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難堪
第1章 難堪
五月末，南沅剛入了夏。
陽臺窗被關嚴，就連窗簾也拉得密不透風。寝室內一片安靜，唯獨空調源源不斷輸送着冷氣。
很快，這份安靜被門鎖轉動的聲音打破。高珊琳推開門，寝室是熟悉的一片漆黑，唯獨某張桌上燃着兩顆小蠟燭。
她毫不猶豫把燈拍開，不遠處傳來了一聲輕啧。
“幹嘛呢西半仙兒？又給人算命呢？整這麽隆重，還點上蠟燭了。”
“去你的。”
被嫌了她也不以為然，沖着另一張床喊了聲：“鳶砸！我帶了炒冰吃不吃？”
上床的床簾很快被拉開，阮今鳶從中探出身來，有些遺憾地看着她手裏三提炒冰：“想吃，沒法吃。考完了？”
“啊對，好吧那我自己吃。”高珊琳把其中一碗遞到西桐桌邊，提到這個就無語，“完了，累死。”
“挂了？”一旁的西桐終于有空問了一句。
“沒。”高珊琳努努嘴，“老陳最後看不下去給過我了，及格分。”
她體育期末考恰逢生病沒趕上，本來說下學期再來補，正好體育老師今天有空，就留了點時間讓她今天把它過了。
這學期體育就要結課，如果今天不考，後面就得等着明年跟着挂科的一起補考。
但高珊琳運動細胞着實不發達，掂排球把手腕掂的通紅，八段錦打的也是慘不忍睹，她自己都心虛。互相折磨了幾個小時，別的一起考那幾個都走了，就她還在那滿地撿排球。
好在老師也沒鐵心讓她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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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桐點點頭，從旁邊拿起給自己帶的那碗冰：“及格不錯了，過了就行。”
高珊琳瞥了眼她桌上攤開的牌：“算完了？”
西桐嫌棄地看了她一眼：“算鬼。剛入了副新牌，弄開牌儀式呢，好意思說？差點給我打斷了。”
高珊琳：“我說怎麽四點寝室一片黑呢，剛群裏發消息你倆沒一個吱聲的。”
阮今鳶只能看着她倆吃：“在整理稿子呢，沒注意。”
她們寝室是間混專業四人寝，目前住了三人。高珊琳和西桐是動畫系的，阮今鳶和前室友是服裝設計系的。當初宿舍不夠，就被分到了一間。
這學期結課比較早，高珊琳和西桐三天前就結了，一直沒走就是在等阮今鳶。她今天也考完了最後一門，算是徹底解脫。
高珊琳又吃了兩口說：“今兒這學期最後一天，咱找個地方吃個飯去？明天再走。”
高珊琳和西桐都是南沅本地的，阮今鳶是嘉水人，不過都在南省，高鐵過去也就一個小時的事兒，不耽誤什麽。
阮今鳶點點頭：“可以啊。”
西桐一臉稀奇揶揄：“呦呵？這麽寶貴的時間不跟你們家曲維舟約啊？”
高珊琳男友曲維舟是阮今鳶目前有點暧昧的男生同寝室友，說來這事兒還挺湊巧。
阮今鳶和暧昧對象蕭煜時高中同校，那時的他在學校就已經很出名，不過她專注學業沒怎麽關注過。直到高三一場校慶，她意外受了傷，他負責送她去醫務室，她才具體記住這人長什麽樣。
那時候她不知道算不算喜歡，反正确實是注意到了。不過阮今鳶不是主動的性格，也僅僅是多了幾分關注而已，像她一樣的女生比比皆是。
只是沒想到他們倆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和西桐熟悉後，她拉着她想讓她一起加入學校的神秘學社，阮今鳶想想也沒什麽事就答應了，而蕭煜時也被他室友鼓吹着加入。
後來阮今鳶感興趣加入了吉他社，沒成想蕭煜時也在這兒，一來二去不止兩人，兩個宿舍之間都熟了不少。
高珊琳這人有點兒愛撮合人的紅娘性格，得知他們倆一個高中一個大學，她還對蕭煜時有點兒興趣，大手一拍就直呼緣分，此後致力于将他倆撮合到一起。
不過阮今鳶覺得，蕭煜時大概也是慢熱的性格，這兩年兩人越走越近，平日裏也時常分享生活，對方也會在她不舒服時噓寒問暖。
可阮今鳶卻覺得關系始終沒有到那個階段，她不知道到底是少了點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去突破。
反倒高珊琳和對方寝室的曲維舟看對了眼，那人也是個愛起哄湊熱鬧的性格，兩人一來二去好上了。
西桐本意是調侃，奈何高珊琳早就想好對策：“約啊，等會兒他就來接我了，我先跟他吃一頓，晚點再跟你們吃一頓。”
西桐拍手稱奇：“時間管理大師！”
高珊琳剛準備和她貧嘴，手機響起特殊提示音，她摸出來看，表情一時間有些微妙：“不用分開吃了。”
西桐揚眉：“怎麽？”
她卻沒看西桐，而是看向阮今鳶的方向：“曲維舟說蕭煜時要請咱們一起吃個飯，順便說個事。”
“但沒說是什麽事。”
阮今鳶被這麽盯着看，有些不解：“嗯？”
下面兩人卻一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異口同聲猜測：“該不會今天跟你表白吧鳶砸？”
阮今鳶動作頓了頓。
說起這種話題，西桐比她還迫不及待：“幾點？哪兒吃？”
高珊琳笑笑：“七點，藍夜。”
—
晚上七點，BlueNight清吧。
這家清吧就開在校外，招待的大多數也都是附近學生，環境很不錯。有分散座和卡座區，人均消費不算太誇張。
阮今鳶幾人提前了十分鐘，到的時候駐唱正在唱冰球的《醉後喜歡我》，溫和缱绻的女聲配合着暖中帶點旖旎的光線，讓清吧內氛圍一時有些說不上的暧昧萦繞。
高珊琳聽了一耳朵，不由得點點頭：“換的這個駐唱姐姐比之前那男的唱的好聽多了，選歌也有品。”
西桐在旁邊跟着附和，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就是，還挺符合今天的氣氛。”
阮今鳶哪聽不出來她們倆在點她，忍不住低聲到：“你倆真是夠了……”
兩人互相撞了下肩，盯着她笑的不懷好意。
一路上兩人都在無中生有的分析今晚這飯局的具體含義，說着說着，就連阮今鳶都快被她們忽悠進去，差點相信蕭煜時是真的要在今晚和她表白了。
以至于她現在腦子有點空，臉上浮着層薄紅，在燈光下不算太明顯。
她忘了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對蕭煜時開始心動，到期待收到他的消息，有時盯着對話框什麽也不做心情也能變好，有時情緒低落時收到他的消息也能瞬間撫平情緒。
說不期待是不可能的，她只是表面裝得淡定。
高珊琳環視一圈，看到某處時不悅的皺了皺眉，小聲嘟囔了句：“她怎麽也在這兒？”
阮今鳶和西桐順着她的目光方向看去，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
好在高珊琳今天沒什麽挑刺的心情，低嘁了聲就收回目光往這邊看，終于看見了角落裏從她們一進門就起身招手的人，也回招了一下，笑意瞬間綻放。
今晚的聚會是兩個寝室一起聚，好在都認識兩年了，已經很熟，不會不自在。
曲維舟三步并兩步的跑過來，西桐及時松開挽着高珊琳的手改挽上阮今鳶，眼看兩人膩膩歪歪着往卡座走。西桐不忍直視：“真受不了這兩人。”
蕭煜時的三個舍友已經到了，夏序一看見她們過來就朝西桐招招手：“快快快，西神，帶牌沒？快幫我算算，我總覺得最近像是水逆，幹啥啥倒黴。”
西桐熱愛神秘學，東西方的都有研究，并且準确率還不低。她時不時就能接到這方面的邀請，現在算一次的價格水漲船高，被一圈好友親切稱為“西神”。
其實後面還該加個“婆”字，但怕被她制裁。
西桐之前強行拉着舍友算過一圈，給阮今鳶說的大概意思是她的正緣會在今年出現。
不過阮今鳶不太信這個，沒怎麽放在心上。
西桐一秒傲嬌：“別人客價398，你498。”
夏序立刻嚷嚷起來：“我靠？你黑心啊！”
兩人插科打诨，阮今鳶沒打擾，看了看選擇默默坐下。側目時恰好與另一邊的人對上視線，她輕輕颔首算作打招呼。
蕭煜時宿舍四人，她與曲維舟和夏序勉強還算說得上話，唯獨俞弋還不太熟。他很少和他們一起聚，交集不多。
說起來，蕭煜時和俞弋從入校就憑借着臉成了校內風雲人物，還恰好被分到了一個宿舍，頓時引起的注意更多。
兩人是完全不同的長相風格，在校內各有一群小迷妹。
蕭煜時屬于那種乍一看不太好接觸的長相。一對濃而粗的劍眉，眉頭自然下壓，似乎總在微皺着。眼窩深邃，又帶點天生臭臉，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感。
而俞弋長相更偏“多情”。眉毛細而長，尤其是那雙狐貍眼，跟鈎子似的挑人，給人一種風流感。被好友調侃“路過條狗都得被他勾兩下”。
實際性格兩人卻調了個個兒。
蕭煜時和誰都相處不錯，性格融洽有趣，還很會關心細節。俞弋私下反而看起來淡漠不好接觸，和人有層天然距離似的。
是以兩個寝室認識将近兩年，阮今鳶也沒和他說上過幾句話。
此刻他倚在那兒漫不經心玩着手機，曲維舟高珊琳旁若無人秀恩愛，西桐和夏序正在研究他近期運勢。唯獨阮今鳶不知道該做什麽，正好有點餓了，随手拿起叉子叉了塊西瓜。
一入口，被冰得不自覺眯了眯眼，緩了緩把用過的叉子扔掉，只能不再碰水果。
她生理期快到了。
兩邊鬧了一會兒，曲維舟和高珊琳坐俞弋旁邊了。西桐讓她往裏坐點兒，和夏序兩人也貼了邊坐，她只好往裏去了點。
夏序探頭探腦往外看：“老蕭怎麽還不來？等他等的花都謝了。”
西桐：“他沒說幾點到？”
夏序：“六點那會兒說去接人去了，剛給他發消息他沒回。”
西桐又湊到阮今鳶這邊：“也沒給你發消息嗎？”
阮今鳶搖搖頭。
其實她和蕭煜時已經有好幾天沒聯系了，他前段時間似乎一直在忙工作，都不在學校，加上這段時間本來就有考試。她怕耽誤他正事，就沒怎麽主動說話。
西桐碎碎念了句什麽她沒聽清，轉頭又去和夏序聊天了。
阮今鳶思索了一下，還是給他發了一條消息：【我們都到了，你還在路上嗎？】
發完習慣性看了眼上面的聊天記錄，最近只有零散幾句。臨近結課她事情也多，不過蕭煜時比她更忙，對話基本她秒回他輪回的狀态。
最後兩句還是兩天前他說有點事要先忙，她讓他先去忙，就沒有然後了。
抿了抿唇，她又添了一句：【不過也不用着急，注意安全】
等了一會兒仍舊沒有動靜，阮今鳶感覺胃裏更空了。
她今天早上趕着考試就沒吃，十點半連着午餐一起吃了，直到現在。肚子輕微起了聲響，還開始微脹，她只得默默用手揉。
一臺平板從左邊遞了過來。
阮今鳶不明所以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眨了眨眼。
俞弋見她不接，直接放在了她手邊，淡聲開口：“餓了就點，等什麽。”
說完也沒等她給什麽回應，又玩起了手機，阮今鳶無意看了一眼，大概是消消樂。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拿過點餐的平板小聲道謝，開始認真看有什麽吃的。
俞弋掃了她一眼，又收回視線。
阮今鳶點了些自己愛吃的，又問了一下其餘幾人想吃什麽，看着點了一些。
餐上齊，其餘幾人也後知後覺有些餓了，夏序又張望了一圈，重啧了聲：“老蕭搞什麽啊？算了算了不等他了，餓死了，吃吃吃！”
幾人邊吃邊聊，阮今鳶原本安靜在聽，有點心不在焉，擔心蕭煜時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麽事。
話題不知怎麽的悄然又扯到了她身上，她回過神的時候，擡眼就看見除了俞弋以外，他們幾個都一臉深意的看着她：“哦~”
阮今鳶莫名：“你們在說什麽？”
“我們在說等會兒蕭煜時會不會帶着捧花跟你表白。”高珊琳邊說還邊碰了碰曲維舟。
曲維舟立馬接話：“诶！很有可能！他昨天還問我附近哪家花店質量最好。”
西桐：“歐呦歐呦~在一起！在一起！我舉雙手贊成！”
夏序也附和着唱了兩句：“啧啧啧，你們這一對對的…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這裏~”
遭來西桐嫌棄：“自己人，別開腔！”
“別鬧啊…”阮今鳶下意識咬了咬下唇內側的軟肉，聲音放低，“八字沒一撇呢你們起什麽哄…”
高珊琳看破：“害羞了，這是真害羞了！”
阮今鳶這慢性子慢的她都替她幹着急好多次，明裏暗裏也跟曲維舟打聽，曲維舟說最近蕭煜時那狀态确實有點兒莫名的蕩漾。
又是挑禮物又是買花的，學校裏也沒其他跟蕭煜時走得近的女生，她心道終于穩了。偷偷跟西桐說了，兩人這才起哄的來勁。
阮今鳶有點不适應這種當衆起哄，雖說兩人互有好感這件事在這群人間早就不算秘密，但總歸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回過神來沒什麽力地瞪了高珊琳一眼，把手邊一盤薯條遞過去：“吃都堵不住你嘴……”
“好好好，我不說行了吧~”高珊琳告饒，反朝她抛了個媚眼。
“嗯！”曲維舟手機忽然響了，看到來電顯示立馬接起，“老蕭？！到了？！對對對我們還在A區這邊，18號座，行！要接嗎？行！”
挂了電話，幾人朝他看去，曲維舟解釋：“老蕭說他在停車，馬上過來。”
阮今鳶幾乎是下意識看向了遠處，大門一直有人進出，還沒看到蕭煜時的身影她卻已經不自覺緊張起來，捏住了裙擺一角，回神又将捏痕撫平。
很快，蕭煜時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衆人視線中，他本就高挑，人群中很是醒目。只不過，随着走近，幾人發覺了不對勁。
他好像并不是一個人來的，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女生，女生懷中還抱着一捧花。
而幾人對她也并不算陌生，是隔壁傳媒學院播音主持專業的鄒靜怡，曾經因為一條高考采訪視頻在網上火出圈，現在是顫音上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紅。
阮今鳶嘴角含蓄揚起的弧度慢慢下降，手腳仿佛跟着變重，局促地無處安放。
兩人一起站定。
有什麽似乎已經不言而喻。
或許是她想多了，鄒靜怡只是他一個關系很好的朋友，他們半路遇到……
阮今鳶在心中替他找起借口。
理由卻快站不住腳。
下一秒，她僅剩的那點希望也被蕭煜時的話擊碎，剎那間蕩然無存。他說：
“介紹一下，我女朋友，鄒靜怡。”
一時間，幾人的目光都不自覺落在了阮今鳶身上。
她手指微蜷了下，心頭莫名湧起一股名為“難堪”的情緒，突然很想離開，肢體卻有點僵硬不自然。
高珊琳和西桐調侃的話仿佛還在耳邊，甚至于她們揶揄起哄時，她心裏也有一瞬期待。
而現在，這份期待化為灰燼。
什麽主動表白？他喜歡的明明另有其人。
花也根本不屬于她，從來都不屬于。
她就像個腦補過度的，徹頭徹尾的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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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俞：玩消消樂不說話［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