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秘辛(修)
第54章 秘辛(修)
震驚過後,喬棣棠向孫三姑娘确認信息:“你的意思是六少爺不是你的兒子,而是侯夫人的兒子?”
孫三姑娘此刻心情不錯。
大仇得報,她正想和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自然是她的,我可生不出來這種窩囊廢。”
提及鄒禹琉孫三姑娘一臉鄙夷,仿佛他是什麽髒東西一般。
喬棣棠看向顧閑庭。
沒想到顧閑庭的猜測竟然是真的。
“六少爺不是你生的,你卻騙侯夫人說他是你的兒子。”
孫三姑娘笑着說:“對呀,我騙她的。”
喬棣棠:“你怎麽辦到的?”
這件事肯定很難辦,更難的是能讓侯夫人相信。
孫三姑娘喃喃道:“怎麽辦到的呢……是啊,我怎麽辦到的呢……”
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在了地上,眼神像是看着眼前之物,又似是飄向了遠方。
“那年我與侯爺兩情相悅,侯爺已經答應了要娶我。結果二姐姐也看上了侯爺,非要嫁給他。最後在我那已經成了太子側妃的大姐姐的幫助下,二姐姐僞裝成我的模樣,爬了侯爺的床,成功嫁入侯府。一家的兩個女兒是不可能嫁給同一個男子的。可是怎麽辦呢,我那時已經懷了侯爺的骨肉。父親極為震怒,又覺得此事丢臉至極。大姐姐二姐姐本想殺了我,父親不忍心,他用一頂轎子将我送入了永寧侯府,之後又對外聲稱我落水溺亡了。從此我便無名無分地入了侯府中。我明明是侯府的小姐,卻跌落到泥土裏,連個丫鬟都不如。那時我本以為侯爺一心愛慕我,這樣的日子我也不是不能忍受。後來,二姐姐也有了身孕,我的孩子卻沒了,我甚至不知是誰害死的我那個孩子。那時我以為是二姐姐,這些年來我想了很多遍,又覺得老夫人、侯爺都有可能。畢竟按照他們的說辭庶子不能生在嫡子前面。”
孫三姑娘臉上露出來一個譏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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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第一個孩子就這麽沒了。
“二姐姐的長子出生了。接着,侯府的孩子一個一個出生。過了沒幾年,我又有了身孕。也不知天底下怎麽會有那麽巧合的事情,二姐姐又有了身孕。大夫說二姐姐懷的是雙胎,侯爺很是開心,二姐姐也很開心,大肆宣揚,人盡皆知,京城人人都說是吉兆。侯爺日日去看二姐姐,很少來我房裏了……”
說到這裏,孫三姑娘的聲音漸漸弱了,聲音裏滿是悵然。
她擡起手來看了看。
很多年前這一雙手白嫩細膩,柔弱無骨,侯爺最喜歡摩挲她的手。
如今卻骨瘦如柴,指甲裏滿是污垢。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
“我先一步生産,二姐姐讓人給我的孩兒下藥,毒死了我的孩子。我抱着被二姐姐毒死的孩兒去了正院,打算找二姐姐算賬。沒想到當晚二姐姐因為摔了一跤也生産了。正院裏亂得很,前線又傳來了尉遲将軍身死的消息,敵軍壓境,整個京城人心惶惶……侯爺顧不上府裏的事情,被叫去宮裏了,府中的下人們亂作一團。看着二姐姐的兩個兒子,我本想殺了他們,可我發現我不如二姐姐狠,我實在是下不去手,可看着懷中已經死去的兒子,若是什麽都不做我又不甘心。我突然生出來一個念頭……”
說到此處,孫三姑娘嘴角露出來一個笑容,這笑容似喜非喜,又夾雜着痛苦。
喬棣棠:“你将自己死去的兒子換成了侯夫人的兒子?”
孫三姑娘:“對啊!雖不能親手殺了二姐姐的兒子,但我也要讓二姐姐嘗一嘗這喪子之痛!”
喬棣棠還是不懂:“侯夫人為何對外宣稱六少爺是自己的孩子?”
孫三姑娘聽後笑了,笑容裏不乏嘲諷之色。
“當時都說雙生子是吉兆,而恰在那時北慕兵敗了不說,主将還死了……這時再傳出去侯府的雙生子死了一個,你說皇上會怎麽想,世人又會如何想呢?”
喬棣棠:“是你把消息傳出去的?”
孫三姑娘:“就是我啊,我肯定要傳出去。我兒子已經死了,二姐姐也別想好過。我想的是她的雙生子一個在我手中,另一個被大家認為是不祥之人。”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又道:“可是我沒想到侯爺竟然會為了這個名聲強行将我的‘孩子’抱走,又把我那死去的孩子扔還給我。”
孫三姑娘聲音裏透漏着悲涼和恨意。
她突然大吼起來:“那些甜言蜜語都是假的,那些所謂的海誓山盟也都是假的。男人都是沒有心的!”
鐵鏈也嘩嘩作響。
喬棣棠垂眸:“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
母親當初也明白得太晚了。
好在母親後來走了出來。
說着說着孫三姑娘又笑了起來:“雖然這件事跟我想像中不一樣,事情的走向卻比我想像中還要好。二姐姐知道六少爺是我生的,看他很不順眼,從小就虐待他,處處打壓他。什麽好東西都不給他,還将他當成奴才來使喚。七少爺品行不端,壞事做盡,二姐姐就想讓六少爺來頂罪。六少爺自然不幹。于是二姐姐就告訴他,她不是六少爺的生母,他的生母其實是我,拿我來威脅六少爺。侯爺覺得是我害死了二姐姐的兒子,什麽都沒問就把我關在了這裏,我唯一的兒子又死了,那時我心灰意冷,都不想活了,得知此事又有了生了希望。于是我表面上勸六少爺不要管我,多想想自己,實際上又勸他隐忍下來……就這樣,在二姐姐的縱容以及六少爺這個擋箭牌的幫助下,七少爺做的錯事越來越多,已然釀成了大錯……如今六少爺為七少爺死了,可真是有意思啊……”
說到這裏,孫三姑娘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之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看向喬棣棠。
“你快回去将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家侯夫人,我已經等不及看她的表情了。啊,不,好姑娘,你還是別說六少爺是她生的了,你就說我有個關于六少爺身世的秘密想告訴她,說完我就死,讓她來,讓她來,我親自告訴她,我要看看她的神情。”
事情已然明了了,他們想知道的事情也已經知道。
顧閑庭:“好,我們這就回去告訴侯夫人。”
說罷,他牽起喬棣棠的手,兩個人離開了這裏。
等出了院子,回到馬車上,喬棣棠感慨:“我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的。”
孫三姑娘也是個可憐人。
一個陷入了男人編織的謊言裏的可憐人,一個為了男人丢了自己的可憐人。
顧閑庭:“确實出人意料。”
他想過鄒禹琉心甘情願為鄒禹奇頂罪的多種理由,唯獨沒想到會是這一種。
喬棣棠:“鄒禹琉和鄒禹奇長得那麽像,侯夫人就不會懷疑嗎?”
這也是她最疑惑的地方。
這二人一看就是雙胞胎,她當初并未往這方面去想。
顧閑庭:“根據孫三姑娘的描述,她與侯夫人長相很相似。而且,雙胞胎初看長得一樣,若是接觸久了就會覺得二人并不像。侯夫人每日都看着兩個兒子,想必在他們眼中兩個人的長相是不同的。所以反倒是她自己沒有懷疑過這一點。而旁人不知侯府當年的秘辛,也不會往這方面想。”
喬棣棠點了點頭。當初她也覺得這二人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還被鄒禹奇騙了,如今接觸多了她也覺得這二人并沒有那麽像了。
根據之前的調查,侯夫人很讨厭別人說鄒禹琉和鄒禹奇長相相似。如此說來,下人為了讨好侯夫人說不定平日裏沒少說他們二人長得不像的話。
若是這樣的話,侯夫人沒懷疑也就合情合理了。
“此事侯爺也是知曉的,侯夫人不懷疑,侯爺難道也不懷疑嗎?”
顧閑庭沉思片刻,道:“不管他是否曾經懷疑過,于他而言都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喬棣棠愣了一下,仔細咀嚼着顧閑庭的話,道:“大人說得對,是我多慮了。”
想來換孩子一事老夫人也是知情人。對侯爺而言都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對老夫人而言也都是自己的親孫子。老夫人又和侯夫人不對付,即便是懷疑什麽也不會說出來。此事真正在乎的只有侯夫人和孫三姑娘。
顧閑庭察覺到喬棣棠的情緒,擡眸看向她。
喬棣棠沒再繼續這個問題,轉而問道:“大人,這對你查案子有用嗎?”
顧閑庭:“有用,喬姑娘幫了我大忙,之前許多沒想通的地方現在都想通了。”
喬棣棠:“那就好。”
顧閑庭:“喬姑娘,顧某心中有一事不明。”
喬棣棠:“大人但說無妨。”
顧閑庭:“即便無法證實那名富商是鄒禹奇,憑着他犯過的案子也會是死罪,為何你要執着于定此罪。對方畢竟是侯府公子,一着不慎可能喬姑娘也要被牽扯進去。”
很多人只在乎最後的結局,并不在乎中間的過程如何,死亡的方式如何。
“我不怕。”喬棣棠堅定地說道。
即便最後将她牽扯進去她也不怕。
她頓了頓,又道:“我想讓羅幕在地下安息,也不想冤枉一個清白人。”
聞言,顧閑庭深深地看了喬棣棠一眼。
孫三姑娘是這個案子的重要人證。
這一次他們只來了三個人,橙園裏又有許多護衛,沒辦法帶走她。回去後顧閑庭立即安排人去橙園接她。
然而,阿金卻空手而歸。
“大人,橙園半夜突然起火了,屬下趕到時橙園已經燒沒了,孫三姑娘也不見了。”
顧閑庭皺眉,問:“可有人員傷亡?”
阿金:“沒有。”
顧閑庭:“繼續尋找孫三姑娘。”
阿金:“是。”
喬棣棠很快也知道了此事,她再次來到刑部尋找顧閑庭。
她這次是真的着急了。
該做的事情她都做了,能找到的證據也全都找了,若是還不能定鄒禹奇的罪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沒了孫三姑娘作證,鄒禹琉會不會還是不肯說實話?”
那日孫三姑娘說這個秘密時只有他們二人在,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沒法說出來當年的事情。
萬一鄒禹琉還是替鄒禹奇認下殺人一事怎麽辦?
看着喬棣棠臉上的焦急,顧閑庭輕聲道:“喬姑娘可相信在下?”
喬棣棠點頭:“我自然是信大人的。”
顧閑庭:“那就回去好好睡覺,好好吃飯,等審案那日再來。”
顧閑庭身上像是有一種身體的力量,這種力量總是能撫平喬棣棠心裏的不安和焦躁。
“好。”
不遠處,阿金跟身邊的陳丘小聲嘀咕:“大人剛剛是笑了嗎?”
陳丘仔細看着顧閑庭的神情,道:“感覺像是笑了,但仔細看又沒笑。”
阿金:“你何時見過大人對姑娘這般溫柔?”
陳丘:“這倒是不曾。”
那邊,喬棣棠在跟顧閑庭告別:“大人忙吧,我先回去了。”
顧閑庭一直目送泰平伯府的馬車消失不見這才轉身回了刑部。
随着顧閑庭查出來的證據越來越多,太子那邊采取了最後一步計劃。
在案子審理之前,太子身邊人偷偷去刑部大牢見了鄒禹奇一面。
原本一直喊冤的鄒禹奇突然安靜下來。
三日後,刑部開始審理鄒禹奇的案子。
太子、福王、昭元郡主、永寧侯、永寧侯夫人全都來到了現場。當然,誠王也來了。他早已知曉所有的內幕,但這等熱鬧他怎能不過來親自瞧一瞧。
喬棣棠眼尖地發現永寧侯夫人身邊站着的人是被關在橙園的孫三姑娘。孫三姑娘不是不見了麽,她怎麽會站在侯夫人身邊?難不成是侯夫人将她帶走了?
喬棣棠看向顧閑庭,顧閑庭沖着她搖了搖頭。
喬棣棠的目光又看向永寧侯夫人和孫三姑娘,這二人的确長得有幾分相像,這些年二人的處境雖不同,但面貌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不過,她們二人并非雙生子,人的氣質也不同,永寧侯是如何認錯的?
若他那麽喜歡孫三姑娘,又為何查也不查直接将她扔到了橙園去?
關于侵吞赈災款和修河款之事,證據确鑿,鄒禹奇辨無可辨,認下了此事。即便他想栽贓到鄒禹琉的頭上也不行,因為信的筆跡,以及戶部的蓋章是他親自蓋上的。不過在顧閑庭詢問他是否被人指使,他卻沒有說出來,只說是自己所為,沒有人指使他。至于錢財的去向,也是一問三不知。
不過,在去雲城督辦一事上,他将鄒禹琉扯了出來,說此事是他們兄弟二人聯合所為,鄒禹琉侵吞了一半。
鄒禹琉本想承認的,眼角餘光瞥到了昭元郡主,他張了張口,又沉默了。
顧閑庭又問了一遍:“究竟是不是你所為?”
鄒禹琉抿着唇沒說話。
這時,永寧侯夫人輕咳一聲,提醒道:“老六,顧大人問你話呢,究竟是不是你幹的?若是你幹的就大大方方承認。”
說話時,她的眼神看向了自己身側的女人,威脅的意味很明顯。
鄒禹琉看了一眼站在侯夫人身側的人,又看了一眼昭元郡主,閉着眼睛認了。
至于蘇羅幕的死,鄒禹奇也推到了鄒禹琉身上,鄒禹琉也認了。
永寧侯夫人的臉色好看了許多。
孫三姑娘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場景,極力忍住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顧閑庭瞥了一眼眼神冒光的孫三姑娘,又看向永寧侯夫人,道:“侯夫人,你就沒想過自己的兩個兒子為何這麽像嗎?”
孫三姑娘的笑頓時僵在了臉上。
她剛剛就認出來了,那天去橙園套她話的人就是這個人,還有坐在對面的那個小姑娘。
那日他們走後她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二姐姐身邊的人對她可沒這麽客氣,每次都是趾高氣昂的,從不把她當人看。等他們走後她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六少爺根本就沒死。她怕這二人會壞了她的事,趁着侍衛們睡着之際放了一把火趁亂跑了出來。随後她跑到侯府去,假裝去探望自己的孩子,故意被二姐姐抓了。畢竟二姐姐若是不抓了她,六少爺怎麽能就範呢?
孫三姑娘想了想,又靜下心來。
他們知道真相又如何,反正又沒有證據,她是抵死也不認的,她一定要等六少爺和七少爺都被判刑了再說。
孫三姑娘搶先道:“他們都是侯夫人生的,自然是像的。”
顧閑庭:“像到足以以假亂真,即便是相處久了的人都會認錯。”
見顧閑庭要提及陳年舊事,永寧侯夫人臉色很難看,催促道:“顧大人,趕緊結案吧,別再說這些與案情無關的話。”
她和三妹妹長得像,她們二人所生的兒子長相相似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妻子不了解顧閑庭這個人,永寧侯久居官場可是十分了解。顧閑庭剛剛的那句話絕不是随口一提。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心裏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顧閑庭:“傳證人。”
一個約摸五旬左右的婆子腿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看着堂上坐着的人,以及一旁帶着刀的官爺們,婆子吓得顫顫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孫三姑娘看着眼前的人臉色大變。
永寧侯夫人本沒在意這個婆子,看了兩眼後越看越覺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似的。
太子瞥了一眼堂下的人,問:“顧侍郎,此人與本案有關嗎?”
顧閑庭:“回太子殿下的話,有些關系,尤其是和永寧侯府有着極大的關系。”
和永寧侯府有些關系……
永寧侯忍不住皺了皺眉。
顧閑庭:“堂下何人?”
翠柳:“奴……奴婢……翠……翠柳。”
聽到這個名字永寧侯夫人終于想起來這是何人了。這個婢女是三妹妹身邊的那個,在她生産過後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她一直是三妹妹得力的丫鬟,三妹妹殺了她兒子的事兒她定也參與其中!她本想找到她來問問當日的情形,可她找了好久都沒找到這個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