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第 41 章
第一次親吻其實沒有什麽章法可言, 謝宜年親得很笨拙,又很急切,像溺水的人瘋狂擢取她口腔裏的空氣。
宗夏槐下意識地松開了牙齒, 兩顆心一起失了控。
除了因為是初吻造成的驚心動魄, 更有在公衆場合親吻導致的腎上腺素飙升。
宗夏槐尚有理智, 伸手捏了捏謝宜年的耳朵尖,似乎打開了什麽命令開關——“可以了”。
謝宜年松開她,雙眼布滿亮晶晶的小星星。
其實宗夏槐也好不到哪去,她只是故作鎮定,腦袋是暈的, 心跳頻率沒有下降的趨勢反而往上走。
她默默做了幾個深呼吸, 卻覺得胸腔裏那顆心快跳出來。
謝宜年身上有一股氣息,并不是香水味, 卻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電影結束了, 大屏幕上正在滾動片尾曲。小謝看了一眼女朋友,女朋友說留下來看彩蛋,小謝就乖乖地坐了回去。
宗夏槐有點腿軟,她終于能理解電視劇裏那些演突然厄訊或者喜訊的人, 都會先摔一跤。劇烈的激素飙升又驟降之後,是真的腿軟。
她不想叫謝宜年看出來, 一直坐到最後才走。
“夏夏?”謝宜年說:“散場了, 我們走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忍不住盯住她的唇, 有些食髓知味的意思。
男人總是這樣, 無論之前多麽純情多麽人畜無害, 他們總是能更快地領悟到男女親密之事的妙處。而且一旦嘗到了味道,他們就像猛獸脫了籠子。
宗夏槐看他一眼:“有人, 不行。”
謝宜年小聲狡辯:“我沒有。”
宗夏槐看他,眼神仿佛在說:“是嗎?”
謝宜年敗下陣來,不好意思地承認:“好吧,那可以再親親嗎?”
他們這會兒已經走出電影院,商場關門,他們跟着大部隊從一個小門出去。
宗夏槐“殘酷”地拒絕了男朋友:“不行,大庭廣衆不可以做壞事。”
謝宜年委屈地說:“這哪裏是壞事,分明是好事嘛。”和女朋友親吻的感覺像毒藥一樣讓人上瘾,謝宜年從前不知道原來親吻是這麽讓人快樂的事情,現在他體會到了,只想天天都跟女朋友親親,否則他就會抓心撓肝,輾轉難眠。
謝宜年雖然很想,但也知道他想沒有用,要女朋友同意才可以親親。女朋友拒絕他之後,他就乖乖地目視前方,否則看着女朋友會讓他太蠢蠢欲動。
電梯裏擠滿了人,都是剛從電影院裏出來的,甚至一廂裝不下,要等下一廂。
宗夏槐和謝宜年進來的早,沒一會兒就被擠到了角落。
謝宜年非常自然地給女朋友撐出了一個小角落,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外部的擠壓。在這樣密閉的空間裏,他無疑讓人很有安全感。
謝宜年背對着人群,面對着她,宗夏槐也不知怎麽靈光一現,伸出手撓了撓他的下巴。
這動作有點像在摸小貓小狗,然而謝宜年毫不在意,他現在像得了肌膚焦渴症一樣,迫切地渴望和女朋友的每一次肢體接觸。謝宜年把自己的臉往女朋友的手裏送了送,像熱情的大狗邀請人類來摸自己的毛。
他們到了負1樓,宗夏槐收回了手,謝宜年略感遺憾。
謝宜年還想和女朋友再相處一會兒,可時間不早,謝宜年只能不舍地送女朋友回家。
要是能一起回家就好了,謝宜年想,怎樣才能和夏夏一起回家呢?
結婚!
這個念頭一下子鑽進了他的腦海裏。
在遇到宗夏槐之前,謝宜年根本就沒有想過結婚這件事,他不算是一個标準的不婚主義,但也絕對奉行單身主義萬歲。
謝宜年家裏不缺錢,他不需要和別人在這個房價如天價的城市“合資買房”。他早就和父母打好招呼,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他很有可能不結婚。
畢竟一個人的日子是多麽快樂,一人吃飽全家不愁,有空就和好兄弟們出去吃飯,要是好兄弟們有家庭了走不開,他就出去旅游。
直到他遇見宗夏槐,他開始覺得一個人的日子難以忍受,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跟她黏在一起。什麽自由,什麽單身主義萬歲,那都是他不成熟時的想法!
坐在副駕的宗夏槐還不知道對象已經想了這麽多,她正在翻看工作群的消息,領導又給她分配了新的任務。
幾乎每個正式入職的人都會被領導分配科研任務,像宗夏槐這種自帶文章進來,有科研能力的人更是逃不了。
主任除了讓她做出科研成果之外,還會讓她帶着別人一起做。這次領導讓她加帶的人是徐同和。
她沒辦法拒絕領導,她更不可能拿她和徐同和之前的淵源為由拒絕。
領導并不關心這些,而且說出來多少有矯情之嫌。
宗夏槐看了一眼旁邊的男朋友,謝宜年立刻就捕捉到了,問她怎麽了。
宗夏槐也沒瞞着:“我們領導讓我帶徐同和做科研。”她總是覺得謝宜年是在意這些的,所以不如主動和他說。
說不吃醋那是假的,太喜歡一個人就是會嫉妒,嫉妒自己出現得太晚。但謝宜年也不是那種疑神疑鬼的人,他這一次更多的關注點在:“那你也太累了,人也不能這麽用!”
他更心疼女朋友沒有自己的休息時間。
“你們領導有布置任務嗎?”宗夏槐忽然想到,自打她認識謝宜年以來,沒怎麽聽他說過這方面的事情。
麻醉和手術相關,麻醉科的很多臨床實驗都是在外科手術的基礎上開展,所以很多是和外科合作的。
這是互利共贏的事情,而眼下就有一個合适人選。
謝宜年說:“老楊還好,你知道的,他一心撲在開刀上面,最近又要退休了,已經不怎麽管科研這方面的事情了。”
謝宜年客觀地分析:“其實我們科沒有什麽時間搞科研,大家又要做擇期,又要做急診,手術一做大半天。還要管着病房,注意那些放在ICU裏術後病人的情況進展……”涉及顱腦的手術,那都不是鬧着玩的。
于是大家的科研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謝宜年自嘲說在啃博士期間的老本,8年制臨床醫學時間太趕,謝宜年本科階段就進實驗室,運氣好,做了點東西出來。後面他就上臨床了,也沒有選擇做博後。
當時他做博後有兩種選擇,一個是臨床博士後并軌規培,另一個是去海外做博後。前者壓力太大,規培的同時還要搞科研,沒有成果不給出站;後者謝宜年覺得沒意思。
神經外科到底是動手的學科,他更願意去臨床上沉澱,而不是搞一些縫縫補補的科研。
主要那會兒也沒強制性做博後。
所以,神經外科雖然是龍頭科室,但是科研要求沒那麽卷,院內最卷的是運動醫學,人均卷王。
謝宜年說:“大家還是臨床為主,同時看看有沒有好的課題可以合作搞一搞。”
“這樣……”宗夏槐自然地說:“有好的課題我叫你。”
肥水不流外人田,宗夏槐是這樣想的,她說這話的語氣很平淡自然,卻不知給旁邊的男朋友造成了多大的沖擊。
謝宜年當然也不是那種圖女朋友好處的男人,但是他實在為夏夏這種自信沉靜的氣場着迷。
他對她的愛中,有十足的欣賞。
然後他開始有了淡淡的醋意。
小謝具體的吃醋方式表現為不說話,但往往宗夏槐還沒發現,他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于是在宗夏槐的視角裏,謝宜年有一段時間沒說話,後來又好了。
她一看手機時間,快晚上0點,是個人都累了困了。宗夏槐便說下次不用送她。
謝宜年說不行,又帶着“控訴”的眼神瞧她:“我想和夏夏多待一會兒,夏夏嫌我煩嗎?”
宗夏槐:“……”當我多話。
宗夏槐不得不解釋給他聽,謝宜年卻說:“送女朋友回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麽晚了,我一點都不放心夏夏單獨回家,夏夏舍得我擔心嗎?”
謝宜年在很多時候都很聽宗夏槐的話,但有時候也有自己的固執。
宗夏槐扭不過他去,便說下次早點出門,謝宜年高興得一口答應,早點出門好,早點出門,他就有更多和夏夏相處的時間了。
謝宜年一直把宗夏槐送進小區,這會兒小區裏的停車位都滿了,謝宜年不能久留,只能在樓下短暫停靠一下。
否則按照謝宜年的性子,多少還要在女朋友的小區裏逛兩圈。
“夏夏……”
宗夏槐松開安全帶正要走,一轉頭看見謝宜年小狗一樣依依不舍的眼睛。
宗夏槐心軟了一下,心裏也有些不舍的情緒翻上來,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
于是她坐在副駕上,伸手抱了一下謝宜年。然後就被謝宜年緊緊抓住了。
謝宜年抱得很密不透風,他抱得那樣緊,甚至讓宗夏槐懷疑他不想放手。
然而謝宜年還真這麽想,他想跟她回家,但他知道這樣的話太唐突,也對她缺乏尊重,所以只是依依不舍地抱她。
可是越抱越不舍得,夏夏又香又軟,他喜歡把腦袋埋在她的頸窩,這樣就可以更多的聞到她的氣息。
他用嘴唇蹭了蹭她的脖頸,像求歡一樣:“可不可以親親?”
他始終在征求宗夏槐的意見:“這裏沒有其他人。”
所以可不可以親親?
宗夏槐心軟地答應了,她雙手捧着謝宜年的臉,把他的腦袋挪到自己的前方,輕輕地親了一口。
宗夏槐是蜻蜓點水一般的親吻,只是在唇上印了一下。
然而謝宜年并不滿足,他迅速地反客為主,雙手環住夏夏的腰,把她牢牢地锢在懷裏,然後靈巧的舌頭鑽進去,上瘾一般地奪取她的氣息。
宗夏槐被他親得喘不上氣了。
其實謝宜年也不懂親吻,他完全是憑借本能一頓狂親。
最後宗夏槐怒了,輕輕地咬了一下他的舌頭,雙手想要推開他。
當然以宗夏槐的力氣是推不開他的,可是當謝宜年察覺到女朋友的抗拒後,他立馬就松了手。
他像做錯事了一般看着她:“夏夏?”他親得不好嗎?還是夏夏不喜歡?
宗夏槐說:“我喘不上氣了。”
謝宜年眨了眨眼睛:“老婆大人,我錯了。”
宗夏槐:“……”怎麽感覺親吻打開了他的“不要臉”開關?
謝宜年委委屈屈地說:“我看網上都是這麽哄女朋友的。”
宗夏槐提醒他:“所以是女朋友,不是老婆。”
謝宜年很會抓重點:“那夏夏不想和我結婚嗎?”
宗夏槐真想把他腦袋打開,看看裏面裝了什麽,她忍不住提醒他:“我們還沒談多久。”
謝宜年說:“但是我很想和夏夏結婚,夏夏可以慢慢考慮嘛。”
謝宜年向來直接,向來赤.裸地表達自己的感情,然後把選擇權交給宗夏槐。
他算不上無恥,甚至說得上光明磊落,所以宗夏槐無法招架。
宗夏槐抿了抿唇,她總覺得今晚親得太過,好在明天是周日,不用上班。
宗夏槐推開車門下車,結果一轉身,謝宜年也下來了。望着他的眼神,宗夏槐退了一步:“今天不可以親親了。”
謝宜年看着她:“那可以抱抱嗎?”
謝宜年果真只是抱抱,他的懷抱十分炙熱,在這個冰涼的夜晚,宗夏槐像抱了一塊火炭。
他的氣息吹在她的耳朵旁:“夏夏,考慮考慮我嘛。”
他撒嬌一般地說:“不要多和徐同和說話好不好?”
宗夏槐覺得好友說得對,她确實很吃這一套。
洗漱完躺上床的時候,宗夏槐忍不住回想晚上發生的事情。這是她第一回和異性去看電影,也是第一次親吻。雖然她表面看上去較為平靜,但是內心的激烈情緒一點也不比謝宜年少。
肢體接觸确實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它可以讓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升溫。
宗夏槐在微信上找陸靈:【我終于知道為什麽有人有初戀情結了。初戀确實很特別。】
陸靈秒回:【你們發生了啥?!】
宗夏槐:【別多想,我只是突然感受到,初戀是第一次和異性有感情上的交互。】
人與人的相處之中都有安全距離。尤其是異性之間。初戀就是每一次都有新的嘗試。在這種嘗試中,兩個人的距離逐漸拉近,害羞的忐忑的又忍不住因為吸引靠近,那種心情是無法複刻的。
陸靈:【既然不是睡了,那就是親了?】
陸靈:【害,初戀嘛,都這樣的,不過我可提醒你一句,女生更容易因為肢體接觸産生濃烈的感情,我看你有陷進去的趨勢。】
宗夏槐:【沒有。】
陸靈:【什麽沒有,你知不知道你剛才一句話裏誇了謝宜年幾次可愛?當一個女人覺得一個男人可愛的時候,她就栽掉了!】
宗夏槐不是很願意承認這件事,她潛意識裏覺得為感情失控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試探着和謝宜年聊起這件事,那會兒謝宜年剛到家,和她發消息說自己到了。
宗夏槐:【我和朋友聊天,朋友說我栽了。】
謝宜年還沒覺察出這句話裏的擔憂和恐懼,沒心沒肺地回:【我也栽啦,我和夏夏一起栽進愛情海裏。】
宗夏槐忽然沒那麽憂心了。感情這件事總是未知,她無法肯定謝宜年對她的喜歡會一直不變。但最起碼她信任他的人品。
他們又聊了兩句,就互道了晚安。宗夏槐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一夜無夢。
早上7點。宗夏槐的生物鐘把她叫醒了。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宗夏槐躺在床上聽了會兒雨聲,心裏一片寧靜惬意。她剛準備起床,就收到了謝宜年的消息,是一條語音:“夏夏,我好想你啊。”
謝宜年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女朋友:“想上班了,想看到你。夏夏周一是什麽班?”
宗夏槐打字回複:【周一值班。】
謝宜年發了個玫瑰枯萎的表情來,夏夏周一值班,周二下夜休,那他就有兩天見不到夏夏。
一直到宗夏槐吃完早飯。謝宜年的消息都沒有斷過。一會兒問她在做什麽,一會兒問她有沒有想自己,每次不等宗夏槐回答,謝宜年就說:“我好想你。”
等到宗夏槐吃完早飯開始做事了,謝宜年就消停了下來:“夏夏,忙完敲敲我好不好?”
宗夏槐:【我盡量記得。】
“不要。”謝宜年說:“一定記得。”
宗夏槐看着他的消息,嘴角勾起了笑意。
謝宜年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是他越忙越想夏夏,每隔一會兒就要去看一眼對話框,要是夏夏太久沒消息,他就會發一個表情包過去。
謝宜年:【夏夏會嫌我煩嗎?】
夏夏:【沒有。】
宗夏槐悄悄補充了一句:【我喜歡你黏我。】
謝宜年:【黏住。】
宗夏槐看到這消息忍不住笑了,好幼稚又好可愛,聯想起謝宜年高大英俊的外形莫名有種反差萌。
一轉眼就到了新的周一。
宗夏槐作為一線值班當天沒有擇期手術,不用進房間,只需要負責急診手術,在沒有急診的時候,她一般做自己的事情,或者去值班室休息。
她今天運氣不錯,整個上午都風平浪靜,就連值班老大也啧啧稱奇:“小夏你今天運氣太好了。”
三甲醫院的急診手術是很多的。運氣不好的話,值班的麻醉醫生能從早上8點一直幹到第2天8點,一臺又一臺的急診手術不帶休息的。
一直到下午六七點,宗夏槐剛吃了晚飯,call機響了,神內有個介入取栓要送來做急診手術。
腦梗取栓神內和神外都可以做,常規屬于神內的活,但由于本院神外強勢,神外介入組做取栓的病人也很多。
就像普外科夠強,也可以搶消化內的活,像內鏡中心就是外科的人在管。
宗夏槐問人的情況怎麽樣,對面說人清醒來的,中午吃了午飯,草草說了兩句就挂了。
于是宗夏槐通知上級,把底下值班的規培一起叫來幹活。
宗夏槐教規培師妹說:“像這種腦梗取栓的病人,一般都合并多種基礎疾病,和家屬問病史的時候一定要問清楚。這類病人一般急診送來的時候情況都很危急,所以不能耽誤時間。剛才電話裏神內說這個病人情況還行,等會兒等他來了看看。我們按照飽胃處理。”
宗夏槐話音剛落,師傅就把病人推進來了,師傅神色慌忙:“哎呀哎呀,你們快來看看,剛才病人吐得好厲害,這、這全都是的!”
宗夏槐走近,病人偏着頭,人的意識已經不好了,叫了幾聲名字也沒反應,嘴巴裏還在不停地吐胃內容物。
“吸引器、吸痰管。”宗夏槐有些生氣:“只有一個師傅陪他上來嗎?神經內科的醫生去哪裏了?這種情況不要人陪嗎?”
宗夏槐神情凝重,突然的噴射性嘔吐很有可能是顱內出血顱內高壓導致。
規培師妹給病人連上了監護儀,血壓190/110,心率100,氧飽和度92。
生命體征還說得過去,血壓高一個是可能本身有高血壓,另一個就是疼痛引起的。氧飽和度在吸上氧後慢慢漲到了96。
宗夏槐叮囑師妹:“你看着病人,這個病人情況很重,我去找家屬談話。”
這時神內醫生也來了,是個年輕的男醫生。宗夏槐沒有一點好脾氣:“你們這個病人怎麽回事?上來就在吐,樓下CT做過嗎?我懷疑現在顱內出血了,你們怎麽說?”
顱內出血就無法介入取栓,只能開顱清血腫,保守治療只能等死。
這個年輕的神內醫生完全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CT在急診有做過的,那會兒好的,他來的時候人也是清醒的。”
宗夏槐說:“把你們能做主的人叫來。”
今晚只怕是多事之秋,搞不好介入變開顱,這就要請神外出馬了。但神外不一定願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