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04

蘇擒聽着,就在幾個哥哥的話語中,他眼底呈現了煙雨過後的稍漉和澄明。心境早是幡然過後的嶄新。蘇擒開口說:“過去的很多事情,是我做錯了。在這裏,跟你們說聲抱歉。”

“以後……我不再會讓哥哥們擔心。”

大哥蘇摩聽到這幾句話,正常人心中湧上的約莫是難得的詫異和稍許的欣慰,驚嘆弟弟的長大成人。可是,這個想法很快地就被另一種猜測壓過了心頭。

蘇忱心細如發,他面上冷清,發出一句篤定的疑問:“誰欺負你了?”這算不上是疑問了,簡直就是一句穩如死狗的陳述句。

剛要沉浸入擒擒終于長大了的情緒裏,蘇寅聽到了二哥這一句話後,才反應過來,連忙接上:

“對對對,高高興興的怎麽要說這些話?是不是在外面有人吓唬你了?別說,我今天在仙鶴藝術館遇到他時,他臉上就一副悶悶不樂、低氣壓的樣子。不會真給人欺負了,擒擒?”

蘇寅湊過了臉來,真要想在蘇擒臉上發掘出一絲一毫的受人欺負的委屈來。

蘇擒擡起了一張幹淨的臉,給這幾位哥哥捎上安慰,他用了一個理由掩飾過去,回答說:“最近天氣涼了睡得多了點,總是夢到了以前,過去的我是……是這麽的不懂事。”

聽到擒擒又是這麽一番話,蘇寅心疼死了,連忙打住:“傻擒擒,都是夢,你怎麽樣哥哥都不會怪你。你不是說過怕回家大哥罰你嗎,你看,今天你回家大哥說什麽了?”

大哥蘇摩一幅沒有好氣的模樣:“……”蘇寅啊,你把我的話都堵死了。

二哥蘇忱最審時度勢了,他估摸着蘇擒在外面或許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心情不佳。于是開口要求說:“你就好好在家住幾天,別往外面跑了。大哥說的罰你也是假話。”

聽到蘇忱這番話後,蘇擒心中的堆疊着十幾塊的石頭這才終于放下了一兩塊。他點了點頭,面色輕松下來了。回答“好”後,這才有食欲吃得下飯。

晚飯結束後。

蘇擒要回房間,原本這個別墅裏在早幾年前給他裝置了升降電梯,他可以自由地乘坐升降梯上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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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沒有這個升降梯的時候,蘇擒上下樓是要傭人擡起他的輪椅,或者将他整個人抱起來的。

錢管家知道蘇擒少爺要上樓回房間,于是慈愛地說道:“小少爺,我替你按好了電梯。”

但是,今天的蘇擒輕輕地揚起了臉,他語氣帶了一絲愉快,回答:“不用了,以後拆掉吧。別墅裝升降梯聽說好像不利于風水。”

蘇摩聞言一怔,目光對上了同樣以為自己聽錯的蘇忱。

蘇忱原本想開口,傾訴自己此時的想法。可蘇寅先他一步,對蘇擒主動地說道:“那我抱擒擒上樓吧,擒擒你不會介意吧?”

以前小的時候蘇寅老捏他的臉,抱着他在一堆小孩裏跑來跑去的,瘋叫瘋玩。後來長大後,蘇擒卻一點都不許他蘇寅摸自己腦袋,也禁止再叫他以前小時候的稱號“臭擒擒”。

于是,在蘇忱的目光下,蘇寅從輪椅上将那個人輕巧地抱起,抱到手裏後還掂了一掂,嘴上忍不住吐槽說:“你比小時候重不了多少嘛。”

“那我小時候是有多胖。”懷裏的人傳來了一句萬分無奈。

兩個人打笑的身影漸行漸遠在大哥蘇摩和二哥蘇忱眼底。

羊皮沙發上的蘇摩,看到兩人消失的背影,如同深淙的眼色斂合起。他淡淡地朝蘇忱開口:“我叫人正在調查蘇擒的信用卡流水。”

蘇忱手指早在了水晶茶幾上敲了兩下茶盞,只見茶盞的邊緣,露出了幾滴茶水,把他的手指襯得如同蘸雪一樣。他附上一句:“當然,我也會查下他最近一年的醫院檢查記錄。體檢記錄不是很快能查到,最快明天吧。”

蘇摩點了點頭,對于蘇擒突然“心血來潮”的回家,他沒有蘇寅那麽的高興,其中肯定有不可名狀的原因。

他們的弟弟可能遇到了什麽麻煩。

……

被蘇寅抱到了房間後,對蘇寅說“我可以的”後,三哥蘇寅再吩咐傭人說,“小少爺回來,要仔細照料。”

進入了房間後的蘇擒,看到房間內的裝潢、擺設、幾乎一點都沒有變。

每一件家具、牆架上一塵不染,估摸着每天都有人在打掃。就連窗臺上的盆栽綠植都養得好好的,蘇擒記得自己離家前它們還是小小棵的。

他前一世裏,很少回來睡。

床是熟悉的床,床頭矮櫃上還有一個立型相框,相框上是四兄弟的合照,他記得前世有一次自己回到來,摔了這個相框,相框四分五裂。找大哥二哥拿了錢後,匆匆地出門去了。

蘇擒把相框捧在手心裏,輕輕地摩挲相片上的人。于是他吩咐傭人說,“把這照片按每個尺寸洗多一套出來。”

在房間待了沒有多久,就有傭人敲門告訴他:“小少爺,大少爺請你去書房。”

蘇擒回答“好”。

他總是記得,大哥罵他會選書房的這個房間。

他每次走進來書房總是有一層陰影的。不過,大哥現在願意罵他,他十分願意聽。還希望大哥能再多罵罵他幾句。

書房中,大哥蘇摩把玩了一下手裏的東西似四方盒子的物品,他眼注視着手裏的物件,似乎很專注。

直到他蘇擒被推進來了。

傭人關上門。

輪椅上的蘇擒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挨訓了。他還調整了受訓的心态,一張窳白幹淨的臉,挂着輕松期待的神色。

但是當他看到了書房這裏的布局,還是感嘆了一聲:“這裏還是沒有變。”

“你是在找罵。”大哥蘇摩被他這麽一副仿佛吊兒郎當、不怕受訓的模樣給氣到了一小下。忍不住說出了如往日常挂在嘴邊的口頭禪。

蘇擒聽到這一句熟悉的開場白,終于輕輕地笑了下,眨眨眼睛:“大哥,你多罵我兩句。我聽着。”我保證再不會反駁你,或者甩你臉色。

蘇擒過去很少笑,只有在小時候,心智尚未發育健全的兩三四歲時,常常很容易就被蘇忱的身邊的那些漂亮小姐姐小妹妹逗笑。

他平時最常見的時候,都是悶冷着一張年紀輕輕的臉。通常人們在他的臉上是找不出有第三種神色。第二種表情往往絕對是大哥或者二哥沒有答應他過分的要求後的橫眉豎目。

蘇擒笑起來的時候,眉毛是輕輕地舒展着,嘴角的弧度彎到了一個很淺的弧度。在他臉上是找不到梨渦的,卻是非常秾絕的。就像是只被少女抱着溫順的小羊羔。

蘇摩被他的居然不以為恥,還以為榮的态度撫到了逆鱗一小下。但是在看到他蘇擒臉上過去不容易開心、現在卻是淡淡笑容的臉色,給怔了一下,掩蓋住了眼色閃過去的詫異和小小的恍惚。

開口第一句,便是問他蘇擒:“你在外面欠了多少錢?”

這下楞了的人變成蘇擒了。

剛才助理發來了蘇擒的銀行信用卡的流水,發現并無太大的支出。而信用上也無不良記錄。或許在外面簽下的欠條也不一定。

蘇擒回答:“沒有吧。”他也記不清這階段自己有沒有欠錢了。他欠錢總是一時一時的,有時錢多得如流水,有時候又窮得不得不回家一趟。

大哥知道他蘇擒平時的混賬,他蘇摩不像是三哥哥堂而皇之地這麽寵着他,也不像是二哥哥明面上是不幫,其實護着他要死。

“你在外面得罪誰了?”還是離不開受欺負的那一主題。

蘇擒搖頭:“也沒有。”

蘇摩覺得他不對勁。

走過來,摸了摸蘇擒放在了輪椅上的手。他蘇擒的手腕很白,白得有些許不正常,知道他不愛鍛煉,也更不喜歡白天外出活動。手背還都露出了淺細淡淡青色紫色的血管。體溫不熱,甚至還有些涼。

“你是不是生病了?”蘇擒醫院的檢查報告和就醫記錄的資料還在調查整理中。沒有這麽快就到他手裏了。

蘇擒摸到了大哥的手,實實在在的,有溫度,有脈搏。這不是夢,大家都好好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蘇擒內心感到極大的欣慰。

他擡起了頭來,對蘇摩淺淺地一笑:“我身體沒事。你少抽點煙。”

蘇擒前世自殺死去後,三天裏蘇摩的頭上一撮頭發全白了。失去了家人後,蘇摩吸煙變得很厲害,每天至少四五包。

在時常無人的時候,傳來了咳嗽聲,就像是肺裏破了一個洞,無窮無盡的風狠狠地灌進了這個傷口裏。

大哥心裏考慮着,蘇擒可能有求自己。今天不說,或許明天會說。先不着急,調查清楚擒擒到底是遇到什麽事了。

他深褐色的眼睛擡起,看了一眼輪椅上的蘇擒,告訴他,“我少抽點煙,你也少給我犯點胡混。”

“三天後,你二哥哥就職宣言後,會舉辦一個慶功小會。你哪兒都別去,來看看,交交朋友,順便和你二哥學習下。”

蘇忱世故,穩重,又極致聰明。長袖善舞,以利益為重。是值得蘇擒這種剛出來社會的青年學習的對象。

蘇擒居然沒有什麽反駁,答應了。

蘇擒離開書房後。大哥拿出了方才的小四方盒子,只見裏面裝的是一個沙漏。沙漏在蘇摩的手中倒轉過來,沙子紛紛灑灑地落着。

倒轉沙漏,時間就可以回到過去?回到小時候兄親弟睦,寵愛快樂的時候?

大哥眼中劃過了一絲輕蔑,他自嘲地笑了一笑。

……

蘇寅原本說還要陪他在家裏玩幾天。到第三天下午的時候,就被經紀人和團隊一堆人軟泡硬磨地哄着回去談劇本合作。

蘇擒想去挑幾件新家具,為自己的房間添點新鮮的。也好減點過去的傷感觸景,增加些活絡的新事物。

結果準備出門時,就收到了一個電話。

手機裏有個備注了“老維”的人,打來了電話,裏面傳來了一個男聲,口口聲聲的輕浮和挑釁通過電流傳出來:“喂,蘇小少爺,你鹿山的賽車場還要嗎?”

蘇擒看到老維的這個名字,他腦海裏湧現出了不好的回憶。

老維是張鯨帶他認識的一圈內刺頭。

這時候,手機收到了幾個信息,蘇雀點開,張鯨等幾個圈子內的人發來信息:“蘇擒,你的賽車場被砸了。”“老維四處找人追你還債呢。”“你要不要先躲下風頭啊,老蘇。”

“躲?”蘇擒念出了這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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