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愧 明明是你先變的!

第12章 無愧 明明是你先變的!

關皇後被落了面子,卻也無法再說什麽,只有保持着笑容:“有皇姐照看,本宮就放心了。”

豫陽長公主的驸馬死于跟随虞帝征戰的途中,是大齊建國的股肱之臣。之後的十幾年裏,長公主獨自孀居沒有再嫁,一心撫養虞靜延和虞靜央兄妹。因此虞帝對她親近又敬重,關皇後身為弟媳,自然也要禮敬着。

宮人很快布置好了屬于長公主的席位,豫陽颔首,随指引入座。

絲竹舞樂再起,衆人各自飲酒用膳,一時無話。就在虞靜央感到困乏之際,豫陽長公主擡眸一睨,如話家常那樣訓她:“不成器的妮子,家裏的酒就這樣好喝?還不快出去透透氣,莫失了儀态。”

她的口吻毫無對所謂南江王子妃的禮待,聽起來是訓斥,實則處處透着長輩對小輩的寵愛和縱容,何嘗不算一種撐腰。

若虞靜央只是公主,感到疲倦,自然可以全無負擔地離席透風,可她偏偏身上還有另一重微妙的身份,即使自己不介懷,在旁人眼中卻不容易忽視。

姑母是看出她的為難,特意為她尋方便呢。

虞靜央沖她一福:“謝姑母體恤,我這就去。”

說罷,她又對關皇後一禮,扶着晚棠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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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重重臺階,恢宏的殿宇後面有一片亭臺鏡湖,尤為雅致。初春寒涼的微風一吹,虞靜央的倦意登時去了大半,好在穿得厚也不覺得冷,索性在湖邊石亭裏小坐。

晚棠就跟在她身邊,指着一處道:“殿下快瞧那裏,原先本有處石拱橋的,現在可不見了。”

虞靜央順着她手指一望,果真見與記憶中的模樣有所出入。

白天進入玉京城門後,她就感覺到了民間氣象的不一樣,遠比昔日更加活躍和安寧。宮裏也不止這裏一處石橋有了變化,回想方才見到的乾安宮、懋寧殿等諸多宮室,明顯都整修過不久。

“我們離開太久,許多地方都與從前不同了。”

坐在低處亭中,目光越過高大常青的綠樹,恰好可以窺見一處典雅大氣的琉璃飛檐。虞靜央感到有些熟悉,卻又回憶不起來是哪座宮殿,便詢問晚棠:“那是什麽地方?仿佛比乾安殿還好看。”

晚棠想了想,小聲答:“這個位置……似是青鸾殿呢。”

虞靜央望着,月亮從層雲後現身,柔光照在那處殿檐上愈發流光溢彩。

青鸾殿,是大齊初立時虞帝專為夫人姜氏建造的宮室,然而姜氏早早仙逝,終究沒能用上。即便如此,宮人依舊奉旨時時灑掃這座殿宇,不使其廢棄冷落。現在看來,宮中有時修葺主要宮殿竟也沒有忘了這裏,恐怕材料和陳設都用得是最好的。

若當年母親妥協,今日便是住在這裏了。偏偏她生了一副寧折不彎的傲骨,注定不會低頭。

父皇自以為對母親情根深種,過了這麽多年,還是不明白她真正想要什麽。

虞靜央頓時沒有了興致,正打算回宴,身後有人喚她:“三姐姐,真是好久不見了。”

少女從拐角暗處緩緩走出,着一身淺金紅色羅裙,面色卻不像衣着那樣明媚。一個年輕男子跟在她身後,容貌稱得上端正,只是看向虞靜央時神情陰沉。

盡管五年不見,虞靜央也很快認出了兩人,于是停下步子:“二皇兄,四妹妹。”

“在三姐姐眼裏,竟還有什麽手足之情嗎?”

虞靜瀾冷笑一聲,走到她面前:“今日宴席可是為你所辦,專門慶祝你大難不死,自南江平安歸來。三姐姐如此風光,怎還溜出來躲懶,難道是因為自知做過虧心事,所以心中難安麽?”

她說話咄咄逼人,虞靜央眸中一沉,想要替自己辯解,可又想起在乾安宮時達成的那樁“交易”,只得避而不談,咬牙與她打太極:“四妹妹這是說的什麽話?本宮不懂。”

虞靜瀾惱怒不已,正欲繼續理論,二皇子虞靜循在她身邊靠後一點的位置,冷冷道:“敢做敢當,不是當年三妹自己說的嗎?以為現在不承認,便能掩蓋過去的罪行?”

虞靜央剛回到玉京,尚且沒有機會重查舊事,現在又被虞帝封了口,只有暫且示弱:“我履行約定遠嫁南江,現在不過是有幸才免遭一死。既然二皇兄和四妹妹顧念手足之情,便不要再為難我了。”

她語氣和緩,幾乎是主動示好,年少時霸道刁蠻的氣勢蕩然無存。虞靜瀾卻怒火更甚,尖聲道:“我們為難你?明明是你先變的!”

五年前,他們都還是懵懂青澀的半大孩子,不懂什麽家族勢力之間的矛盾,只單純地把對方當作最親的手足和玩伴。虞靜瀾年紀最小,心智最稚嫩,以為其他人都像她這樣想,直到自己和二皇兄險些被害死才明白,原來早就變了。

就如母後說的那樣,母族之間的争鬥厮殺,他們根本繞不開,注定要走上陌路。

虞靜瀾目光緊鎖着她,恨聲道:“如今,失意之人不過就是我們兄妹兩個。你若還有半分良心未泯,就該主動請示父皇,将你的罪名昭告天下。”

虞靜央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轉身欲離去,走了幾步又停住,留下了一句話:“當年的事我無可辯駁,也不能辯駁,只想告訴你們一句。不管誰來,我都問心無愧。”

樹欲靜而風不止,被吹得枝幹搖晃,葉芽發抖。她不再停留,側臉隐入宮燈照不到的昏暗處。

虞靜循生母出身低微,恰好關皇後多年無子,他便被過繼到了坤寧宮撫養,虞靜瀾則是關皇後膝下唯一的親生女兒。當年事發時二人雙雙中毒,如果幕後操縱者真的是那人,他們兩個會毫不知情嗎?

虞靜央不知道,只覺得方才陡然呼嘯起來的寒風太急,吹得她渾身都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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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皇宮宴席散去。衆人紛紛恭敬退避,讓剛剛出殿的晉王與上将軍先行。

蕭紹和虞靜延并肩而行,臺階下到一半,前者先開口:“方才宴席上趙侯言行異樣,不似從前,八成是歸附了關家。”

“趙氏有意江陵鹽政官之位,看來是要拿到手了。”虞靜延道。

關家在地方鹽政上話語權極大,一個小小江陵鹽政官的位子根本不在話下。趙家想要得到這一份肥差,只有從關侯或皇後處入手。

蕭紹話中有深意,涼聲道:“明日早朝後,他們便笑不出了。”

虞靜延自然領會他的意思,眉目微舒。骞州出了貪墨的大案子,明日便會通過稅務司直接上禀皇帝,如果關家要自保,便要親手砍下自己的一條觸手。

正事告一段落,虞靜延道:“南江衰弱,四境暫且安定,你熱孝已經過去一年有餘,也該考慮婚事了。且看着吧,父皇和蕭侯都不會閑着。”

多的是高門士族惦記蕭夫人的位置呢。畢竟他受聖上器重,日後又将掌淮州軍,前途不可限量。

而蕭紹面色平淡:“我心中沒有屬意之人,不管誰來當說客,我都不會草草答應。”

虞靜延神色不顯,實則心中頗為贊同,走着走着忽而停住:“繼淮,你是不是還——”

“殿下。”蕭紹像是早就猜到他要說什麽,并不失禮地打斷了他的話,道:“往事不必追尋,我早已放下,殿下以後還是莫要提起了。”

虞靜延看了他一會兒,在心中嘆了口氣。

畢竟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蕭紹睨他一眼,心下便清楚了他的矛盾,主動道:“她早去乾安宮見過了陛下,稍後應該就會回府。你若放不下臉面,大可帶着王妃和小郡主一起去。”

蕭紹不知下毒之事,自然不明為何虞靜延對她态度如此,還以為只是為她當年執意孤身遠嫁而耿耿于懷。畢竟是做兄長的,誰會希望自家妹妹為男女情愛不顧一切,不惜背井離鄉呢。

虞靜延并未接話,沉吟很久還是拒絕:“太晚了,還是改日吧。”

幾句話間,兩人已經走下殿臺。

“我去接王妃,就不與你同行了。”說罷,虞靜延先行離開。蕭紹繼續向前,早已經有小黃門為他牽來了馬。

他接過馬缰,正欲上馬出宮,宮道側門突然出來一個侍衛,邊跑邊喊着:“蕭将軍留步!”

蕭紹幼時常去長公主府玩,所以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長公主府上的人。他不知豫陽長公主有何要事,侍衛趕過來,恭敬禀道:“豫陽長公主牽挂宣城公主,無奈身子疲乏要先行回府,只好派奴才來給你捎個信兒。”

蕭紹眉頭微微一皺,小侍衛頭更低,陪笑着道:“宣城公主初回玉京恐不熟悉,歸府也不方便。正巧蕭府與公主府順路,長公主的意思是能否勞将軍走一趟,親自送公主回去?”

“……”蕭紹險些氣笑了。長公主這樣安排的目的未免太明顯,甚至不肯掩飾一下,八成是還不明真相就急着撮合,要是從虞靜央那裏了解過情況,肯定不會來找他。

不過只是順路送一程,他騎馬,她坐馬車,兩人誰也看不見誰,難道還有機會舊情複燃?

看來這次注定要讓長公主殿下失望了。

“帶路吧。”長公主懿令面前,蕭紹自然不能拒絕,跟着侍衛去找虞靜央的鸾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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