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5
今天的風出奇的大,這邊山上,又要更大一點。松柏被吹得像剃頭匠風筒下的腦袋,齊刷刷地朝向一邊。
季舜堯跟米嘉拎着香燭鮮花,剛剛給米成掃過墓。碑上的紅漆掉了幾塊,季舜堯給了看墓的一些錢,讓他一會兒補一補。
他說話的時候,米嘉在附近轉了轉,上一次來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樹木還沒有這麽蔥郁,林蔭小道上也還長着雜草。
上山時,米嘉一直深呼吸着,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哭。
季舜堯就在旁邊,哭得難看很丢臉,他要是冷眼旁觀不勸她……更丢臉。
其實那時候兩個眼眶已經灌滿了淚水,沒想到真的到了目的地,看到米成那張笑容溫和的照片。
她內心一下平和又舒緩,甚至輕輕說了一聲:“爸,我回來了。”
沒有過得很好,但也沒有很糟,雖然還是想不起來,但一直有惦記着你。
米嘉拿手折了折松枝,面前,季舜堯筆直站着,靜靜看她。
她朝他扯了個安慰的笑,故意揚高聲調道:“下回過來,把哪吒也帶着吧。”
季舜堯點頭:“其實我之前有帶他過來過,他覺得很好奇。”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往山下走。
米嘉拍了拍手上的灰,問:“好奇什麽?”
季舜堯說:“死亡,他問我公公為什麽一直不來看他,我說公公去世了。”
米嘉饒有興趣地聽着:“然後呢?是不是問你,你會不會也離開他?”
季舜堯說:“是啊,小孩子的通病,這個年齡,正是對生死感興趣的時候。”
米嘉問:“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季舜堯說:“當然是照實說了,告訴他,爸爸有一天也會離開他。”
米嘉側着臉看他,幾乎能想象到哪吒皺起的眉心了。
季舜堯十分頭疼:“他忽然哭的,怎麽哄都哄不住。我本來一直想要給他灌輸正确的生死觀,但還是被他的眼淚給打敗了。”
不奇怪,米嘉說:“你這個爸爸啊,看起來是蠻強硬的,其實嘛……”
季舜堯拿餘光睨着她,盡管一言未發,整張臉都是危險的樣子。
米嘉認慫:“當然了,我這個半路媽媽,好像是沒有什麽批評你的立場。”
季舜堯複又笑起來:“不過說句良心話,你這個人做媽媽的時候,還是挺有樣子的。”
米嘉意有所指地問:“向來如此嗎?”
季舜堯點頭:“向來如此。”
“知道哪吒為什麽要叫哪吒嗎,40 6當天,他還在你肚子裏安安穩穩的,你說這孩子怕不是個哪吒,我們就以毒攻毒地取了這個名字。
“可是這家夥是真不老實,挂了一天的催産素,他也沒半點動靜。我們商量着是不是要人工破水了,他這才姍姍發動,而這一動就是二十四小時的折磨。
“你明明不愛看書的,但對孩子是真上心。書上說順産好,哪怕痛到站不起來也還是要堅持。怕我拉你去剖了,你連哼都不哼一聲,又趁我睡着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出去爬樓梯。
“哪怕這樣你也沒放棄過,後來是胎心有波動,加上我堅持,你才不情不願地進了産房。被打上麻藥的時候還跟我說,應該再等一等的,再等一會兒說不定就出來了。
“誰都沒想到羊水已經被污染了,哪吒剛剛出生就被送去了新生兒科。那時候你身體虛弱,精神也不好,我不能告訴你實情,只說哪吒出了點小問題。”
米嘉剛剛在車上就問他了,他一直沒吭聲。
米嘉還以為他又要做個悶葫蘆,不準備把那些實情告訴她。
沒想到一到這兒,他居然就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了。
季舜堯道:“你雖然半信半疑的,但因為找不到人求證,還是不得不相信了。你覺得孩子在醫院呆的時間肯定很短,就做了一個決定——”
頓住,時間致命的停止了片刻。
季舜堯莫名其妙斷句的時候,一定有詐,米嘉瘋狂地思考,現在到底要用一個什麽辦法才能夠避免一會兒尴尬的結局:“那個——”
季舜堯說:“你每天都拿吸’奶器吸’奶。”
米嘉一下站住,滿臉通紅的看着季舜堯。
哪怕他們之前有過孩子,也有過……那什麽。
但他是不是可以顧及一下她現在的狀況,別這麽直白?
季舜堯一看見她臉紅,心情就分外的好,問:“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紅臉總比紅眼睛好,他帶她過來,不是為了看她這麽低沉的。
米嘉怔了怔,有點懂了,他這是……要逗自己開心?幼稚的把戲。
米嘉揉了揉臉,說:“……我心情很好啊,又沒有怎麽樣。”
季舜堯接着說:“那你知道為什麽要吸嗎?”
米嘉實在是頭大,怎麽又回到剛剛的問題上來了?
季舜堯“因為不吸的話會回奶。你覺得哪吒已經很可憐了,想竭盡全力彌補他,等他回家,起碼要能喝上你的奶啊。”
季舜堯也是就事論事,話語之中沒有半分顏色,但米嘉就是覺得怪怪的,特別是在想到與他經歷過這些後……她更加奇怪得要無地自容了。
米嘉岔着話題:“我知道了,但是後來那次,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季舜堯輕輕松松一句話就将她堵回去了:“還是一樣,你的狀況不好,與其多一個人擔心,不如都由我來扛了。況且我就是想說,你也要想聽啊。”
米嘉如同被掐了七寸,她那段時間還處在恢複階段,對身邊的很多事都無法理解,一個十八歲的少女還能有多少理智?
作呗,中二呗,覺得結婚生子大概是世界上最不酷的事了。
米嘉實話實說:“其實這次回來,我有很多想法都發生了改變,特別是對哪吒,我心裏真的很難原諒當初的自己。”
路上倒了一棵樹,正好橫在他們下山的小徑上,季舜堯彎腰下去搬了搬,沒能挪得開,跟米嘉一起往旁邊繞了繞。
這裏綠化很好,到處都是葳蕤樹木,下面種了很多花草灌木。季舜堯走在前面,朝着米嘉伸出手。
米嘉心裏動了動,但就是這麽涼涼地看着他。直到他将手揮了揮,說:“別矯情了,趕緊走吧,可能要下雨了。”
他都這麽說了,米嘉再扭捏下去,倒是真的顯得自己不夠大方了。她将自己的手塞過去,他溫熱的掌心包裹過來。
路很不好走,特別是一些矮小的灌木,枝桠橫生,又幹又硬。米嘉盡管穿着長褲子,還是時不時就被穿到褲管裏的樹枝紮一下。
好幾次她都疼得喊出來,季舜堯看見了,過去幫她把襪子紮在褲腿上:“再堅持一下,馬上就繞過去了。”
他就比較慘了,為了好看只穿了一雙船襪,露出的腳踝上帶着好幾道血痕。發現她的視線,季舜堯拉了拉褲腿:“我沒事,皮糙肉厚。”
好一個口是心非的人,米嘉大步擋到他前面,說:“哪吒爸爸,你有時候也別太逞強了,我幫你把路踩出來,你就照着我腳印走好了。”
“……”季舜堯:“哪吒爸爸?”
米嘉頭也不回:“嗯,這個稱呼怎麽樣?”
季舜堯回味兩遍:“還不錯。”
米嘉笑起來,忽然聽到他在後面喊:“哪吒媽媽,你稍微走慢點。”
“……”米嘉扭頭朝他瞪了眼。
季舜堯一副散漫的樣子:“我喊得不對?”
對是很對,但是,哪吒媽媽和哪吒爸爸,明顯就是一對啊。
米嘉輕輕喘出口氣:“随便你了,你喊我什麽都行。”
不多會兒,兩個人繞出來,米嘉把自己兩條褲腿解開了,說:“這地方不錯,地勢挺高,環境也好,就是路不太好走。”
季舜堯說:“下次讓他們改改。”
米嘉問:“選到這個地方,你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季舜堯還是淡淡的:“也還好。”
米嘉:“我媽媽有來過嗎?”
這個問題,季舜堯沒有馬上給出答案,而是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道:“來過的。”
米嘉說:“別騙我了。其實她來不來,爸爸不會在意,我也是一樣,我只是覺得有一點惋惜,兩個人弄到這種地步。”
季舜堯靜靜聽着,沒有插嘴。
米嘉說:“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們家這種涼薄的基因,是不是真的會遺傳。我媽媽不肯要我,我居然也能走得那麽幹脆。”
她指了指山上:“那次我來看過爸爸之後,直接就從這邊的機場走了。我沒想過哪吒的事,過去三年,也很少想起他。”
“哪吒爸爸。”她忽然又這麽喊他。
季舜堯看着她:“怎麽了?”
米嘉說:“你這幾年,一個人帶孩子,是不是一直對我挺失望的?”
季舜堯想了會,說:“你剛走的時候,我确實是對你很失望。後來我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如果我失憶了,記不起前半生了……就這麽很努力地想了想。”
米嘉一臉好奇地看着他,靜靜等待。
季舜堯說:“想完之後,還是對你很失望。”
米嘉:“……”
兩個人剛剛走到山腳下,還沒來得及上車,突然就遇上了一場暴雨。
司機拿着傘,還沒走到兩人面前,一陣大風過來,差點把他連人帶傘都給刮跑了。
季舜堯跟米嘉早就裏外都濕了,季舜堯向着司機揮揮手:“算了不要過來了。”
兩人爬進車裏,帶着一身風雨,只剛剛歇了一會兒,坐墊和腳墊上就聚了一灘水。
司機幹着出去,濕着回來,抱怨着:“什麽鬼天氣,這雨居然說下就下,傘打都打不住。”
季舜堯将空調出風口調小了,說:“趕緊走吧,免得一會兒路上有積水。”
墓地離高速路口并不遠,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大雨在路面上積了一層水,行車如行舟,一面開,一面帶起水簾。
雨實在太大,雨刷已經放到最快速度,車裏的視野仍舊不好。過岔路的時候,司機一個沒留神,跟另一邊開過來的車子碰了下。
季舜堯跟米嘉因為慣性都朝前面沖了下,季舜堯伸出一只手硬是将要撞上車座的賀程程給拉了回來。
兩個人撞到一起,季舜堯緊張:“你沒事兒吧?”
米嘉擡頭看了他一眼:“我沒事。”
兩個人紛紛朝前看:“應該撞得不嚴重吧。”
兩輛車的車速都不算快,但畢竟是金屬外殼的龐然大物,撞到一起,多多少少都有傷。特別是對方那一輛,日本車,前臉看起來還挺嚴重的。
車主看自己的車傷得這麽慘烈,對面又是一輛好車,趕緊喊了警察過來鑒定處理。
司機下去,想跟對方商量是不是能私了。老板跟老板娘都坐在車上,不是日進鬥金的大忙人,被他弄出這麽一出,以後還想不想幹了。
對面卻不肯,說:“我車傷得這麽厲害,肯定要到4S店去修,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呢,現在怎麽私了?”
司機說:“這樣好不好?你随便去修,完了之後把賬單寄給我,我一分錢不少的打給你。”
對面說:“兄弟,我不是不相信你,這個年頭啊,人前當人背後做鬼的人太多了,我現在讓你走,你之後不給我錢,讓我到哪去找你?”
他看了下他們車牌:“你這還不是本地車,我要真想去找人啊,就更難了。”
司機挺着急的:“幫幫忙吧,錢我真的不少你的。”
對面道:“不行不行,要不這樣,你給我一點定金。”
司機一聽覺得這也行,問他要多少,對面伸出五個手指。
“五千?”
“五萬!”
“你開玩笑的吧,五萬塊錢都能買你半輛車了,況且我車也撞了,我還沒跟你算賬呢。要不是我急着送我老板走,哪能讓你占這麽大便宜?”
對面說:“那你就等警察來呗,咱們一是一,二是二,你別以為我就是為了那兩個小錢,訛你們的人,我收入也不錯,沒必要。”
司機急得不行,季舜堯撐着傘下來,聽過原委,想了想,說:“這雨太大了,車又有傷,開回去不安全,我們今天就在這兒住了。”
司機聽得十分慚愧,亡羊補牢道:“先生,這邊其實很快就能處理好的,你在車上再等我一會兒,我再跟這人說一說。”
旁邊忽然有輛出租車駛過,季舜堯順手攔了,說:“就按照我說的來做吧,我們先找地方住,你這邊處理好了再給我打電話。”
司機看他這麽堅持就沒再吱聲:“那先生,你們路上稍微小心點兒。”
季舜堯走到車邊山,米嘉剛剛在裏面聽得七七八八,內心其實是贊同報警等警察的,不過她沒想到季舜堯會直接想要住下來。
怎麽住啊,雖然不是在陳钿家裏,沒必要住一間,但是兩個人在外開房這種事,還是有一點膈應的。
季舜堯這時候打開窗,說:“下來吧,我們要轉車走。這種天氣事故多,警察沒那麽快過的,咱們還是找個地方先住下來比較好。”
米嘉将信将疑,最後還是開了車門,季舜堯将傘撐在她頭上:“那咱們去哪啊?”
季舜堯一直坐到出租上,收起雨傘,這才想出了到底去哪裏,他向司機報了個名字,又對她說:“出去這麽久,帶你回你的老家看看。”
說是老家,其實早就荒蕪了。米成很小就從這裏離開,米嘉則根本是在另一座城市出生的,大約小時候有跟着爸爸過來過吧,可她真的不太記得了。
或者說,她不記得。記憶裏完全剔除了這件事,加上一個“太”字只是為了讓語氣委婉。
就好像看到半個鎮上的人都來家裏串門,帶着一臉驚奇的問她,還記不記得他們抱過她的事時,她仍舊這麽禮貌地說了一句:“不太記得了。”
雖然都是一樣的姓,但并不是特別的親,米嘉出事的事,這兒根本沒人知道。
她倒是覺得樂在其中,不用一遍遍的聽人問:“你是不是失憶了,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你以後還能想起來嗎?”
米嘉怡然自得,連同晚飯都多吃了一點,她喜歡這兒的清粥小菜,甚至厚着臉皮問人要了點,準備明天帶回去給哪吒嘗嘗。
季舜堯樂得看她忙碌,直到天黑下來的時候,她一頭汗地過來,輕聲:“要兩間房哈。”
米嘉家的那個老房子,雖然之前有返修過,但一直沒有安排人定時打掃,季舜堯就帶她住進了她爺爺堂兄弟的親孫子家。
雖說是個四層小樓,但家裏人也多,空出來住人的房間是真的不多,季舜堯說:“是要了兩間房,但咱們還有一個司機呢。”
又要住一間?米嘉的這回是實在難以理解了。
她側過頭,追着看他往一邊的天井走,那兒晾着幾雙繡着花的手納鞋墊,他拿起其中一副笑着對主人道:“做得真好,我太太很喜歡這個的。”
這簡直是明目張膽地要了,對方讀懂了這一潛臺詞,說:“自己家做的,你看看哪副好,拿去給嘉嘉吧。”
季舜堯是一點都不會客氣,對方說能挑,他就把整個簸籮都捧過來,一雙操盤手用來揀鞋墊,好像連帶着鞋墊也高檔起來。
翻來翻去挑出了一副,又再挑了一副好換。
走過來獻寶似的遞給米嘉,淡淡笑着的一張臉上,有着求表揚的細微驕傲。米嘉接過來,手指發木,輕聲道:“謝了。”
那個困惑在心裏的最後一個問題,此刻也迎刃而解了。
原本她還在遲疑着,斟酌着,拿捏着,到底什麽時候,用什麽樣的方法來詢問:你是不是喜歡以前的米嘉……你是不是深愛着她。
但米嘉也不知道怎麽的,在意識到這件事之後,一下子就低落起來。
回房間的時候,米嘉告訴季舜堯:“你跟司機擠一間吧,我想一個人住。”
她面無表情,沒有迂回,是要讓對方知道,她已經有了決定,并且不可讨價還價。
總是時刻都想着耍無賴的季舜堯思忖幾秒,同意了:“那你把房門關好。”
一個人,米嘉腦子裏的那些思緒就像春天的柳絮,跑得處處都是,黏在身上,鑽進鼻子裏,甩都甩不掉。
一邊手機亮起來,伍兮兮問她什麽時候回來,跟闵西澤那邊的合同談好了,等她最後拍板過就能簽約。
米嘉想了想,回了個電話,伍兮兮應該是喝過酒,說起話來醉醺醺的:“嘉嘉?你去哪兒玩了,怎麽好像季舜堯也不在。”
米嘉說:“對,我跟他一道回老家看我爸了。今天剛來,這邊下大雨了,沒法走。估計最快明天上午到市裏。”
伍兮兮十分驚訝:“就你跟季舜堯?哪吒去沒去?”
米嘉說:“跟着他爺爺奶奶在迪士尼玩呢。”
伍兮兮更加驚訝了:“那豈不是要共度良宵,共處一室?”
米嘉:“……他是這麽想的,不過我沒同意。”
伍兮兮啧啧:“狼子野心,你們都快離婚了,還玩這一手。”
米嘉坐到一邊床上,說:“兮兮,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季舜堯其實根本不想跟我離婚,他只是想拿這種方式騙我回來?”
伍兮兮頓了下:“他這麽雞賊啊,跟你談離婚的事了嗎?”
米嘉說:“一直都說在劃分財産,問他具體劃分到哪個階段了,他又不說不出來。”
伍兮兮琢磨了會,說:“也有可能哦,你看你這麽美,他臨時見色起意也是有可能的。”
米嘉說:“如果不是臨時見色起意呢,如果是一開始就情根深種呢。兮兮,你總跟我說我們倆是政治婚姻,他心裏還有個白月光,你沒騙我吧?”
伍兮兮直接被噎住了,半晌才道:“嘉嘉,你說什麽呢,咱倆這麽多年的好朋友,你擺明了是不信我咯,我在你面前胡說八道,對我能有什麽好處啊?”
米嘉心裏亂糟糟的,自己都不知道說了點什麽,長長嘆了口氣,說:“算了,我再一個人好好想想。”
伍兮兮扁扁嘴:“你就別想了,都記不得了還怎麽想。你就好好想想現在吧,他要是真的還不想和你離婚,你呢?你想不想跟他離婚呢?”
米嘉掐着眉心,在想與不想中徘徊許久。
伍兮兮一語道破:“要是猶豫的話,那就是不想,你怎麽了,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米嘉看着窗外大雨滂沱,天井那已經徹底沒了人,竹子編的椅子忘了收,濕得透徹。
米嘉又在猶豫,随即無奈承認:“是的,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