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回到縣衙, 程岩和莊思宜簡單收拾了一番, 便去了書房。

程岩給莊思宜倒了杯熱茶, 瞅着對方腦袋問道:“我聽說你為了救太子殿下,受傷了?”

莊思宜愣了愣,他早已從莊棋的信中得知丁子鳴多嘴的事,還知道阿岩差一點兒就要回京來探望他。只是當時他一來沒想好該以何種态度面對阿岩,二來,他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讨好太子身上。

他在太子心中越有位置,他要做的事才會越順利。

不過此刻程岩問起,莊思宜也将事情經過簡略說了,“傷早已痊愈,只是害怕阿岩擔心, 便沒有告訴你。”

“可你不告訴我, 我會更擔心。”

莊思宜心中一軟, “那以後阿岩想知道什麽,我必不隐瞞。”

程岩嚴肅地點點頭, 正想順勢問莊思宜為何成了寧省的戶部主事, 對方卻率先發問:“如今城裏是什麽情況?”

程岩一愣, 忙将幽國入侵以來的種種告知。

莊思宜聽得認真,問得也格外細致,讓程岩漸漸忘了原本想說的話,一一作答。

當莊思宜聽說城中存糧緊迫後, 沉吟片刻,道:“我這次出發時, 朝中是戰是和還沒有定論。”

程岩一驚,“他們又想議和?”

莊思宜擡手讓程岩稍安勿躁,“或許是上次擊退單國給了朝廷信心,這一回,主戰的人明顯占多數,多半是要戰了。”

程岩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又聽莊思宜道:“但即便要戰,也不是三兩天能做下決定的,期間必定有一番利益争鬥。而朝廷點兵出将、籌備軍需糧草等又要花費一定時日,等大軍來援,至少也要兩三個月以後。”

對此程岩早有預料,他道:“和我推算的差不多,可即便縣衙從百姓手中收來了糧食,也頂多支撐一個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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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思宜:“我來時路過昭陽府,如今府城已亂,怕是無力予以雲岚縣幫助。但烏蘭縣、天一縣和保山縣都在雲岚縣後方,有你們擋住敵軍,他們暫時安全無虞,你可有向這三城求助?”

“何止三城?這些天我不斷差人出城求援,周圍幾縣早已跑遍了。”程岩淡淡一笑,“烏蘭縣在林兄治下,不用我求助他也給我送了糧來,只是如今情勢危急,他身為縣令也要為縣中百姓考慮,不可能把糧食全給我。至于其他縣……”

他嘆了口氣,“我與他們交情淺淡,這種時候,人人自危都來不及,又怎會願意幫我?”

莊思宜皺了皺眉,“其它縣就算了,但若雲岚縣破,天一和保山兩縣同樣難保,如此淺顯的道理,兩位縣令莫非想不明白?”

程岩苦笑道:“未必是想不明白,而是在他們看來雲岚縣多半沒了指望,到時候他們還得靠自己擋住幽軍,糧食當然要留着自己用。”

“真是愚不可及!”莊思宜諷刺道:“即便雲岚縣城破,可支撐得越久對他們就越有利,否則就他們那倆小破城能擋住幽軍三日嗎?”

他突然起身,“給我備馬,我親自去借。”

程岩一驚,“現在?”

莊思宜:“時間緊迫,一刻都不容耽誤。”

程岩:“可是已經很晚了……”

莊思宜:“趁夜更好。”

程岩見莊思宜打定了主意,也知對方說得沒錯,一時為難起來。公心上,他應該讓莊思宜去試一試;但私心上,他不舍對方如此奔波……

半晌,他輕聲問道:“你不累嗎?”

然莊思宜卻笑道:“阿岩,只要能幫到你,我就不累。”

當晚,雲岚縣南城門開,一位青年策馬揚鞭,踏着星月微光,彙入濃墨般的夜色。

烏蘭縣,縣衙。

雖已是寅時,但林昭還未睡,事實上他已失眠多日。

大軍壓境,與烏蘭縣只有一線之隔,他又哪裏睡得着?何況,擋在前線的還是他的好兄弟。

此時,他面前攤着一摞賬冊,桌上還有一盞濃茶。

室內很靜,以至外間的腳步聲格外清晰,林昭皺了皺眉,“誰?”

門外響起了下人的聲音,“大人,是戶部寧省清使司的主事大人來了。”

戶部主事?林昭腦子裏浮現出個幹瘦老頭的形象,但對方不是一個半月前任期結束,回京述職了嗎?

“林兄,是我。”

林昭一頓,覺得聲音很耳熟,像是……

他猛地站起身,匆匆開了門,就見莊思宜正站在門外。

“欽容兄?!”

莊思宜:“一別兩年,林兄可還好?”

林昭愣了好半天,随即一把熊抱住莊思宜,“欽容兄!你為何會來此啊?”

洪亮的聲音幾乎要震破屋瓦,莊思宜只覺得耳朵一陣嗡鳴。

同樣是擁抱,傍晚阿岩抱着他時不要太美滋滋,現在……他快被勒吐血了!

“林兄……”莊思宜虛弱地推了把林昭,後者手松開,他才終于能喘口氣了。

被林昭實力碾壓的莊思宜心中暗暗反省,看來自己還不夠強壯,日後鍛體時在多加兩塊石頭好了。總之,他絕不能讓當初第一次去鶴山書院爬山時的情景再現了!

但現在也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莊思宜直接道:“林兄,我們進去再說?”

林昭忙應道:“對對對,欽容快請進。”

一入屋中,莊思宜便開門見山地道明來意,林昭訝然道:“借兵?”

莊思宜:“對,烏蘭縣沒有設置千戶所,但衙役或縣兵能借點兒給我嗎?”

“你想要多少?”林昭得知莊思宜是從雲岚縣來後,本以為對方是來幫程岩借糧的。

若是借糧,他會很為難,因為能借的他都給程岩送去了,如今府庫存糧僅夠縣中支撐十日,而這十日,正是雲岚縣一旦城破後,烏蘭縣能夠支撐的最長時間。

但若是借兵,他還能勻出來點兒……

莊思宜:“有多少?”

林昭老老實實道:“縣兵和衙役加起來兩百多吧。”

莊思宜:“那就兩百多吧。”

林昭頓時一副便秘的表情,哀怨控訴道:“欽容兄你未免太偏心了,人都被你借走,那咱們縣怎麽辦?”

莊思宜:“你放心,十日內原原本本地給你還回來。”

林昭訝然道:“原原本本?你不是讓他們去守城?”

莊思宜并未回答,而是留給林昭一個耐人尋味的笑。

次日,晨光穿雲。

天一縣的城門外,來了個身穿青色官袍的青年,青年騎在馬上,身後則跟着一隊兵丁。

城門兵雖看出對方乃大安官員的打扮,但邊關正處于戰亂中,對方又帶着如此多的人手,他們依舊警惕道:“還請這位大人出示憑證。”

莊思宜亮出牙牌,“本官乃戶部寧省清吏司主事,有要事見朱縣令,速開城門。”

城門兵核實後,忙跪下道:“見過大人。”

随後,天一縣城門開啓,青年騎着馬和一衆兵丁入城。

他們一路來到縣衙,朱縣令已帶着縣中官吏們跪迎在縣衙門前,畢竟戶部主事乃正六品,還是京官外放,對他這個從七品的縣令而言,已是高高在上了。

就不知這位新任的莊主事來他天一縣作甚?

朱縣令正琢磨着,忽見那位莊主事做了個“翻掌”的手勢,老實說……還挺帥氣的,不過……啥意思?

等跟着莊思宜入城的一衆縣兵猛撲上來,将衙門前的人全數擒住,朱縣令終于懂了那濃濃中二氣息姿勢的含義——給我綁了!

盡管事發突然,朱縣令卻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心思,他腦中亂糟糟的,一會兒想着是他把妾氏擡成平妻的事被上面知道了,一會兒又想着是不是他縱容二弟偷偷開賭坊的事被告發了,可這些都跟戶部沒幹系啊!

朱縣令喉嚨發堵,驚恐地望着一身凜然之氣的莊大人,反倒是他身後的主薄憤怒地吼出了他的心聲,“莊大人,您這是何意?”

莊思宜冷冷看了主薄一眼,“本官何意,你心中沒數嗎?”

主薄被莊思宜不容置疑的語氣給唬住了,也學着朱縣令開始反省起來,卻又聽莊思宜道:“府庫在何處?”

朱縣令和主薄打死也想不到大安的朝廷命官會帶兵搶糧,還以為是戶部清賬時發現了什麽問題,一個個哭喪着臉,戰戰兢兢地指路。

莊思宜見兩人都老實了,又繼續恐吓朱縣令,直到從對方手中拿到了開倉憑證,才對身後的烏蘭縣兵丁吩咐了幾句。

兵丁們來前已得了林縣令的指示,說是讓他們只管聽莊大人的吩咐行事。其實他們也不清楚個中緣由,還以為天一縣的官員真的犯了事,雖疑惑為何戶部要在此時清查府庫,還是聽話地去搬糧。

就這樣,莊思宜借着衆人的消息不對等和他“卓越”的演技,堂而皇之将天一縣府庫的糧食搬走大半,直到他臨走時,朱縣令等人還是懵逼的。

“……走了?”朱縣令雙腿打顫道。

主薄望了眼公堂大門,小心翼翼地回:“……走了。”

堂中安靜片刻,朱縣令又道:“不抓我們?”

主薄:“好像沒抓?”

朱縣令:“你說,到底為了何事?”

主薄沉思良久,“不知道。”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頭都覆上了一片陰影。

直到許多天以後,他們聽說天一縣的糧食全都運往了雲岚縣後,朱縣令終于恍然大悟,頓時暴怒道:“他、他們雲岚縣,那個莊思宜,居然敢明目張膽地來搶糧?!”

那主薄卻多想了一層,“大人,那莊思宜的官身可不是假冒的,會不會真是朝廷的意思?”

朱縣令忍不住爆粗道:“屁個朝廷的意思,朝廷要讓我等出糧,為何沒有文書!”

這下子,主薄也不吭聲了。

公堂上響起朱縣令狂躁的吼聲:“欺人太甚!本官一定要上告朝廷,本官、本官這就去寫!”

“大人且慢!”

主薄着急地抱住困獸般的朱縣令,換來朱縣令怒目相視!

但主薄依舊執着道:“大人,您若上了這道折子,讓朝廷知道咱們輕而易舉就将糧食交出去了,好像……對咱們也不利?”

朱縣令一驚,好像也是啊!他急道:“那怎麽辦?”

主薄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下官認為,得先把糧食搶回來,再行上告。”

朱縣令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雲岚縣……你敢去搶?”

主薄:“……”不敢!

兩人又靜默片刻,忽的,朱縣令雙眼一紅,跌坐在地,捶腿嚎哭道:“娘希匹!那姓莊的,就他娘的是個強盜!”

而在此之前,首次作案成功的強盜莊思宜已進入了保山縣。

保山縣的縣令歐陽文端坐書案前,正兢兢業業地處理公務,突然間,他感到一股寒意上蹿,接着連打了數個噴嚏。

歐陽文披了件外衫便繼續埋首辦公,絲毫不知有人正“磨刀霍霍向歐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南:哼,聽說有人覺得莊棋承包本文笑點,我可是不同意的。姓莊的真讨厭,一個兩個都想從各個方向超過我,我是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魅兒:我也不同意!

——

同樣的套路不能用兩次,但又怎能難住花樣百出的41,預知後事,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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