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到家那天, 正好是除夕前一天, 蘇省通常把這天叫做“小年夜”。

但大安風俗各不相同, “小年夜”也不獨指臘月二十九。

不管怎樣,清溪村已是年味十足。

程岩一路往家走,沿途都有人放炮,路旁時不時還能見到各種祭品,都是村民為祭祀土地或祖先而備。

他一進家門,就聽李氏驚道:“大郎!你怎麽才回來?你爹差點兒上南江府找你了!”

程岩有些心虛,胡謅道:“莊家家學有位先生不錯,我就多跟他學了幾日。”

李氏狐疑:“那位先生過年也不回家?”

“好了,大郎回來就行,趕緊幹活兒去, 家裏正忙着呢。”程老太太訓了李氏一句, 又和顏悅色地對程岩說:“大郎啊, 先回屋子裏歇着吧。”

程岩更慚愧了,“奶, 我、我還是幫着幹活兒吧。”

這次家裏準備了不少年貨, 雖說因着朝廷新的土地政策, 程家暫時沒敢讓其他人将田地挂在程岩名下,但家裏的稅免了不少,加上程岩中案首那會兒還挑着收了些賀儀,因此比起往年, 程家要寬裕得多。

程岩忙了半個白天,都沒見到程金花, 緊繃的精神稍有些松懈。

可等到晚上吃飯時,他不想見也得見了,偏偏林氏還樂呵呵道:“大郎啊,你走那幾天家裏有媒人來過了,咱們小姑子後年就要嫁人了!”

程岩心一抖,頭埋得更低。

哪知林氏不肯放過他,谄媚一笑,“說起來大郎你這都十七了,二叔母啥時候能喝你的喜酒啊?”

程岩皺眉,程家吃飯又不分席,長輩們都在席上,問他幹嘛?但見他爺奶爹娘都巴巴地瞅着他,并沒有責怪林氏多嘴,程岩驟然明白了,心裏暗暗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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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家人并非第一次試探他了,他的态度始終都很明确,這次也不例外,“二叔母,我舉業未成,不談親事。”

林氏愣了愣,“也好,等大郎考了狀元,說不定還能娶個官家小姐回來!”

她這句話可是搔中了程家大多人的癢處,一桌人都露出笑來,除了……正咬唇幽怨地盯着程岩的程金花。

程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點兒過了大年十五吧!!!

可惜日子還得一天天過,到了除夕當日,一大早程家就來了不少請程岩寫門聯的人,據說還有大老遠從別村趕來的。

案首的喜氣,誰不想沾?

程岩當然不好拒絕,于是一寫就是大半個白天,寫得他手都快斷了。

到了晚上,豐盛的年夜飯端上了桌,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圍坐一處,外頭鞭炮聲不絕于耳。

程家這個年過得很滋潤,這一年家中的變化實在太大,尤其是程岩,不但好似一夜間懂事了,還考上了秀才,中了案首。

這一切,都是程家人以往不敢想的,而現在他們相信,所有的苦難終會過去,來年,必将又是一個好年頭。

吃過飯後,程岩便帶着程二郎和程三郎去屋外放炮。

正所謂“爆竹聲中一歲除”,震天聲響下,程岩望着蒼穹一彎月牙,心想明月照處,這世間的人又各自在做些什麽?

比如……莊思宜?

此刻的莊思宜已有些微醺。

今日除夕,楊氏依舊沒有被放出來,莊思宜一時高興,忍不住多喝了幾杯。

由于夜裏還要守歲,莊思宜只得先回屋歇歇。

他喝了醒酒茶後便坐在桌案旁發呆,心裏莫名感覺空落落的,好像必須做點兒什麽來填補。

一擡眼,莊思宜注意到筆筒上插的一杆紫竹筆——那是程岩送他的,他一直沒舍得開筆。

但此時此刻,他忽然就有了一股沖動,于是直接喚人端來碗溫水,小心翼翼将筆頭開了鋒。

可開筆以後,莊思宜又陷入了茫然,他仍不知要幹什麽才好。

莊思宜凝視着桌上的白紙,意識漸漸飄遠,好似脫離了身體,不知要往何方。

待他回過神,卻見紙上已落下墨痕,他順從心意将墨跡延展,一筆又一筆,慢慢能看出是個人形。

此後一個時辰,莊思宜都在作畫,等他停筆時,便見紙上有一少年抱着書卷。

少年眉如墨畫,目若秋波,正側頭對他微笑。

少年和程岩有七八分相似,不像的地方只怪莊思宜畫技不佳,未能達其形。

但少年的氣質卻的的确确屬于程岩,簡而言之,此畫雖形似欠缺,但神似到位。

莊思宜沖着畫中人笑了笑,取過印章一蓋,低聲道:“阿岩,新年好。”

除夕一過,明朝歲新華。

通常而言,每一年開頭,日子仿佛都過得特別快。

但程岩只覺得煎熬,他每天盡量早早出去,晚晚歸家,和程金花錯開,一直等熬過正月十五,他便匆匆收拾包袱逃往南江府。

還好,書院裏沒有程金花。

這一年春來得早,河堤柳樹早已發了新芽,岸邊桃花映得江水緋紅。

莊思宜站在船欄前,望着淙淙江水嘆氣,“我還說春日桃花好,咱們可以再嘗嘗那桃花魚,沒想到桃花有了,魚卻沒了。”

“船家都說了,只有秋季才能釣上來那種魚。”程岩憑欄遠眺,見極目之處一片桃粉,美不勝收。

忽然間,他望見了一座頗為眼熟的山崖。

“對了,莊兄,你可還記得慕容紫魅?”

“誰?”

“就我們上回去書院遇到的那個落水的小姑娘。”

“她啊……”莊思宜語氣不屑,“我讓莊棋去查過,她确實是梁府逃出來的丫鬟,好像是從梁府偷了什麽東西被發現,一個小毛賊罷了,不必記挂。”

程岩見莊思宜語氣輕慢,又想着雷劇裏為女主夜闖後宮的對方,忍不住覺得好笑。

船行數日,便到了芙蕖縣。

莊思宜和程岩回到書院時,書院裏還沒有幾個學生。

寝舍裏只有他們兩人,感覺竟像回到了蘭陽社學一般。

但莊思宜不敢如當時一般虛耗時光,蓋因春學一開中舍就有大考,成績優異者可直接被選入上舍。

他為了能和程岩同讀上舍,每日苦讀,給晚幾天回來的阮小南造成了極大的壓力。阮小南擔心被莊思宜趕超,天天比着對方的作息來——要比莊思宜早起,要比莊思宜晚睡。

總之,由于阮小南單方面的競争,搞得一寝舍都苦不堪言。

好在大考不用等太久,而莊思宜和阮小南也成了唯二從中舍脫穎而出的學生。

除此之外,還有一則好消息,便是山長突然要收程岩為關門弟子。

雖然山長要收徒這件事之前就有風聲,但程岩一直以為是謠言,萬萬沒想到“雲齋先生關門弟子”的名頭竟會落到自己身上。

他想來想去,只當是他上次在書閣救了山長,山長便以此為報。

但山長卻笑問:“怎麽?以為我是在償還救命之恩?”

被看穿心思的程岩讪讪一笑,又聽對方道:“既然如此,我為何不收莊思宜?”

見程岩啞口,山長正了正神色,道:“其實我已觀察你許久,你心正、勤勉、無畏,足以傳我所學。”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程岩心裏再無一絲惶惑,當即就行了拜師禮。

拜師一事程岩雖未刻意宣揚,但學生間也陸續知道了,衆人都來跟程岩道喜,至于有幾分真心,程岩便不得而知了。

就比如說謝林,明明對他的嫉恨都快凝出實體,可對着他時依舊得強顏歡笑。

程岩不介意別人怎麽看,他的日子依舊平靜,唯一的變化,不過是山長偶爾會叫他過去指點幾句。

到了五月末,一年的春學便結束了,期間有兩個月的假期。

書院中少部分學生回了家,大多數還是選擇留下來。因為一來書院學習氛圍好,二來若遇到疑難還可以請教夫子。

程岩當然也沒回去,在程金花出嫁前他都不敢回家,寝舍裏只走了林昭一個,走前神色凝重,也不知是不是家裏出了事。

六月農忙,書院再次組織學生去了村子裏幫忙。

這回不再是榕樹村,而是大槐村,也不再是幫着收割油菜,而是播種晚稻。

莊思宜的長衫在腰間系了個結,褲腿挽到膝蓋,他見程岩将一排秧苗插得整整齊齊,而屬于他的那排秧苗則歪歪斜斜得宛若蛇行,頓時感覺自己像來搗亂的,尤其看見田埂上的村民既心疼又不敢言的表情,更覺汗顏。

不止是他,大多學生的插秧成果都不忍直視,就連書院夫子也看不下去,将學生們訓斥了一頓。

之後,衆人插秧的速度慢了很多,但好歹稍微能看了點兒。

插秧是個體力活,六月又是暑氣正盛的時候,莊思宜農作到一半上田埂喝水,一低頭,就見腳背上趴着條指粗的水蛭。

那一刻,莊思宜整個頭皮都麻掉了,愣在原地不敢動。

阮小南跟他一塊兒上來的,見莊思宜跟木頭似的,還輕輕推他一把,“別擋……那、那什麽?”

“水蛭。”

連蚯蚓都怕的阮小南驚叫一聲,慌不擇路地跑了。

如此,不少人都注意到這邊。

程岩離得近,走過來瞅了眼,再瞧了瞧莊思宜強裝鎮定的表情,頓時懷疑起“莊思宜在南疆密林吃過蟲子”一事,是不是有人為了拍莊大人的馬屁而虛假吹捧?

程岩蹲下身,在莊思宜傷口附近輕拍了幾下,見那水蛭吸得牢,便從發熱的地上撿了塊燙手的石頭,用石頭去碰水蛭的身體,那水蛭很快縮成一團掉了下來。

程岩還是老樣子抓了把土給莊思宜止血,而後仰頭道:“怎麽每次都有你?”上一回莊某人還差點兒把手指給割下來。

莊思宜看了眼自己灰不溜丢的腳背,笑着說:“幸好每次都有你。”

或許是日頭太盛,程岩感覺有點臉熱,他虛咳一聲,拿石塊将水蛭給壓住,“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去找村民借點火,燒死它。”

最後,水蛭悲催地被執行了火葬。

莊思宜等血止住,便繼續下地幹活,但阮小南卻死活不敢去田裏了。

夫子沖着阮小南一通罵,阮小南抱着頭,蹲在地上把自己縮成朵蘑菇,引來不少人偷笑。

不遠處,莊思宜單手攬着程岩,也笑得開懷,陽光灑在他汗濕的臉上,牙白得晃眼。

那一瞬間,程岩感覺就連莊思宜看過來的眼眸都是金色的,灼人刺目。

兩人此刻誰都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陸清顏始終神情陰鸷地望着他們,黑沉的眼底掩藏着複雜的情緒,也不知在想什麽?

七月初,秋學已開。

歸家的學生們陸續回了書院,林昭則比他們更晚了幾天。

這次程岩才知道,林昭家裏的确發生了一點事,原本林家人都想讓林昭留在家裏打理庶務了,但林昭堅持要回書院讀書。

“之前我一人在寝舍,每天無聊得要死,老想回家。”林昭大刺刺地說,“要不是舍不得你們,我還真就不回來了。”

而程岩則想着,或許前生林昭并沒有被南北榜案所牽連,而是直接回了老家。畢竟以林昭目前的水平,要考中下一屆的進士幾乎等同于癡人說夢……

不過這次回來後,林昭一改往日懈怠,終于收起了一堆話本,日日燈火紙窗修竹裏埋首苦讀,勵志要在明年考中上舍,就連蕭淮請客也不肯去。

休沐日這天恰好是蕭淮的生辰,他叫上了書院裏幾位好友,還有莊思宜一寝去芙蕖縣的酒樓搓一頓。

出門時,他們撞上了謝林。

謝林本想湊上來一道,但蕭淮很不客氣地拒絕了,一行人漠然地從他身邊走過,謝林只覺得自己的臉被扔在地上任人踩碾。

但他不敢恨蕭淮,只敢恨程岩。

他不懂,程岩明明跟他一個出身,憑什麽能和世家子打成一片,還被山長看中收徒。

懷着滿腹郁氣,謝林在芙蕖縣随意找了個酒館多喝了幾杯,出來時不慎撞上位年輕女子。

他本想發火,但見女子生得美貌,一雙眼勾人魅惑,當即便消了氣,好聲道:“可是撞着你了?”

女子有些羞澀地搖搖頭,“我沒事,公子不必擔心。”随即又問道:“敢問公子可是讀書人?”

讀書人的穿着自然與普通農人、百姓不同,謝林有些傲然地點頭,“在下乃是秀才,如今正在鶴山書院中求學。”

女子頓時一喜,從懷裏取出一幅畫,“那公子可見過此人?”

謝林接過畫來一看,瞳孔急縮,“這是……”

“公子認得?”

謝林忙穩住心神,審視了女子片刻,問:“畫上之人是你的……”

女子面上一紅,“是我相公。”

謝林:!!!

那畫上人不是別人,正是被謝林恨死的程岩!

但程岩哪裏來的妻子?對方為何還要帶畫來找他?!

謝林此時已顧不上女子美貌與否,一顆心“噗通”狂跳,他有預感,女子身懷的秘密一定會讓他大為驚喜!

他定了定神,道:“此人是否叫程岩?”

女子一驚,“公子你真認得我相公?”

謝林心中暗喜,卻故意作出為難的樣子,“他是我書院同窗,但據我所知,他并沒有娶親。”

女子一聽,眉眼染上幾分愁緒,“我、我們沒有辦親事……”

謝林一怔:“你不是說他是你相公?”

女子的表情微有些激動,“因為程郎說要來娶我,而且我已為他生了個孩子!”

據女子所說,她本是徽省一名商戶之女,三年前去寺廟上香與借宿廟中的程岩相識。

那時她見程岩相貌風流,才華橫溢,不禁芳心暗許。

一個雨夜,她與程岩有了夫妻之實,對方承諾要來娶她,可她等啊等,等到發現自己懷了身孕,都沒有等來程岩。

“家裏人不許我生下孩子,但這是我與程郎的骨血,我又哪肯割舍?”一滴淚從女子姣好的面容滑落,“我便從家裏拿了些銀子,逃了出去。”

女子找了戶鄉下人家借宿,直到自己生産,才抱着孩子回家。

“可惜家中父母已不願認我,我無處可去,無人可依,又不知程郎家住何方,于何處求學,只能帶着孩子四處打聽。”

女子哽咽道:“我找了程郎兩年多,徽省的書院社學都找遍了,還是沒有程郎半點音訊,直到今天見了公子,我……”

見女子哭得泣不成聲,謝林心中沒有半分同情,反而激動得直想搓手!

好哇,程岩平時裝得人五人六,沒想到卻是這麽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就這種人,也配做山長弟子?也配為一縣案首?

謝林一心認為女子能從千萬人中遇上他,是因為蒼天有眼,想借着他的手揭掉程岩虛僞的畫皮。

他心裏已信了七八分,但為了不落人口舌,他還是道:“可是程兄從未提起過你的事,盡管夫人的遭遇令人同情,我也不能只聽信一面之詞,不知夫人所說可有證據?”

“有!”女子猛點頭,“我有他當年寫給我的詩,不過暫時放在了客棧。”

女子擦擦眼淚,“其實公子只要見了我的孩子,便知我說的都是真的。”

當日,謝林很晚才回書院,同寝中人見他一副興奮難耐的樣子,随口道:“謝兄遇上啥好事兒了?”

謝林翹着腿,故作神秘道:“佛曰,不可說。”

他已經見過了女子的孩子,小孩如今兩歲大,生得和程岩幾乎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再加上那些詩文筆跡的确和程岩的很相似,謝林對于揭穿程岩這件事已有了九分把握。

後來女子告訴他,若程岩不肯認她和孩子,她會要求滴血驗親。

謝林見女子敢于當場對質,原本的九分把握也變作十分。

而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帶女子回書院,就是想趁着明日上舍人都在,再當着所有人的面戳破程岩的僞裝。

他就不信,程岩做出這種事來,山長還能護着?莊思宜那些人還願意與之相交?

一想到程岩即将被所有人厭棄,甚至被趕出書院,謝林就恨不得沖出去放炮!

他只希望黎明來得快一些,更快一些。

次日,謝林很早就到了講堂,等見到程岩後,他忍不住奉上個冷笑。

程岩微一皺眉,自打他拜山長為師後,謝林平時見了他都是能躲則躲,今日為何敢挑釁?

但他并未主動去問,只是心裏多了些警惕。

等早課上到一半,謝林忽說自己昨日吃壞了肚子,想要入廁。得到夫子允許後,他又洋洋得意地瞟了程岩一眼,讓程岩百思不得其解。

又過了一刻鐘,早課終于結束,學生們陸續收拾好東西前往食堂。

莊思宜見程岩仍坐在座位上,便問:“怎麽了?”

程岩略一猶豫,将謝林的反常說了,莊思宜嗤笑道:“就他那副又慫又蠢的樣還能作什麽妖?別瞎想了,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來害你。”

然而一出講堂莊思宜就被打腫臉了,只見謝林指着程岩就吼:“他在那兒!”

話音一落,一道人影快速沖了過來,莊思宜想也不想擋在了程岩身前,定眼一看,來得居然是名女子。

還不等他反應,對方已哭喊道:“程郎!是我啊!我是你的妻子妙娘啊!”

莊思宜:???!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剛剛聽到了啥?

場中除了女子的抽泣聲,唯有一片沉默。

良久,程岩才從喉嚨裏擠出句話,“你找誰?”

女子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程郎,你真的忘了我?你真的不要我們母子了?”

程岩正欲開口,就感覺腿上一緊,耳膜刺痛。

“爹!!!”

一聲尖叫喊得程岩半邊身子都麻掉了,他低頭一看,一個兩三歲大的小童正抱着他的腿幹嚎。

喲,和他長得還挺像?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雷劇就要有雷劇的尊嚴!不能崩劇設!

對于岩岩昨天的鱷魚眼淚,看了回複後想了想,應該就是今日流的淚,都是未來腦子進的水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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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章标改自一首歌,推薦給大家《畫》by趙雷。

很喜歡其中一段歌詞——“畫上有你能用手觸到的彩虹,畫中有我決定不滅的星空。畫上彎曲無盡平坦的小路,盡頭的人家夢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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