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應聞隽洗了把臉,從盥洗室出來後對着趙旻也沒好臉色。偏的趙旻又湊上來,把人往懷裏一摟,非要應聞隽坐自己腿上。
方才鬧了這樣大一通,應聞隽也累了,掙紮了兩下沒掙開,也就任給趙旻抱着。
“就真不打算搭理楊賀啦?”趙旻接着暗示,“你可別小瞧了他,他們家在四川有樁生意,從生産線到運輸線都鋪好了路子, 明擺着要掙錢的買賣,多少人想巴結楊家還巴結不上呢。我舅要是知道了,說不定也想要巴結上他呢。”
應聞隽瞪他一眼,眼見擡手又要打,趙旻慌忙求饒:“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別動氣。”他方才被應聞隽的手背抽了一巴掌,到現在一邊的臉還紅着,又想尋些別的話頭讨應聞隽開心,四下一看,見被他丢在地上的皮箱大敞,便彎腰拾起一本書來,讨巧賣乖道:“呀,都是英文,我看不懂,看得我眼睛痛,你給我講講書裏寫的什麽。”
應聞隽懶得搭理他。
“不願意?”趙旻湊上來道,“那給我講講你那個老相好?”
“你不都打聽的清清楚楚嗎,還想聽我講什麽?你不止喜歡偷聽別人說話,還喜歡打聽別人的閑事。”應聞隽表情冷淡,說這話時沒有什麽反應,仿佛真的不在意了,可趙旻抱着他,怎會不清楚一提起這人,懷裏摟着的身子都微微僵硬。應聞隽身體下意識往外傾,早已豎起警戒姿态。
趙旻只當看不見,得寸進尺道:“我自己打聽到的,怎能和你告訴我的相提并論?況且我也沒打聽出什麽來,就打聽到那人是你老鄉,姓馮,單名一個義字,你倆青梅竹馬,他後來跟着我舅做事,被我舅送去香港了。非親非故的,你說這個馮義給了我舅什麽好處,我舅又費功夫又費錢,把他送到香港去讀書,這麽一說,倒是對他比對我這個親外甥還要好。”
趙旻開玩笑道:“我舅若不是得了他的好處,難不成是有什麽把柄抓在他手裏?你被他賣到宋家這麽些年,心裏就不怨恨他,就沒想着打聽打聽?哎,你倒是跟我說說,他當初用了什麽法子,把你賣到宋家的啊……”
應聞隽忽的瞥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怎麽聽起來,你對馮義這個人倒是比對我感興趣。”
“你醋啦?”趙旻又是嘻嘻一笑,倒是沒正面回答應聞隽這個問題,只是突然将他松開,讓張媽翻出臺唱片機,擺在桌上,不顧應聞隽抗拒,将他拉起跳華爾茲。他一手攬住應聞隽的腰,随着音樂聲輾轉騰挪,應聞隽故意去踩趙旻的腳,趙旻不在意,給他踩着玩。
“會念英文,會跳舞,都是他教你的?”
應聞隽點了點頭。
“他還教過你什麽?”
“不關你的事,別瞎問。”
“哎呀,你這樣厲害,他怎麽這般沒眼光,還願意将你拱手送到我舅的身邊,你要是我的人,我一定将你牢牢抓在身邊。”趙旻一番甜言蜜語,應聞隽卻沒迷失心智,心道柏英不就是他的人,他和柏英不還是各玩各的,只對趙旻冷冷淡淡,順着這大少爺的意思,敷衍道:“那興許是我還不夠好。”
“哦,那你說說,你哪裏不夠好?”
這一問,還真把應聞隽給問住了。當年故是馮義設局拿他去讨好宋千兆,将他當做徹底攀附宋千兆的跳板,可他又何嘗不是心灰意冷之下順水推舟,逆來順受,這些年都活在自怨自艾中,早就認命了。應聞隽十分清楚自己的毛病出在何處,他總是瞻前顧後,優柔寡斷,抱着一股得過且過的僥幸。
就連他現在與趙旻,不也是這樣?
“要我說啊,你還是太心善,太容易給人拿捏了,才會給人得逞,給我得逞,我要是你,在宋家那天晚上就該給我兩個大耳刮子,讓我離你遠些,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越是害怕,就越容易給人拿捏。”
見應聞隽神情落寞,似有千斤心事,趙旻了然一笑,知道自己一番柔情似水的逼問起了作用。
“不管馮義教過你什麽,我現在倒要教你一樣新的。我要是你……我才不管什麽馮一,馮二,馮三,誰招惹了我,誰害我日子變成這樣,我就同誰魚死網破。”趙旻低聲喃喃,聲音似帶着蠱惑,屋中燈光橙黃,音樂舒緩,等應聞隽反應過來時,才發現二人已一個極其暧昧的姿勢抱着。他猛地将趙旻推開,不知自己方才怎麽了,對方一番話,竟輕易攪動着他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恨意。
應聞隽不喜歡這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
他皺眉看着趙旻,問道:“什麽時候能去醫院?”
趙旻被他一推,順勢躺在床上,懶洋洋道:“我說了陪我三天,明天是最後一天,你急什麽。哎,我問你,要是真有了,你可真能狠心打掉?”
應聞隽想了一想,直截了當道:“若這孩子是你舅的,我肯定留着,是你的,就算了。”
趙旻嚷道:“憑什麽是我的就算了!你這又不是跟張媽去市場買菜一樣還能挑挑揀揀讨價還價?這肚皮難道不是你自己的,怎麽還要看孩子他爹是誰。”
應聞隽不搭理他,方才打趙旻的時候皮箱裏東西散落一地,現在開始一件件往裏拾,問道:“我帕子呢。”
“沒看見。”
趙旻來了興致,非要應聞隽說出個一二三來,應聞隽撿哪件他上去搶哪件,到最後幹脆一把子将皮箱合上,自己坐在上頭,土匪一樣看着應聞隽,不講理道:“你今日還非得就把話講明白了,怎麽我舅對你動辄打罵,當着外人的面給你臉色瞧,你就願意給他生孩子,我趙旻對你百依百順無微不至,你就不肯生。你住這兩天我可曾強迫過你?可曾對你說過一個‘不’字?”
“什麽叫給他生孩子……”應聞隽皺眉,懶得糾正趙旻的一番歪門邪說,不耐地看着趙旻,“趙公子,你我可是表兄弟,這你可知道?”
趙旻雖不在意應聞隽肚皮裏到底揣沒揣貨,揣上了又肯不肯生,但心裏偏存着口氣要弄明白憑什麽宋千兆那老混蛋可以,他趙旻就不行。這樣聽應聞隽一說,又高興起來,還以為是按着血緣的關系,并不是他比宋千兆差在哪裏,誰知下一刻,又見應聞隽神色認真起來,補充道:“除此之外,你對待感情無半分真心,态度輕慢頑劣,你和你舅一樣,對誰好,只是覺得那人有利可圖,對誰不好,那就是壓根沒将人放在眼中,打心眼裏覺得對方如蝼蟻,不配與你說話,你只比你舅強上一點,你會做表面功夫。”
趙旻一怔,看着應聞隽的表情玩味起來。
“你的意思是,若有人真心待你,對你好,把你放在眼中,不将你當做蝼蟻草芥,不與你做那虛與委蛇的表面功夫,你就願意跟這人好啦?你就願意給人生孩子啦?”
趙旻不笑了,嘴角一平,像是被應聞隽一番話給激怒了,變臉如翻書,難得冷淡道:“人一輩子那麽長,誰還沒被一時一刻的情情愛愛蒙着眼的時候,你怎麽知眼下的就是合适的?那個馮義又教你跳舞又教你念英文的,到頭來不也把你賣給我舅了?”
應聞隽脊背挺得直直的,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趙旻。
“也不。”
他眉眼間漏着一絲恹恹倦意,卻又無比堅定。
“不止要那人真心待我,對我好,不将我當做蝼蟻草芥,不與我虛與委蛇,最重要的是,我對那人,也得同樣真心。”
“至于你……”應聞隽将趙旻上下一打量,毫不留情道:“你哪樣都不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