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他們這趟關西之行在最後兩天還是發生意外。

陳迦南發了高燒。那天白天他沒聽勸,連吃三支冰淇淋,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覺得渾身酸痛,全身無力,額頭發燙。

餘姚跑去附近的便利店買到對症的藥。

萬幸第二天早上燒退掉,不過人依舊蔫蔫的。吃過午飯,倆人不想再在房間呆,裹着厚衣服去鴨川邊曬太陽。

秋天的太陽很溫和。

餘姚怕他被風吹到,還特意帶條毯子。兩個人坐在躺椅上,分享一副耳機聽着音樂,另一只耳朵裏流淌着鴨川河流的潺潺水聲。

餘姚開啓閑聊模式,“一首歌加上流水聲做伴奏居然有不一樣的韻味。”

陳迦南嗯了一聲。

餘姚繼續,“這會兒感覺如何嗎?”

陳迦南用剛剛聽過的歌詞回答,“Yep, I feel wonderful afternoon。”

餘姚笑話他,“居然抄Eric clapton的創意。”

陳迦南也笑起來,“歌詞很适合現在的場景,就借來一用。”

他們聽着音樂,看着眼前走過一對對小情侶,一個個背包游客,一群群歡樂的中學生、一只只休閑的寵物犬,直到何伯和伯母出現在他倆眼前。

何伯看着比前幾天憔悴一些,伯母攙扶着他。餘姚和陳迦南趕緊讓出座椅另一半空間,讓他們坐下。

餘姚關心地問道,“何伯伯也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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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點了點頭,看着裹着毯子的陳迦南,先問,“小陳是怎麽啦?”

餘姚說,“他昨兒發燒,不過現在已經退燒啦。”

坐下細聊,餘姚和陳迦南才知道何伯伯九月份确診了直腸惡性腫瘤。何伯和伯母明天回去後就要去醫院進行術前放療,完成放療療程之後,大約月底進行手術。

雖然京都很美,鴨川很悠閑,這個突如其來的壞消息還是讓他倆很沮喪,很無力。他倆不知該如何安慰,似乎任何語言都是無力的。

伯母安慰兩位小友,“你們何伯伯這個腫瘤是二期,發現得早,配合手術和放化療應該會康複得不錯。兩位小友不用太擔心。”

兩家四人坐在躺椅上,看着太陽隐到鴨川西岸建築群後面,看着暮色籠罩兩岸,看着萬家燈火亮起。他們一起散步走到最近的一家便利店,站在店內簡易的餐桌旁,吃了在京都最後一頓晚餐。何伯伯請客的晚餐。

餘姚說這是她這幾天吃得最溫馨的一頓飯。

伯母也說,嗯,是最舒服的一餐。

陳迦南謝謝請客的何伯伯。

何伯伯則擺擺手,我們四人還是有緣分。

可不,茫茫人海中兩次偶遇,相處過程中交流知識和見識,交換故事和生活經歷。離別時,他們彼此擁抱,送上真摯的祝福和祝願。

多年不生病的陳迦南,這天夜裏又一次發燒,如此反複直到回到燕城後才好。

回燕城之後,餘姚不放心他的工作強度,強制要求他多休兩天病假。

工作日無所事事的陳迦南除了接到兩三個工作電話外,居然清閑下來。看來工作離了誰都可以轉的。他心安理得準備開啓自己的家庭煮夫生活。然而第一天早上煎雞蛋,被餘姚吃出蛋殼。晚飯準備的煎餃煎至糊面,切姜絲傷到手指,餘姚把他趕出了廚房。

第二天早上,他開車送餘姚去公司,然後繞路去畫廊取他之前送去裝框的銀扇。

今年春天他委托一位銀雕老師傅定制的一把純銀質的扇子。那把銀扇是今年他給餘姚準備的生日禮物之一。雖然Renoir和Morisot的現當代藝術品他買不起,但是他可以買得起有着千年中華傳承的傳統藝術品。

在畫廊的門口的停車場,陳迦南遇到了開車來送人的吳珺。吳珺看到他之後,把車鑰匙遞給女友,朝他的方向走來,然後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來。

陳迦南吐槽他說,“吳總,你可真不客氣。”

吳珺笑得古裏古怪,眼睛在上下打量着他,“陳總來這兒是……”

陳迦南罵了一句,“收起你的龌龊心思。”

吳珺舉手道歉,“開玩笑。這不是難得工作時間在非工作場合遇到嘛!”

陳迦南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是工作時間,怎麽有時間在外面閑逛?”

吳珺坦然,“我假期加了三天班,所以今兒換休。”

陳迦南沒再繼續搭理他,車子熄火取下鑰匙,示意副駕駛的人他要下車。

厚臉皮的吳珺也跟上來,“我真的加了三天班。假期跑去參加互聯網大會,代表公司開拓客戶,尋找下一批獨角獸。”

陳迦南沒搭理他,取出單子遞給前臺接待,說自己是來取委托的物件。他們被帶到接待室稍等。

陳迦南問起話來,“你們已投的那批獨角獸還是要紮堆去美股嗎?沒有考慮港股或者美國香港兩地上市的?”

吳珺思索一下,“近期準備啓動的,倒是有一家去香港。不過GT不是主投,我們只是參投。”

陳迦南說,“參投也足夠了,能讓我們把标書遞進去就成。”

吳珺勾了勾嘴角,“老陳,我們張總上個月剛送你一個項目吧?”

陳迦南看着門口,說,“那是送傅總的項目。再說,IO這個項目,你能做主送我嗎?顯然不能呀。只是幫忙遞标書,一句話的事兒。”

吳珺吐槽他,“陳總,你可真不客氣。”

他們說話的時候,工作人員把裝好的銀扇取來了。

隔着玻璃相框,展開的銀扇顯得更加栩栩如生。這是一把22*40cm的純手工銀質雕扇,扇面寓意是喜上枝頭。

兩只喜鵲在盛開着點點梅花的樹枝上,一動一靜。動的那只活潑可愛,一只腳立在梅花枝頭,一只腳懸空做出展翅高飛的姿勢。靜的那只喜鵲羽毛紋路栩栩如生。梅枝錯落有序,花朵與花苞疏密得當,銀雕的線條勾勒與暈染,俨然一幅生動的寫意畫。

雖然這不是陳迦南第一次看到這把扇子,但他依然為手工藝人的精湛技巧折服。他反複觀察着每一處細節,嗯,實物确實超越了最初的設計圖。

“陳迦南,你從哪兒弄的?這也太……”

吳珺思索半天形容的詞彙,覺得都不足以言說這把銀雕扇面的精巧。最後他用了一個字來表達,“絕,太絕了。”

陳迦南又仔細檢查一遍前後裝潢,才跟吳珺說,“這是苗寨一位老銀匠純手工雕刻的。他們寨子裏還有不少這樣技術的手工藝人。你們投資的公司,有合适的話,可以推薦平臺去苗寨幫老鄉們做做公益宣傳。”

吳珺問,“幫他們找銷路?”

“打響品牌。去年我認識他們的時候,已經找律師幫他們注冊過品牌,也申請設計和産品專利。他們現在缺一個大的平臺來展示這種手工藝的精巧。”陳迦南想了想,繼續問,“你前女友中有沒有美院學設計的?”

吳珺看了眼周圍,小聲問道,“找美院的幹嘛?”

陳迦南看他做賊心虛的模樣,心想大概率是有的。他說,“山裏的銀匠們技術過硬,不過他們缺少符合大城市年輕人審美的設計樣式。如果有懂當下審美的設計師願意和寨子合作,相信他們的品牌會做得更好。你有的話,可以給寨子介紹。不過先聲明一點,設計費不能漫天要價。”

吳珺拿起手機對着銀扇拍起照片,最後還錄了幾段視頻。至于陳迦南提到的設計事宜,他也答應了,“沒問題。我幫你搞定。”

陳迦南收起銀扇,在畫廊的交接單上簽名确認收貨。他開始朝門外走去,“倒也不用那麽着急。眼下有個吳老板立刻就能做到的事情。”

跟上來的吳珺問道,“啥事?”

陳迦南繼續推銷,“當地還有一個資助失學女童重返校園的基金,吳老板可以動動手指頭,資助十個八個女童重返校園。基金會每年的運行情況經審計後會向社會公開,公開透明且接受監督。”

“挺偉大啊,陳迦南。”

不知不覺中,陳迦南給吳珺找了三個活兒,還得到吳老板衷心地誇獎。

開車回家的路上,陳迦南撥打兩個電話。一個是工作電話給金總,說可以安排人更新IO公司的标書,如果順利的話這周五就能去IO公司拜訪。一個是給寨子的村長詢問近期寨裏工藝品銷量如何,叮囑他們新的設計圖一定要第一時間申請專利。

回到家後,他又以餘姚的名義給俞城兩所山區的鄉村小學捐贈圖書室。等基金會把捐贈證明郵寄到燕城,差不多也到餘姚的生日。這是他給餘姚準備的第二份生日禮物。

家裏茶幾上原本被當作時鐘的舊平板電腦。如今成了電子播放器,循環播放着倆人的照片。

說起來,他們已經認識十二年。從初始到相戀花了十個月,從相戀到結婚走了六年,如今步入婚姻也已五年多。

如果重回十八歲,他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不可思議自己居然可以受餘姚的影響這麽深,深到他從開始共情她悲天憫人的心緒到如今切實履行這種社會責任。

陳迦南腦袋盤旋着《Young and beautiful》裏的歌詞,想到愛不需要完美的人設,不需要時刻保持熱情,需要的是情緒共振。

哎,這種情緒共振吳珺恐怕一輩子也無法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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