 章

宗夏槐悄悄豎起耳朵, 聽懂了來龍去脈。

原來這老頭子住進來的時候就有點過敏,他自己也不吭聲,管床醫生去問病史的時候, 他也沒交代。

至于兒女們各自成家了, 對老父親的身體狀态也不是很了解, 連老父親平時在吃什麽藥都不是很清楚。

再說人年紀大了,愛吃保健品,愛喝中藥,那麽多藥兒女也記不住,兒女們就記得老父親裝過支架在吃抗凝藥, 把這個事情和病房醫生交代了。哪裏知道過敏也要命呢!

黃朝說:“現在小謝去處理這件事情了, 我還沒和老楊說呢,老楊知道肯定要發火!”

楊主任最讨厭這種“不守規矩”的病人, 之前有個病人家屬在查房的時候錄音, 當天就讓出院了。

護士說:“楊主任還是比較純粹的外科醫生。”

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不乏有教授主任開自媒體賬號宣傳自己,但楊主任并不搞這些,他性子耿直, 把開刀當成自己一生的事業,他的技術也是有目共睹, 腫瘤切得幹淨的同時又能盡可能保證病人的術後功能, 術中出血少,術後并發症少, 再難的手術, 再大再深的瘤子, 只要楊主任在,大家就知道這把穩了。

所以即使他沒有宣傳, 找他的病人也是絡繹不絕。誰都想把自己的腦袋交給一位經驗豐富、認真負責的外科醫生。

脾氣不好?脾氣不好怎麽了?人家技術好呀!

護士對黃朝面露同情:“等會兒老楊上臺,你要遭殃了,我得躲遠點,免得禍及池魚。”

護士預測得十分精準,後面腫瘤暴露好了,喊楊主任上臺。

楊主任已經從病房知道了事情經過,進來就臉色不善,護士給他穿衣服的時候都沒敢吭聲。

楊主任開頭第一句:“這兩天的值班醫生是誰?沒有人知道他過敏嗎?”

沒人能回答這問題。

病人隐瞞自己的身體情況,偷偷吃藥,這誰能知道?

可能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文化水平不高,不知道嚴重性。

當然外科也不是全無問題,硬要說的話就是外科醫生大多都很糙,病房基本上都是規培醫生在管,确保人活着就行,真有什麽問題請內科會診,轉到內科病房。

住外科病房就只有一個目的:開刀。外科收人進來就是能開刀,不開刀你住我這幹啥?有啥慢性病去住內科病房慢慢調呗!

楊主任對着下級醫生發完火後,對宗夏槐倒是挺客氣:“今天辛苦麻醉老師了,等會兒點奶茶……”

于是巡回護士拿着手機來問,問宗夏槐喝哪一種:“你今天的上級喝伐?也幫她點了吧。”

巡回護士在統計人數,宗夏槐說:“小謝等會兒應該來吧?”

“哦哦對,還有他。”

宗夏槐的手機收到一條新消息:【夏夏,老楊下臺了沒?】

顯然謝宜年想等主任下臺後再去,不想撞這個槍口。

宗夏槐回:【他下臺了,我發消息給你。】

謝宜年手快:【謝謝老婆!】這該死的輸入聯想法。但宗夏槐沒法反駁的話,像是默認,謝宜年又開心起來。

下午5:00。

麻醉科開始接班,由于宗夏槐昨天下班時間較晚,今天的夜班老大讓中班第一個來接她。

這會兒只剩下謝宜年在臺上,顯微鏡已經撤下。

宗夏槐說:“我這邊快結束了,你去接別人吧。”

中班便去接下一個人了。

巡回護士要比宗夏槐更早被接,來接班的角班護士笑着問:“宗老師,今天怎麽不急着下班?小謝來關,還要關一會兒的。”

宗夏槐笑笑沒說話。

謝宜年悄悄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為何,心底莫名的安心。

宗夏槐不會催謝宜年,但是謝宜年怕她等着着急,提前和她說:“還有15分鐘。”

“嗯。”宗夏槐說:“你縫你的,病人不會醒。”

宗夏槐不只是為了謝宜年,她自己也不喜歡過早停藥,她認為到手術結束時仍要保持一定的麻醉深度。像普外骨科腔鏡那種短平快的也就罷了,麻醉藥代謝掉了,病人醒了,把管子拔了就好了;神經外科手術一做做大半天,萬一結束的時候麻醉深度不夠鎮痛不夠,下頭架因為刺激嗆了,但是人不清醒,也是很危險的事情。

今天手術結束的時候,将近晚上7點。宗夏槐和謝宜年一起把病人送回ICU,謝宜年還有醫囑要處理,于是宗夏槐在微信上給他留言:【我在樓下食堂。】

謝宜年處理完所有的醫囑後才看到女朋友的消息,火速飛奔下樓。

“夏夏找我什麽事情?”

“吃外賣。”

對上男朋友疑惑不解的目光,宗夏槐解釋說:“今天晚上應該是沒空出去吃了,周末再一起出去吧,好嗎?”

謝宜年久久沒說話。

宗夏槐湊近他,不确定:“謝宜年,你哭了?”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蛋,謝宜年有些惱羞成怒:“沒有。”

過了一會兒,謝宜年悶悶地承認:“好吧,有點感動。”

他沒想到宗夏槐還記得要和他出去吃飯的事情,還點了外賣等他。

謝宜年忽然反應過來:“夏夏今天沒要人接也是等我嗎?”

宗夏槐理所應當地點頭,反問道:“那你覺得是什麽?”

謝宜年火速把那句“為了工分”吞下去,認認真真地盯她:“夏夏你真好。”

每次謝宜年這麽一本正經盯她的時候,宗夏槐就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這是小謝最近發現的規律。

宗夏槐發現自己對着謝宜年晃神的頻率越來越高,就好比剛才,謝宜年看着她的時候,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的腦袋裏不受控制地出現“美色動人”四個字,她覺得謝宜年美得實在危險,好像在考驗她的意志力。

怎麽會有人長得這麽好看?

“吃飯吧。”宗夏槐借口拆外賣不去看他,“我随便點了一些。”

直到外賣鋪陳開來,謝宜年震驚地看她,眼睛好像在說:這叫一些?

宗夏槐說:“我感覺你塊頭這麽大,應該要多吃點。”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

謝宜年委屈地說:“夏夏我又不是豬,我哪裏吃得下這麽多。”

宗夏槐指了指自己:“還有我呢。”

然而事實證明,戀人一起吃飯,食物大部分進了男朋友的肚子。

謝宜年吃撐了。

他和宗夏槐一邊聊天一邊吃飯,不知不覺就吃超過了往常飯量的食物。

謝宜年仰躺在椅子上,悲傷地問女朋友:“夏夏,我要是長胖了,你還喜歡我嗎?”

宗夏槐:“?”

宗夏槐有個不為人所知的惡趣味,她喜歡和人唱反調,這時候就很想逗逗謝宜年:“不喜歡。”

“啊?”

謝宜年再次露出震驚表情,眼睛眉毛都充滿着沮喪,他火速從椅子上蹦起來。

宗夏槐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幹嘛?”

對方并沒做什麽,只是用控訴的眼神盯着她:“真的不喜歡嗎?”

宗夏槐噗嗤一聲笑出來,得到對方更加充滿怨念的眼神。

“沒有,逗你玩的。”

吃飽飯後,大家心情都不錯,這時候忘記了繁重的工作,身邊就是心愛的人,心境也大有不同。

“去散散步?”宗夏槐岔開話題:“去嗎?你要是不去的話,就各回各家?”

謝宜年的腿誠實地跟上女朋友:“去!”

走在醫院的林蔭小道上,兩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慢慢地向前挪動着。

宗夏槐走在前面,謝宜年差半步跟在她後面,大家開始閑聊,在這閑聊之中又不經意插入自己真正想問的問題。

“你理想型是什麽類型的女孩子?我是說沒和我談戀愛之前。”

謝宜年搖頭:“沒有想過。”直到你出現。

宗夏槐疑惑:“那你以前沒有喜歡過什麽人嗎?上學時期的暗戀?”

謝宜年說沒有。

謝宜年抓住機會反問她:“那夏夏呢?理想型是誰?喜歡過誰?”

“理想型?”宗夏槐琢磨着這三個字,“大概從前會覺得偏向成熟穩重的男生吧。”

宗夏槐轉頭,語氣裏帶着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認真:“我這個人其實很有脾氣的。”并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麽好相處。

或許對外人是,但是對親密關系,她并不是個很寬容的人。

“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

謝宜年撓了撓腦袋:“就是感覺吧。但是夏夏無論你什麽樣我都很喜歡。”

謝宜年期待地看着她:“那我不是那種成熟穩重的男生,怎麽辦?”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主動,謝宜年也很想得到女朋友的肯定,他想要向女朋友确認愛。

“你是不是會覺得我幼稚?”

“有一點吧。”

宗夏槐話音剛落,謝宜年的精氣神就洩了,宗夏槐覺得他這副樣子很有趣,伸手揪了揪他的耳朵。

“但我覺得你整體還是很穩重可靠的。”宗夏槐輕聲說:“所以宜年,你就是我的理想型。”不需要懷疑自己。

宗夏槐肯定地告訴他:“我答應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也喜歡你,沒有什麽其他原因。”

她能看懂他的忐忑,也會心疼他。

“而且……不是說男孩子在喜歡的人面前就是會表現的很幼稚嗎?我挺喜歡的,我覺得很可愛。”

一開始宗夏槐确實是覺得謝宜年不太成熟,但是真喜歡上了人總是雙标的,現在宗夏槐只覺得謝宜年可愛,可愛得讓她想親一口。

她甚至懷疑,如果她真這麽做了,謝宜年的臉和耳朵會不會紅成一片?

謝宜年瘋狂點頭:“對的對的,男生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就是會很幼稚。”

謝宜年為自己辯解:“我對別人都很冷酷無情的,只有對你才這樣……”

他聲音小得微不可聞:“我太喜歡你了嘛。”

聲音雖小,卻被初秋的風送進了宗夏槐的耳朵。

兩人又走過一段無聲的小路,雖然誰也沒說話,可暧昧的氣氛讓兩人同時臉紅心跳。

謝宜年炙熱而直白,尤其他還長得那樣好看,宗夏槐想,自己招架不住很正常。而且她其實很喜歡這種直白,這種毫無保留的愛意。

甚至于她現在說出口的話和之前截然相反,宗夏槐說:“我沒有嫌你幼稚,我知道你很沉穩。”她拍了拍他的肩:“謝醫生,你怎麽懷疑自己呢?”

謝宜年被女朋友一誇,嘴角上揚,壓都壓不下去。

“那……那你之前喜歡徐同和……”

謝宜年還在為自己不如徐同和耿耿于懷。

“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

謝宜年現在是自己的男朋友,宗夏槐覺得也有必要和他解釋清楚。

“……大約就是這樣的情況。現在回頭看,其實覺得那種喜歡并不單純,也許更多是感激。”宗夏槐瞧他一眼:“我都沒和他單獨吃過飯,牽手沒有,擁抱也沒有,你吃哪門子的醋?撐死了,算暧昧吧。”

徐同和也并不成熟。但是宗夏槐不想在謝宜年面前去評價師兄,所以隐去了這一部分。

“問完了?”宗夏槐說:“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謝宜年小心翼翼地看她:“那上次提起徐同和,你為什麽會生氣?”

“哪次?”宗夏槐完全沒印象,但她出于對自己的了解,能猜出一二:“那會兒我們又沒談戀愛,你問我是出于什麽立場?”

“喔。”原來是沒資格問。

謝宜年從宗夏槐這裏得到答案,心裏吃了一顆定心丸,開心起來:“我知道了夏夏,我以後不胡思亂想了。”

宗夏槐伸手揪他的耳朵,他乖乖側腦袋給他揪。

“幼稚死啦。”謝宜年不和她說這些,她還不知道他竟然想了這麽多。

“太喜歡你了嘛。”謝宜年悄悄向她俯身過來,雙手握住她的肩:“才沒有很幼稚!”

他迅速親了她一口,非常蜻蜓點水的,然後就放開了她,目視前方,一動也不敢動。

那個親吻就像是幼稚少年的報複一樣,沒有什麽情.欲的味道,就好像只是為了報複她說他幼稚而已。

然而宗夏槐也沒有戀愛經驗,突然被親一口,她的大腦也宕機了。

她只能感覺到一個柔軟的唇印在了自己的唇上,随即就是心跳的飙升。

謝宜年的手表替他們兩個人同時叫了起來,報警聲一下打破了這旖旎的氣氛。

“咳咳。”宗夏槐先開口:“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們……各回各家?”

謝宜年胡亂點頭,等反應過來之後又懊悔,怎麽就各回各家了呢?剛才怎麽只親了一下?那個時候是不是應該伸舌頭?

第一次談戀愛的大直男回家後就開始百度,謝宜年一向虛心好學,領悟能力強,很快就找到了正确教程。

新問題随之而來:怎麽樣才能和女朋友親親呢?怎麽樣才能多親親呢?

謝宜年忽然明白為什麽早戀的地點總是在小樹林了,因為就算他今年二十八了,也不敢和女朋友在有人的地方親吻。

謝宜年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坐在家裏的沙發上,忽然開始傻笑。

夏夏真的好香好軟,他好喜歡聞她身上的味道,甚至想把她的味道一寸一寸吃下去。

謝宜年看一眼手機,夏夏還沒發來新的消息,他也不想動彈,便懶散地躺在那裏,放空腦袋,又突然笑起來,這時候的謝宜年只覺得整個人踩在棉花裏,幸福到覺得不真實。

直到手機“叮”一聲。

夏夏:【回家先洗澡了,忘了和你說我已經到家了。】

謝宜年:【沒事,我知道你到家就放心了。】

他幾乎是秒回,宗夏槐甚至懷疑他一直抱着手機,又覺得那樣未免把謝宜年想得太戀愛腦。

謝宜年:【你準備睡了嗎?】還想和夏夏說話。

宗夏槐:【嗯。你也早點休息。】

謝宜年有些失落:【好的夏夏!】

夏夏給他發了一個晚安的貓貓表情包,謝宜年覺得心都要化了,捧着手機栽倒在沙發上。

啊,栽了。

謝宜年太困太累,一時竟捧着手機在沙發上睡了過去,直到他從沙發上滾下去,才摸着腦袋爬起來,去沖了把澡,回房間睡到了天亮。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點在謝宜年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接下來幾天他基本上沒回過家,白連夜連軸幹活,但任誰看到他,他都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比他小的規培師弟跟着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師兄,你精力真是太好了!”師弟注意到,師兄竟還有精神打理胡茬,每天換一套衣服,雖然師弟覺得沒什麽意義。

黃朝搖頭感慨:“謝師弟對臨床是真愛啊。”他上臨床這麽多年,遇到上班如此有勁的也就兩個人,一個是楊主任,另一個就是謝師弟。

黃朝覺得謝師弟将來定有成就,能成大事者,精力一定是頂尖的,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但人人都知道楊主任因為過分熱愛開刀而妻離子散,黃朝仿佛在謝師弟身上看到了主任的影子,說:“老楊在謝師弟這個年紀也是一表人材。”像!太像了!

謝宜年不知道師兄師弟的想法,如果知道,一定要提出異議:他上班積極,還不是因為老婆在班上嗎?要不然他至于那麽有形象包袱?

不過謝宜年這幾天也沒有抓到什麽時間和老婆單獨相處,好不容易等到周末,訂了電影票,又被黃朝通知說組內聚餐。

謝宜年說自己要和女朋友約會。

黃朝說老楊會來,不去不好,又說:“要麽你把女朋友帶上,老楊肯定無所謂的,我們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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