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不經由驿站, 說明莊思宜很謹慎, 這封信到底寫了什麽?

程岩好奇地拆開信封, 然而入眼第一行,就讓他臉色瞬變。

“雲岚縣典史趙大河,或許與幽國有所勾結。”

莊思宜在信中說,他得到最新消息,雲岚縣前任縣令被捕後,曾對審他的人提過,懷疑趙大河與幽國人有接觸。

原因是縣令某次在趙大河家做客時,被一趙家下人撞倒,當時他只當對方不小心,等回家後才發現懷裏多了封信。

信中提到趙大河這些年一直與幽國人有來往, 并将強征來的糧食倒賣給幽國。

縣令起初半信半疑, 但某天, 他藏在書房中的信件突然不見了。縣令懷疑出了家賊,最可疑的便是趙大河曾送他的一名妾氏。可不等他有所行動, 忽有人狀告他洩題, 稱他借妾氏之手将縣試考題高價售賣給考生。

面對已流傳在外的考題, 縣令又驚又急,想要自證清白。哪知妾氏卻主動認罪,并說自己受了縣令指使,随即撞柱而亡。

如此人證物證俱在, 縣令被押解回京,悲憤與恐懼下, 被一場風寒奪取了性命。

莊思宜告訴程岩,昭陽知府曾派人去雲岚縣調查過,可惜一無所獲,最終判斷涉及幽國之事,只是縣令試圖脫罪的說辭。但他卻認為縣令出事的時機太過巧合也太過蹊跷,其中或許真有隐情,讓程岩切記謹慎。

就比如……小心美人計。

程岩讀到此處忍不住笑了,美人計還真是趙大河愛用的招數。

其實他早已重點關注此人,因為莊棋之前查證關系譜時,查到了一件意外的事——吳一天家有一位姓米的妾氏,其實是趙大河一直隐藏在外的私生女;而胡成喜家一位貼身伺候的丫鬟,竟是趙大河遠房的堂侄女。

對此,吳胡二人似乎一無所知。

程岩有時候看見吳一天和趙大河湊一塊兒,心裏就想,吳一天是不是該喊趙大河一聲“岳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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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由此可見,三個人的關系并非表面上那般牢固,至少趙大河一直心有防備。但只要涉及到糧馬稅收,就繞不過縣丞和主薄,也就是說,在強征田稅一事上,這三人絕對是合作關系。

那麽除了這件事,趙大河還想防備什麽?

而程岩先前疑惑為何幽國很少來騷擾雲岚縣,如今也似乎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有意思。”程岩低低一笑,提筆在信紙上寫道:“哪兒來的美人?”

而後喚來莊棋,将莊思宜信中所說詳細轉述一遍,吩咐對方好好查一查趙大河。

次日,程岩自己沒下田,同時将縣丞吳一天叫來了議事堂。

程岩端坐上首,慢悠悠喝了口茶道:“吳大人好像是建和十三年的舉人?”

吳一天心裏揣摩着程岩的用意,對方為何單單找他談話?但面上卻陪着笑臉道:“正是。下官學識不比大人,當年連着三次都未能考中進士,便去吏部報名待選,也是運氣好趕上一個缺,就被派到此地任職了。”

程岩微笑道:“吳大人謙虛了,本官聽說你在鄉試上作的一首試帖詩文采藻麗,情思淵雅,被考官大人誇贊為不可多得的佳作。”

吳一天臉上的笑意不變,但眼角卻多了幾條皺紋。

程岩所說的确搔中了他的癢處,那首試帖詩也是他這一生最為得意的作品,試帖詩想寫出意境來不容易,他當時也是靈光一閃,半刻鐘成詩。只可惜經義上他始終弱了一籌,文章雖漂亮,卻不夠渾厚深刻。

“下官才疏學淺,讓大人見笑了。”吳一天謙虛道。

程岩淡淡一笑,之後便順勢聊起了詩詞歌賦。

吳一天先還迷糊着,後來見程岩處處都能說到他心坎上,也很佩服對方的學識,心道不愧為大安首個三元狀元。

他的态度稍稍放開了些,但心中卻一直存着警惕。

兩人足足談了一個多時辰,忽然,程岩道:“時間不早了,今日就與吳大人聊到這兒吧。”

說罷端起茶盞,示意吳一天該走了。

吳一天一臉懵逼,啥套路?

但見程岩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也只得揣着滿腹疑惑退了出去。

剛走出議事堂,吳一天就見到了主簿胡成喜,驚道:“胡兄,你怎麽也來了?”

胡成喜頗有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縣尊大人叫我來的。”

其實他已經到了半個時辰,一直等在外頭喝風,九月的雲岚縣已經很涼了,差點兒沒把他吹出毛病來。

胡成喜不雅地吸了吸鼻子,又偷眼觀察了下周圍,而後小聲道:“你們在聊什麽?聊這麽久?”

吳一天也不瞞着,“就說了些詩賦,倒也沒談別的,你說他是何意?”

胡成喜愣了下,正待開口,就見程岩身邊一書吏走出來,“胡大人,縣尊大人請您進去。”

“是。”胡成喜理了理衣袍,匆匆進了議事堂。

待他落座,便聽程岩開門見山道:“胡主薄,如今你手頭都管着那些事?”

胡成喜一怔,不是讨論詩詞歌賦嗎?不過他很快回過神,道:“下官主要幫着吳大人做事,縣裏的糧馬、稅收、戶籍等等,下官都會過問。”

“如今縣裏上馬、中馬、下馬、駒馬各有多少?縣中耕地多大?上下等田各占幾成?每一等田收糧幾何……”

噼裏啪啦,一大堆問題砸下來,全在胡成喜剛剛所說的幾項事務範圍內。

胡成喜整個人都懵逼了,他剛剛聽到了多少問題?十二?十三?還是更多?這該從何說起?姓程的莫不是要為難他?

呵呵,多半是了,要是自己答不出來,程岩肯定會借機立威。

胡成喜心中有了判斷,人倒是冷靜了些,他沉吟片刻,不慌不忙道:“回大人,本縣有馬共一百六十三匹,其中上馬僅六,一匹可換大米五石,絹布五匹……”

盡管算不上滴水不漏,但胡成喜也基本能答上來,而且還自主發揮地說了些程岩沒有問到的情況。

他滔滔不絕地答了小半刻鐘,才停下來看了程岩一眼,眼中有抹隐晦的得意。

胡成喜本來以為會在程岩臉上看到意外或驚訝,哪知對方只淡淡道:“繼續。”

胡成喜表情僵了僵,暗自運了運氣,又接連說了一刻鐘,說得口水都快幹了,終于回答完程岩的問題。

“不錯。”

程岩點點頭,他早就猜到胡成喜能答上來。

因為在此前的暗查中,他得知胡成喜這個人雖說搜刮起民脂民膏來毫不手軟,但本身還是有點兒能力的,這些年縣衙裏的大部分瑣事,都是對方在處理。

不僅如此,胡成喜年少時還頗有才名,據說記憶力非常好,幾乎能做到過目不忘,對方剛剛的表現已足以說明這一點。

若非胡成喜在老家得罪了人,十幾年連回原籍參加鄉試都不敢,也不至于只能縮在這窮鄉僻壤當主薄。

“本官還以為又是個一問三不知。”程岩笑了笑,“看來胡主薄這些年着實用心。”

一問三不知?又?莫非程岩是指吳一天?胡成喜心裏琢磨着,可吳一天不是說只聊了詩賦嗎?但詩賦需要來衙門裏談?而且談那麽久?

胡成喜心裏有了懷疑,又聽程岩道:“你在雲岚縣任主薄有十二年了吧?”

“回大人,下官乃是建和二十八年來到雲岚縣,至今已十二年了。”

說完,胡成喜就愣了下,因為他發現程岩的表情變得很奇怪,好像是惋惜,又好像是生氣,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胡成喜正推敲着程岩言行中的深意,可不等他想明白,程岩已端茶送客了。

從議事堂出來時,胡成喜又見到了典史趙大河,兩人只來得及眼神交流一番,趙大河便被喚了進去。

這一次,程岩的套路又不同,他開始和趙大河拉家常,“令郎今年十六了吧?可曾進學?”

“回大人,屬下的犬子五歲開蒙,只是……”趙大河苦笑了下,“屬下身為吏員,按照大安律例,三代內不得參加科舉。”

程岩愣了愣,“屬下的犬子”是什麽鬼?算了,雷劇嘛……于是很自然地轉問起別的事。

盡管兩人的對話不涉及政務,但趙大河總覺得程岩話中藏有陷阱,內心始終很戒備,回話也是不盡不實。

或許是他掩飾得不夠好被程岩看出來了,對方漸漸沒了談興,埋首處理起公務來,但也沒說放他離開。

趙大河滿心困惑與焦躁,這一坐就坐到了放衙。

等他和吳一天、胡成喜秘密聚在一塊兒通氣後,三人更是困惑不已。

一個說只聊了詩賦,一個說只問了公事,一個說只拉了家常。

他們想不明白程岩的用意,又隐隐懷疑,其他人有沒有說謊?

尤其是胡成喜,他下意識隐瞞了程岩那句嘲諷滿滿的“一問三不知”,心底生出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其實在大安,很多縣的縣丞和主薄是由一個人兼任的……

就在他們猜測着程岩意欲為何時,程二郎那邊卻有了進展。

程仲原就是種地的好手,幾天相處下來,村民們發現這小夥子雖然說話不着調,但幹起活來勤勤懇懇,不喊苦不喊累,對他也親近了不少。

此時,程仲正跟幾個村民坐在田埂上吹牛打屁,一人問道:“聽說你們南方的田一年可以種三季糧,可是真的?”

“有些地方氣候好,的确能種三季,但大多還是只能種兩季。”程仲喝了一口水,有些自豪道:“不過我家鄉就算是下等田,一畝也能産一石二鬥的糧。”

這話配合着他的表情說出來,就有些顯擺的意思。

有人不太信,問道:“真的假的?咱們這兒中等田才能産那麽多。”

程仲呲着白牙笑了笑,“當然是真的,要不咋說我們蘇省是大安糧倉呢?”他眼珠一轉,又道:“我家中等田,一畝能産糧三石!”

這話就更沒人信了,村民們盡管沒見過世面,但一生與土地為伴,常識總是有的。

不過大多人見程仲年少也并不在意,頂多一笑置之,唯有那些年輕的村漢卻不服氣,心道這程仲也太能吹了,前天說自己被毒蛇咬過啥事沒有,昨天又說自己親手打死過一頭老虎……

一個和程仲一般大的少年嘀咕:“又在瞎吹牛了。”

程仲一急:“我才沒吹牛!哼,有機會你們去了就知道。而且咱們蘇省三成都是上等田,中等田也有五成,光我們武寧縣,一季能有十幾萬石糧呢!”

少年:“呵呵,那我們這兒還八成都是上等田呢。”

程仲:“你瞎說,我翻過縣裏的卷宗,整個雲岚縣的上等田還不足一成。”

少年不屑,“那上頭上寫的你也信?”

此話一出,周圍好幾人表情都變了,那少年也自知說漏了嘴,不安地看向程仲。

卻見程仲似乎毫無覺察,正一臉氣憤道:“你這人說話太不老實了,連三歲小兒也騙不了!”

衆人覺得無語的同時也松了口氣,只是心頭難免心虛,又聊了幾句便都散了。

等人一走,程仲卻微微眯起了眼睛。

傍晚,程仲回到了縣衙,在見到程岩後便将打聽來的事說了,“哥,看來這雲岚縣的上等田可不止卷宗上記載的。”

程岩點點頭,若真如此,那趙大河等人貪下的糧食比他想象得還要多。

“這些村民各個守口如瓶,不敢提強征稅款的事,但如果能證實縣衙以好田充次田上報,便足以說明雲岚縣每年的總産糧都是虛報,府庫裏的存糧自然也不對。”程岩笑看着程仲,“你今日做得很好。”

程仲高興道:“他們還當我什麽都沒聽出來呢。”

程岩拍拍他的肩,“哥哥再交代給你一件事,幫我查清楚,雲岚縣到底有多少上等田和中等田,我會安排人配合你。”

“是!”

另一邊,趙大河也回到了家中。

不久,有兩人一前一後來到趙府,他們各自遞上一封信,前者乃米氏所書,後者則是趙大河那個遠房堂侄女寫來的。

趙大河看了信後,表情愈發凝重。

“老爺,出了何事?”趙夫人款款走進書房,“怎麽一回來就悶在房裏?”

趙大河将信收好,“今日程大人分別找了我和吳縣丞、胡主薄談話,可他只跟我聊了幾句家常便不說話了,叫我幹坐了兩個時辰。方才我跟吳縣丞和胡主薄碰了面,總覺得他們有所隐瞞,便讓人去打探。”

他語氣一沉,“可惜那倆丫頭也是廢物,什麽消息都探不出來!”

趙夫人不滿道:“那程岩究竟想做什麽?又是叫你們種地,又是莫名其妙要談話,看上去可真不是個省事兒的。”

趙大河點點頭,“縣衙收糧在即,看來,得給他找點兒事做。”

之後幾天,倒是風平浪靜。

程岩依舊去田裏幫着秋收,等秋收結束,他又每日帶着幾個下屬去各個村裏瞎逛。

趙大河一直偷偷派人跟着程岩,但卻也搞不明白程岩想要幹什麽?

其實程岩只是想了解下幾個村子的情況。

雲岚縣窮,不僅僅是因為吏治腐敗,還有諸多原因。這裏人少田少,位置荒僻,百姓的意識也很落後,就算肅清了吏治也走不出困局。

程岩希望,自己能為雲岚縣的百姓們找到一條改變命運的路。他既為朝廷派選的“父母官”,那則該嚴而似父,慈而如母,深愛治下百姓,才不會辜負自己的官名。

短短時間,程岩已走遍了縣城七村,在第一場霜降時,他收到了莊思宜從京城寄來的幾大框梨。

莊思宜在信中說,這些梨乃是太子殿下所賞賜,他想着程岩孤苦伶仃在邊關,想必也沒什麽水果吃,自己一個都沒留,全給程岩送來了。

而且送梨的寓意很好,可以說非常符合他現在的心境了。

等莊棋前來求見時,程岩正讀到信的末尾,莊思宜道:“也是,和阿岩比起來,誰都不算美人。”

“……”

程岩深吸口氣,默默收起信,從果盤裏遞了個梨給莊棋。

莊棋笑嘻嘻接過,問道:“是我家少爺寄來的嗎?”

“嗯。”程岩本想問莊棋所來何事,但出口卻道:“你知道……送梨是什麽寓意嗎?”

莊棋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梨乃分離,送梨便是說不願分離,自然是表達思念與牽挂了。”

“……”

程岩忍住難為情,幹咳一聲,“找我何事?”

莊棋神色一肅,原來是趙大河那邊有了異動。

“趙家一個族人突然來了趙府,但只待了一個時辰又匆匆回去了,我打聽到,他們在找人寫狀子。”莊棋有些慚愧,“可惜具體是為何事我還沒打探清楚,也不知是不是沖着大人來的。”

“哦?”程岩挑了挑眉,興味道:“自我上任以來,還沒有一人來告狀。”

他雖不知趙大河想做什麽,但如今的情勢,他們倆遲早都會對上。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就在這裏等着,看他們能如何?”

兩日後,縣衙門外的鳴冤鼓敲響了。

當時程岩正與一衆官員在議事堂商讨收糧之事,聽見鼓聲,程岩不動聲色地看了幾人一眼,卻見吳一天和胡成喜都面露驚訝,而趙大河則低下了頭。

莫非……今日之事,趙大河并未知會其他人?

程岩收回目光,淡淡道:“走吧,去公堂。”

前來告狀的是一名老者,名叫張有根,他要告的則是同村村民李大牛。

程岩打量着跪在堂上的二人,見那李大牛約莫三十來歲,皮膚黝黑,一臉老實相,此時面對他和左右衙役的注視,整個人都在哆嗦。

張有根的狀子上說,李大牛這幾年一直都在各村收糧,再将收到的糧食轉賣給糧商,賺取中間的差價。

若是以往,李大牛的做法也沒什麽錯,只是三年前新政推行,朝廷為了抑制糧商低買高賣,擾亂糧市,便禁止了民間私自收糧。想要收糧,除非你能拿到衙門的憑證,一旦無證收糧,就将面臨牢獄之災,短則一年,長則七年。

其實這個案子很好判,只要程岩按照律法來執行,誰也挑不出錯來。但他很清楚,既然趙大河選擇借此給他挖坑,又怎會這般簡單?

須知律法之外,還有人情。

雲岚縣地處邊陲,糧食不豐,程岩雖還沒找到足夠的證據,但從種種跡象推測,百姓們交完糧稅後,每年能存下的糧食不會太多。

而那些糧食,是很難養活一家人的。

這時候,他們就需要将好糧換為粗糧、雜糧,雖有些難以下肚,但至少分量足。

可百姓們大多淳樸,若直接與糧商交換很容易被坑騙,因此,他們習慣将糧食賣給有換糧經驗的村人,再由對方統一處理。

程岩知道,雲岚縣中無證收糧的絕對不止李大牛一人,此事牽扯到諸多百姓的利益,如果他今天嚴懲李大牛,那斷的可不止一個人的生計。

若再有心思不純之人刻意煽動,多半就要壞事。

此時,書吏已念完狀子,程岩驚堂木一拍,問道:“李大牛,你可知罪?”

“回、回縣尊大人,俺、草、草民不知道不能收糧啊!”李大牛眼看着都快哭了,語無倫次道:“以前俺們也一直收糧啊,沒說不能收啊,咋的收糧還要坐牢啊?”

程岩冷聲道:“新政已推行了三年,相關政令還張貼在縣衙門前,你為何推說不知?”

李大牛:“草、草民不識字啊!”

程岩:“怎麽,莫非衙門沒有派人到各村宣講新政?”

李大牛急急搖頭,“沒有啊,大人,草民真的從未聽說過,否則,草民也不敢幹啊!”

而公堂外一些圍觀的百姓們也都議論起來,竟是人人都未曾聽過。

程岩淡淡掃了眼吳一天和胡成喜,見兩人臉色都不好,畢竟民不知政,就意味着當地官員失職。

只見吳一天指着李大牛道:“放肆!公堂上豈容你胡言亂語!明明是你知法犯法,還敢怪衙門沒有知會清楚!”說完,他又對程岩拱手,“大人,此人必是為了逃避刑罰,故意推說不知,下官認為,應即刻将他收押。”

程岩:“要不,你來審?”

吳一天表情一裂,“……不敢,是下官逾越了。”

程岩不理他,又問李大牛:“你是從何處收糧?價錢幾何?”

李大牛戰戰兢兢道:“草民都是從同村人手中收的糧,一石粟給他們十兩銀,或是等價的次糧……”

程岩默了默,再次感嘆了一番雷劇的物價,又道:“可有證據?”

李大牛:“有、有的,草民雖不識字,但靠着畫圈做了個賬本,或者大人可以去村子裏問,村民們都能為草民作證。”

程岩轉頭問胡成喜,“胡主薄,我記得雲岚縣有規定,憑證收糧的底價為九兩一石對吧?”

“回大人,确實如此。”胡成喜态度恭敬,心裏卻想着程岩為何越過縣丞來問他?莫非他之前那個念頭還真有可能?

程岩點點頭,“朝廷推行此項新政,是為了穩定糧市,以防有不良商人壓榨百姓,低價從百姓手中買糧,再高價販賣……”

他極富耐心地将這一政令掰開、揉碎了講給衆人聽,是希望百姓們明白新政的好處,減少抵觸心理。

作為縣令,他不但要“治民”,更要“教民”。

“……此乃皇上一片愛民之心。”程岩緩聲道:“而李大牛十兩銀子收糧,比衙門規定的底價還多了一兩,百姓們也能得到更多利益。他的行為不但沒有擾亂糧市,反而在其中起到了紐帶的作用,為村民行了方便。何況,新政之事,他并不知情。”

此言一出,堂上諸人都愣了愣,趙大河飛快地看了程岩一眼,眼中有藏不住的驚訝。

半晌,吳一天遲疑道:“大人的意思是……”

程岩:“此事本官會再查,若李大牛所言無虛,又何罪之有呢?”

吳一天下意識反對,“大人不可——”

程岩:“要不,你來審?”

吳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趙大河:姓程的到底啥意思?

吳一天:布吉島

胡成喜:布吉島

岩岩:布吉島就多想,越想越複雜,越想越覺得我神秘嘻嘻嘻

梨子少年41:今天也在努力掙紮出鏡!

——

李大牛有原形,王力軍收購玉米案不知道大家看過新聞沒?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農民沒有辦理國家相關執照非法收購玉米,每斤獲利1.5分,一年一共6000元,結果違反《糧食流通管理條例》,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這件看似很小的案子卻被選入2017年推動法治進程十大案件,因為案子道了最高法,最高法判定認為王力軍雖然沒有相關執照,但在糧庫和糧農間起了紐帶作用,沒有擾亂糧食市場,不具備刑事處罰的必要性,要求地方法院再審。最終,王力軍被改判無罪并提出賠償申請,國家也針對此案修訂了相關法律條文。

雖然我們常常能看到壞事發生,但同時也一直有好事在發生,只是好事聲音小,壞事傳千裏,希望大家不被負能量影響,不遇上壞事,每天開開心心。

——

41和岩岩分開,預示着我也踏出了安全區,雖然舍不得41,但沒辦法,岩岩總要獨當一面,我會每天争取多碼字,早點讓41和岩岩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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