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宋千兆跟在趙旻身後往他辦公室裏走,本以為趙旻只是個普通小科員,結果看見門外挂着的頭銜竟還不低,當下吃了一驚,料定趙旻是走後門被人塞進來的,心想這小子背後竟還有靠山,得好好拉攏才是。

舅甥二人虛與委蛇,維持着表面客套,應聞隽跟在後頭冷冷看着,一言不發。趙旻拿起電話撥號,轉到國民大飯店去,要求今晚空出一間雅間給他。

宋千兆調侃道:“旻子厲害了,在國民飯店還有人,房間說留就留。上次舅舅想請一個上海來的大老板去裏頭吃飯,還是托了關系,提前半個月才訂到雅間呢。”

趙旻趕緊擺了擺手。

“哪裏是我,我也不過是借了別人的東風逞威風罷了。”趙旻低聲湊近,故作為難道,“我有一朋友,在英國留學時認識的,家中在本地有些勢力,潘子欣潘老板是他叔叔。”

“你那朋友,可是姓楊?原來是楊家的公子啊。”宋千兆心中暗自吃驚,表面不動聲色, 潘子欣潘七爺,其名頭在天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是和上海杜月笙旗鼓相當的人物,被并稱為“南杜北潘”,民國飯店就是他的資産之一。三年前宋千兆想要搭上這層關系,卻被人拒之門外,自取其辱。

沒想到他沒搭上的線,竟被這個不學無術,整天花天酒地的外甥給搭上了。

“舅舅你知道就好,別告訴別人。”趙旻眨了眨眼。宋千兆會心一笑,點了點頭。

趙旻又調了車子,三人來到國民大飯店,被領班領入雅間之中。宋千兆鐵了心要通過趙旻搭上楊公子,搭上潘子欣。二人一個裝腔,一個作勢,半瓶酒下去,宋千兆便哭了起來,朝他訴說這些年有多麽不容易,有多麽想念趙旻的母親宋千芊,又說趙旻在國外時,他又是如何牽腸挂肚的惦記。

趙旻頗給面子,嗯嗯啊啊地聽着,将洋人那套虛僞又實用的社交禮儀發揮到極致,時不時配合着倒吸一口冷氣,又或是“真的嗎?”,“原來如此!”,“是啊!”。

應聞隽見怪不怪,只吃了幾筷子,便托腮看向外頭,懶得看宋千兆借酒裝瘋,懶得看這舅甥二人演來演去。

散席時,宋千兆被趙旻灌了不少酒,假醉變真醉,走路時險些一腳踩空摔下臺階。應聞隽見狀,只好過去扶他,被宋千兆當成拐杖,半邊身子都給他壓着。趙旻只優哉游哉地跟在二人身後,也不上去搭把手,偏要看應聞隽出醜似的。司機将車子停在路邊,和應聞隽一同把宋千兆扶進後座。

應聞隽正要一同坐進去,腰卻被人推了一把,往後一看,趙旻這混蛋放着前面的寬敞座位不坐,跟着一起擠進後排。應聞隽敢怒不敢言,被左右夾擊,一邊是神志不清的丈夫,一邊是睡過一覺名不正言不順的表弟,再一次為今天的決定而後悔,只恨不得叫司機停車,他寧願走回去。

宋千兆胡亂嚷嚷道:“應聞隽,聞隽……!頭疼,我頭疼……”

照顧醉酒的宋千兆,應聞隽本就極有經驗,只是顧忌着趙旻在一旁不知憋着什麽壞,假裝沒聽見,然而宋千兆越喊聲音越大,一手摟住應聞隽,眼見更要胡言亂語,應聞隽只好硬着頭皮,握住宋千兆的手:“老爺,怎麽了。”

宋千兆沒吭聲,只是反複喊着頭痛。

估計是車子中汽油味大,又空間逼仄。應聞隽只好摟着宋千兆,要他靠着自己,拇指輕輕揉按着他的太陽穴,又從身上掏出個帕子,在宋千兆嘴上擦了擦。上次他的帕子丢了,手裏拿的這是個新的,帕子一角繡着竹子,是趙家的族徽。腰側摟來一手,不用看也知道是趙旻,應聞隽頭也不回,悄悄拿手打開。

趙旻盯着那一抹綠色的繡線,突然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喝醉了,應聞隽也是這樣溫柔至極地照顧他。

那天他雖醉了,有些管不住自己,卻到底沒有失去意識,細細想來,還可回憶起那晚的燈光,回憶起應聞隽是如何為他忙前忙後,貼心至極,半夜他口渴要喝水,是應聞隽扶着他起來,又拿帕子為他擦拭,他喊頭痛,也是應聞隽半躺着,為他按摩兩鬓。兩人挨得很近,近到他嗅到應聞隽身上的香氣,他不知哪句話叫應聞隽動了恻隐之心,竟也對他無微不至,和顏悅色起來——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對自己視而不見,還把自己的手給打開。

趙旻享受應聞隽的溫柔,享受應聞隽的關切。

可如今看着應聞隽這樣同樣溫柔着去關切他的舅舅,他的心情莫名微妙起來——就像是一個東西被人觊觎了,搶走了,然而這東西本就不屬于他,他不過是一個鸠占鵲巢,做了三天美夢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的人,他才需要卑鄙着去觊觎,去偷竊。

車子停在宋府外頭,司機繞到側面,把宋千兆給扶了下來。

應聞隽跟在後面,正要去扶,猛然手裏一空,竟是掌心握着的帕子給人抽走了。

他莫名其妙地回頭看去,見那罪魁禍首嬉皮笑臉,态度輕佻,帕子在他指尖絞起,已變了形,像是他扯得不是帕子,而是別的什麽。

趙旻當着應聞隽的面,輕飄飄地将那帕子給扔了。

應聞隽也不去撿,反正這帕子他多的是,小聲道:“你莫名其妙。”

趙旻依舊笑吟吟的,站在應聞隽身後,眼中卻帶着不可名狀的冷意與審視。應聞隽懶得去猜他的心思,宋千兆又在高聲叫喊着他的名字,宋家全體上下都給他驚動,幾個姨太太跑出來,要對着他獻殷勤,可宋千兆不知怎麽了,偏拉着應聞隽不放,喝醉的人力氣極大,應聞隽掙脫不開,只得安撫道:“到家了,你先松開我。”

宋千兆聞言,往應聞隽臉上看了眼,酒意上頭,眼神有些變了,只輕輕笑了笑,遣散一衆姨太太,拿指頭輕點應聞隽的手背,說道:“知道了,你跟我過來。”

就在這時,應聞隽的手腕被人強勢一握,整個人被向後扯着帶離宋千兆。

趙旻橫插進來,不由分說地将宋千兆架起往卧室走,親熱道:“舅,我來扶你,方才喝的不盡興,我還有好多話想同你講呢。”宋千兆這才反應過來趙旻這沒眼色的小混蛋居然還沒走,好不容易起了興致想和應聞隽親熱,被這小子臨門一腳攔住了,又不好說什麽,只得被趙旻架着往前走,一路暈暈乎乎,酒意未消,頭重腳輕地栽倒在床上。

應聞隽不放心,跟了過來。趙旻毛手毛腳,幾乎是把他舅順手扔在床上,回頭看了眼應聞隽,問道:“你不去睡覺,跟過來做什麽。”

應聞隽覺得他不可理喻,宋千兆到底是他名義上的丈夫,他喝醉了,又一直喊他的名字,他跟過來,有什麽不對,趙旻又是以什麽立場質問他。當即不理趙旻,擰了熱毛巾,去給宋千兆擦臉脫鞋。

趙旻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

宋千兆臉朝下,不過片刻,屋內已鼾聲四起。

應聞隽松了口氣,臉一沉,熱毛巾扔回銅盆中,“啪”的一聲,水花四濺,他推了趙旻一把,示意趙旻跟他出來。二人走到無人的地方,他壓低聲音質問趙旻:“你做什麽,抽什麽風。”

趙旻無所謂道:“沒做什麽呀,我舅喝多了,我扶他回房,怎麽了,你要留下陪他睡覺?”

“我跟誰睡覺還用你管?”

“哦對,他對你可是明媒正娶八擡大轎,我是誰呀,我只是你一個見不得光的小白臉嘛,睡完就可以丢,對不對呀表哥。”

趙旻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透着譏諷。

二人沉默無聲地對峙半晌,最終應聞隽道:“你真的病得不輕。”

說罷,他不再搭理趙旻,進去照顧宋千兆。一般宋千兆醉酒後,中間還要再醒一次,醒了就會要喝水。

說不清道不明的,趙旻也跟着過去了。

不知是回到宋家這熟悉的地方,令應聞隽膽子大了,還是跟趙旻相處幾日,發現他只是嘴上逞能,行動上對他也算尊重,應聞隽降低警惕,有恃無恐,料定當着他舅的面,趙旻不敢拿他怎樣,直至半道被人捂住嘴扯走,壓到卧室裏的屏風後,應聞隽才慌了,一下又一下地猛喘着,驚惶道:“趙旻!你敢?你瘋了?!”

趙旻的氣息若有似無地包圍着他,充滿侵略攻擊,讓人感到壓抑,這個狡猾的人收斂爪牙,賣乖示弱,用三天的忍耐消磨了應聞隽的戒備,直至此時,才又露出吃人不吐骨頭的那面。

他将應聞隽密不透風地壓在屏風上,輕而易舉地桎梏住,繼而又拿出一個帕子。應聞隽定睛一看,正是他先前丢的那一方。下一刻,趙旻便拿帕子遮住他的眼,繞到腦後,打了個死結。

隔着一個屏風,宋千兆躺在床上,鼾聲毫無規律,有時長,有時短,不知何時就會驚醒。應聞隽心中尚抱有一絲希望,小聲求饒道:“趙旻……”這一次,他再顧不上虛張聲勢,顧不得在趙旻面前暴露自己的驚慌失措。

話音未落,冰涼的手如毒蛇般,已貼着應聞隽的腰摸了進去,二指并攏,抵住應聞隽最敏感的女穴。

往事重現,舊事重提,趙旻輕輕一笑,湊近了道:“今夜就叫你瞧瞧,少爺我到底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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