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八百裏加急!”

“八百裏加急!!!”

臘月十九, 封印前一日清晨, 一匹快馬飛馳入京, 讓原本還高高興興搓手等放假的百官們心情一沉,頓時有了不祥的預感。

青陽巷,莊府。

莊思宜剛穿戴好,準備去翰林院點卯,忽有一小厮疾跑而來,“少爺!不好了!幽國六萬兵馬突襲寧省,如今已占領八城!”

莊思宜一頓,“寧省?”

随即,那小厮頭一回從自家少爺臉上看見了名為懼怕的表情,只聽莊小少爺聲音發緊, “可有雲岚縣?”

小厮:“沒有, 是寧白、順梅、德豐……”

他才彙報了一半, 莊思宜已經撩起官袍往院外沖,帶起的風凍得小厮一個激靈。

同一時間, 雲岚縣城樓。

新砌的青磚城牆此時已布滿血跡, 磚牆縫隙處插着數不清的箭矢, 百來具屍體堆積在城樓下……眼前的一切皆宣告着,這裏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

盡管寒風凜冽,但程岩額上卻全是汗珠,他側目看了眼被擔架擡走的一具具屍體, 心中一陣難受。

這些士兵,很多人還不足二十歲!

“可算是又守住了一天……”鄭千戶擦了把臉, 血與汗糊成一團。

自臘月十二起,幽國人每天都會來攻城,城外圍了至少五千兵力,而他們縣城駐守的士兵不過五百人,加上縣兵和衙役,也湊不過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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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岚縣此前因為趙大河暗通幽國的關系,倒是很少有幽人來擾,等到趙大河被捕後,城中又迎來了駐守的北軍,百姓們便更為放心。

這次幽國大舉入侵,許多人一開始都未回過神,好在程岩反應快,及時下令關閉城門,加上這幾年縣城牆經過反複加固翻修,總算結實了不少,如此才堪堪擋住了幽軍的首次突襲。

“一天,也不知還有多少個一天。”程岩苦笑了下,又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打擊士氣,便轉移話題道:“城中還剩下多少兵力?”

鄭千戶:“加上縣兵和衙役,滿打滿算估計不超過七百。”

程岩皺了皺眉,又問一旁的胡成喜,“傷員安置如何?”

胡成喜的聲音疲憊,卻仍恭謹道:“各家醫館都按照大人的交代來救治傷員,目前看來,情況比預想要好很多,一些連郎中都束手無策的傷員竟也挺過來了,而且城中不少百姓都主動去醫館幫忙……”

他剛說了一半,就見莊棋匆匆跑上城樓,神色凝重道:“大人,有探子來報,幽人将澗水上游給堵了,想斷了我們城中飲水。”

不待程岩開口,一旁鄉寧伯府的二公子施狄猛地一拳捶在城牆上,“他娘的!這些狗蠻子別落在我手上,我非将他們扒皮抽筋,生生烤了吃!若我還能活着回京,必要親自請戰!”

這位貴公子是來雲岚縣賭石的,此時卻也走不得了,而和他一樣的人還有很多。

施狄雖生于武将之家,但從小到大都待在京中,從未見過真實的戰場。以往他聽說邊關百姓如何艱難,如何凄慘,也不過假模假樣的同情一番,直到此次幽軍來襲,他和一衆世家子被困在雲岚縣,見多了生死,終于能感同身受。

這些天,施狄和幾個武将家的公子一直在幫忙守城,程岩很感激他們,于是拍了拍施狄的肩,以示安撫。

“堵澗水暫時沒關系,咱們雲岚縣什麽都不多,就是井多。”

兩年時間,程岩着人在雲岚縣城和轄下村落都鑿了不少井,原本是希望便利百姓,沒想到如今還有意外的用處。

程岩繼續問胡成喜:“存糧呢?”

胡成喜:“前個月才繳了今年的糧稅,如今府庫存糧不多,加上百姓捐的糧,應該只能支撐一月。”

“一個月……”程岩心道:一個月決計等不來朝廷的救兵,一個月之後,又該如何?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改變了單國入侵的歷史,卻還是無法扭轉乾坤。

程岩突然生出一股無力感,甚至有些鑽牛角尖地想,這場浩劫,是不是因他而起?如果他不除掉趙大河……

但他很快清醒過來,靠出賣大安換來的一夕安寝,終究會付出更沉重的代價。

他沒有錯。

“一個月不夠。”程岩道:“向百姓征糧,由縣衙統一發放。從現在開始,除了兵丁衙役和老幼婦人,其餘人等,包括我本人的糧食減半。”

胡成喜一愣,“這樣會不會出事?”

程岩搖了搖頭,“沒有辦法了,我相信,雲岚縣的百姓會理解的。”頓了頓,他又道:“态度好點兒,但若有人執意不肯上繳糧食……抓,膽敢鬧事者……就地格殺。”

不是他心狠,而是此時此刻,縣城絕不能亂起來。

胡成喜領命退下,程岩又交代了莊棋一些瑣事,後者剛應下,卻突然間愣住了,眼神發直地盯着城樓之外。

程岩順着莊棋的目光轉過頭,就見遠方有一人一馬,正迎着落日餘晖,馳騁在暗金色的大地上。

馬上的青年半伏着身,黑色鬥篷随風翻湧,好似濃墨,又似夜花,在天邊紅霞的映襯下,竟顯出幾分詩意的淩厲。

盡管隔了老遠,但程岩依舊一眼認出了來人!

而此時,對方已逼近城下,朗聲喊道:“我乃戶部寧省清吏司主事莊思宜,開城門!”

“少、少爺……”莊棋傻傻地應了聲,随即激動地吼道:“是少爺!快開城門!”

下一刻,程岩已經飛奔下城樓!

伴随着刺耳的摩擦聲,城門被打開一條縫。

縫隙中,一匹白馬一躍而入,馬上之人騎術高絕,他雙手勒緊缰繩,駿馬随之揚起前蹄,而他端坐馬上,在夕陽下宛若一尊完美的雕像。

莊思宜俐落地翻身下馬,就見程岩慌慌張張地從城樓跑下來。一路來的擔憂與害怕,在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時,都化作了濃稠的情意。

他眸中含笑,微微展開雙臂,“阿岩。”

懷中猛地一撞,莊思宜感覺程岩緊緊地抱住了他。但他的第一個念頭卻不是驚喜,而是意外,因為阿岩在他心中一直是含蓄的,沒想到今日竟會如此熱情。

不過,莊思宜的身體比腦子更快做出反應——原本松松放在程岩腰間的手瞬間收緊,力氣大得幾乎要将對方嵌入身體中。

程岩覺得有些疼,但也顧不上了,此時他的确是萬般激動,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人。

在沒有見到莊思宜前,程岩想的都是如何能讓雲岚縣的百姓們熬過這場劫難;而莊思宜一來,程岩忽然就堅信不疑,他們一定能熬過這場劫難。

不是對自己不信任,而是太信任對方,這種信任,源自他重生以來一點點地積累。

從最初的恨意和防備,到今時今日的全心依靠,個中變化只因為莊思宜能夠在每一次危難時站在他身邊,與他患難與共,給予他底氣和勇氣。

何況,他真的很想念、很想念這個人。

“阿岩,我真想你。”

然而最先将思念宣之于口的卻是莊思宜,他的唇幾乎是貼在程岩鬓角,溫熱的吐息讓程岩的耳朵微微泛紅。

程岩只覺得連耳根都癢起來,略微不自在地掙了掙,在莊思宜稍稍松開手後,他便擡起頭,凝視着對方濃墨般的眼睛,問道:“你怎會這時候來雲岚縣?”

因為你說過,你喜歡的人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能與你攜手進退,不離不棄。

縱然心中如是想,莊思宜卻只笑了笑,“放心不下,便來了。”

莊思宜雖沒明說,但程岩莫名認定對方放心不下的是自己,他微微垂眸,又忽然皺了皺眉,“這回你不會突然又走了吧?”

莊思宜一頓,頗為無奈道:“你就在這兒,我還能走哪兒去?”

……上回不就突然走了嗎?程岩正想秋後算賬,就聽不知何時過來的施狄道:“原來是莊兄?唉呀,若不是見你身高體長,我還以為是程大人家的媳婦兒趕來了呢!話說有個詞叫什麽來着?乳燕投懷?哈哈哈哈……”

其實施狄只是很沒文化地随口一說,并非真覺得兩人有什麽,畢竟論起肉麻來,他們武人間的友誼從不服輸。

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莊思宜贊賞地看了施狄一眼,程岩卻尬得不行。

這種尴尬也并非頭一回了,程岩很快處之泰然,他退開莊思宜的懷抱,笑道:“原來你們認識?”

“咱們這些京裏的公子,誰能不認識莊兄啊?”施狄又奇怪道:“不過戶部主事是啥玩意兒?你不是在東宮為太子講讀嗎?”

莊思宜将空掉的手心藏在袖中,默默攥緊,他不冷不熱地回道:“主事就是主事,朝廷給我的新任命。”

“都這時候了,朝廷還有心情往寧省派官?”施狄沒好氣道:“要派也派個将軍什麽的吧,派個文官算怎麽回事?而且戶部寧省清吏司在昭陽府,你身為主事不在府城裏待着,來雲岚縣作甚?還嫌不夠亂的?”

莊思宜懶得理他,程岩也肅着張臉,心中卻有着隐秘的高興——莊思宜想幫他,是為了他而來的。

只是此情此景提醒着他這份高興并不合時宜,程岩忙心虛地假咳一聲。

“阿岩,你受涼了?”

見莊思宜誤會,程岩趕緊否認,“沒……你一路來也累了,咱們先回去再說。”

莊思宜點點頭,兩人擡腿就走,留下還想打聽下京中情形的施狄兀自抱怨,“這正事兒還沒說呢,怎麽就走了?”

他一臉懵逼地轉過頭,就見城樓下蹲着個人,渾身凝聚着幽怨之氣。

施狄:“……”

莊棋:“……”

少爺,您看看我啊,您看不到忠心耿耿的棋棋了嗎?嘤……

作者有話要說:

在線四姨:終于等到同框,還好我沒放棄!大聲告訴我,你們想我嗎?

上一秒還要殺人下一秒就軟成小媳婦并投懷送抱的岩岩:話筒遞給評論區。

怨靈棋棋:求看我一眼……

——

啊,我也終于回到舒适區了!又有激情了!幾個炮灰縣城的名字是從以前的文裏摳來的,取名廢不想動腦子了,這幾個縣城在以前的文裏遭了洪水,今天又被幽國滅了,對不起它們。

其實很想寫41把岩岩抱起來轉了個圈,但是我克制住了發射天雷的沖動23333

以及戰争寫嚴肅了雖然很帶感但會很沉重,我們走輕松路線好不好?讓我們将邏輯甩掉,只留下一個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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