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聽了這話,趙旻心中霎時間只剩下一個反應——眼前這人,要不是他表哥就好了。
若不是他表哥,他就非得跟這人一較高下長短,就非得樣樣都占。
久久聽不見趙旻回答,應聞隽心中惴惴不安,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奚落一通,可還有事兒等着趙旻去辦呢。當即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一擡頭,卻發現趙旻正目不錯珠地盯着他,仿佛他臉上有什麽稀罕東西。應聞隽将要不自在地扭過頭,趙旻那厮卻把一張俊臉湊了過來,低聲道:“你說別人殘缺,你卻多餘,我怎麽就沒看出來?”
二人氣息交錯,應聞隽要往後撤,趙旻不讓,一手強勢地攬過來,掌心按着應聞隽的脖子不叫他躲。
趙旻盯着應聞隽薄如紙片的嘴唇,喃喃道:“那個姓馮的當了孬種,你偏要拿自己賭氣,我看你不是多東西,是缺東西,缺什麽我偏不說,你心裏有數。按你本來的性子,怕是得為我舅守活寡吧,我說那天在小白樓怎麽勾搭我呢,合着也是這兩年過得不舒坦,和自己賭氣是吧,笨死啦。”
他最後三個字親昵又促狹,似要吻上來一般,偏的又神情認真, 一雙眼睛長得含情脈脈,仿佛真的對應聞隽用情至深。
應聞隽心跳起來,手心熱起來,可整個人也猛地怕起來,本能察覺到危險。
比起肉體交融,他更害怕抗拒這樣交心。
留在身體上的痕跡總會消退,可有些話一旦聽進心裏,那便是萬劫不複的開始了。
趙旻是個靠不住的人——應聞隽在心裏這樣想到。他面上又不易察覺地冷上幾分,掙開趙旻,讓趙旻出去,他要休息。
這厮一聽,果然蹬鼻子上臉,硬是摟着應聞隽躺在床上,一手霸道地從後頭圈住應聞隽的腰,整個人埋在他脖子裏,耍賴道:“怎的昨日同床共枕可以,今天就不行啦?我還非得就要這樣。”趙旻突然擡起頭,在應聞隽領口狗一樣的嗅着,調侃道:“真好聞,噴香水啦?你若喜歡這東西,改日我送你幾瓶。”
應聞隽罵道:“滾蛋。”
繼而不再管趙旻,心煩意亂地閉起眼,額角突突的跳。他算是看出來,趙旻這混蛋壓根不準備碰他,只是想逗他,覺得自己提心吊膽的樣子好玩,才故意語焉不詳,擺出副流氓樣罷了。他人躺在床上,意識卻在輾轉反側,趙旻每一個吐息都被放大,圈在自己腰間的胳膊越來越沉,壓得應聞隽根本掙脫不了這樣的懷抱。
他越是覺得趙旻讨厭,此時就越能感受到趙旻胸膛的炙熱溫暖。
小白樓裏春宵一夜後二人還各睡各的,不曾相擁而眠,今夜什麽都沒做,趙旻卻把人抱得緊,一覺睡到半夜,感覺懷裏的人在掙紮。趙旻驚醒了,發現應聞隽滿頭是汗,嘴裏喃喃自語,湊近了去聽,發現他這心口不一的表哥嘴裏竟然在喊老情人馮義的名字。
趙旻滿臉不爽地磨了磨牙,卻也沒把應聞隽給推開。
翌日一早,趙旻說到做到,果然帶應聞隽去了維多利亞醫院,一穿西裝的男人出來迎接,看見趙旻時客氣的很,把他二人單獨帶到一個小房間裏,等待護士抽血的功夫,二人都若有所思,心照不宣地看了眼對方。
趙旻忽然一笑,說道:“雖知道你什麽意思,但有些話還是要講明白,把主意拿死。你不開口,那這個壞人我來當。若是真的懷了,這孩子也必定不能要。哎哎哎,你可別用那種看禽獸的鄙夷眼神看着我。”他也上下一打量應聞隽,意味不明道,“兩個人而已,我趙旻還是養得起的,只不過……”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應聞隽卻聽明白了,趙旻心裏也害怕,怕因着二人的血緣關系,生出來的孩子也跟他一樣,多點什麽,或是少點什麽。
“你怕什麽,”應聞隽冷冷一笑,“就算沒有這層關系,這孩子我也不會留。”
“哎,你話可別咬的這樣死,我在國外的時候見過不少女同學懷了孕後嘴上說着不要不要,真坐到手術室外頭就改主意了。”見護士來抽血,趙旻自覺起身,對應聞隽道:“我給張媽打過招呼了,你若是做了手術以後沒地方去,沒地方修養,就住我房子裏去,張媽會照顧你的。今天司裏忙,應聞隽,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趙旻語氣似有些戀戀不舍,似有些不甘願,看了應聞隽一眼,轉身離開。
應聞隽知道,趙旻說這話是放他一馬,往後沒什麽事情少見面的意思,立刻松了口氣,忽然覺得,趙旻似乎也沒那樣讨厭了。他伸出勻稱結實的胳膊給護士抽血,垂眸靜靜注視着針筒紮進血管中。
趙旻招了黃包車去司裏,一進辦公室,發現早有人等在那裏,正是多日不見的柏英。見趙旻終于露面,柏英頗為不滿,埋怨道:“你這幾日去何處了,人都找不見,找到你舅那,也不見你回去。”
趙旻一笑,擡眼道:“不就幾日不見而已,你急什麽,至于跑去我舅家嗎。”
柏英哼了聲,過來摟着趙旻的脖子,撒嬌道:“我總覺得咱們回國以後你就同我不親熱了,我不過是早你一個月回來,玩的瘋了些罷了,你吃什麽醋,咱們在英國時不就這樣?也沒見你醋到對我避而不見。你冷落我,你得給我買禮物。”
趙旻應付道:“行啊,看中什麽了?”他從兜裏掏出捆卷好的票子,拉開柏英的皮帶往他腰裏一塞。柏英受不了地捶了下趙旻的肩膀,正要再調情幾句,忽然見一方手帕被帶出來,落在地上。
“咦,這是什麽?”
正要去撿,一人比他更快,趙旻又将那帕子撿了回去,随手丢進辦公桌的抽屜中。
料想也不是什麽重要東西,柏英便沒在意,捏了捏那卷票子:“哼,你哪裏來這樣多的錢?”
趙旻道:“找我舅要的。怎麽,嫌少啊?嫌少就還給我喽,我可沒工夫同你讨價還價,我還要趕着開會。”
柏英慌把票子收入囊中,從前只覺得趙旻這男朋友長得好看,出手大方,帶出去有面子,可并不能長久。直到回國,才發現趙旻家底極厚,不止有皮相,是個可長期依附的人。
現在看來,有錢的不是趙旻,是趙旻他舅,怪不得尋去宋府找不見他,原來是缺錢花了才會回家。
又同趙旻扯皮幾句,花枝招展地走了。
趙旻倒沒心思去猜柏英那些小九九,過了一會兒,往醫院打了個電話,聽說應聞隽已經走了,頗不在心思地挂了電話。接下來幾天,柏英沒出現,應聞隽也沒出現,倒是楊賀沖來司裏将他臭罵一頓,說趙旻出馊主意,叫他去勾搭他的小舅媽,結果應聞隽理都不理,害的從小到大被人衆星捧月的楊公子丢了大人。
“我往宋府打了幾個電話,他一聽是我,都給摁了,我從小到大,就沒有被人這樣下過臉子,要不是為了你這混球……”
趙旻笑着撒嬌:“哎呀,忘了知會你,不用試他了。”
他這幾日心不在焉,哪裏還記得通知楊賀一聲。楊賀罵完撒完氣,訛了趙旻一頓飯,方才滿意離去。趙旻又往家裏打了個電話,問張媽這幾日可接到過誰的電話。
張媽說沒有。
趙旻氣得磨牙,心道應聞隽這個過河拆橋的,真就用完他就不理了。
在醫院分道揚镳的是他,現在氣不過忘不掉的也是他,趙旻一天一個心思,心想應聞隽憑什麽過得這樣舒坦,害他獨自牽腸挂肚,當即憋了個損招數,一通電話打去維多利亞醫院,叫醫生将應聞隽的報告給扣下,送到他手裏來,不許給應聞隽,也不許告訴他結果。
比缺德,沒人比得過趙旻。
果然,五天後,應聞隽怒氣沖沖,出現在趙旻辦公室門口,張口罵道:“你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