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7

談家是大家族,作為談家子弟,縱使不是嫡出,但随着這幾年實力大漲,談夷舟在家裏的待遇也越來越好了。

談夷舟在分樓豪擲兩萬兩求解奚琅消息,事成後還要支付八萬兩,可哪怕談家待遇不錯,他也不可能從談家拿出八萬兩。好在這些年談夷舟沒什麽花銷,錢都攢下來了,加上他時不時接一些任務,身上倒有不少錢,十萬兩是完全出得起的。

只是讓談夷舟什麽都不做,光坐在據點等消息,無異于是螞蟻噬心,難受得緊。所以談夷舟跟柴與義請辭,辭了這份工,打算在馮虛樓給出消息前,去接點私活,好小賺一筆。

萬裏镖局無心江湖紛争,柴與義知道談夷舟來镖局是別有用心後,就一直擔心談夷舟會給镖局帶來麻煩,如今談夷舟主動說要走,柴與義當然不會挽留,麻溜地放人了。

但也有舍不得的。

知道談夷舟不在镖局幹了,游野紅着眼睛找上門來,彼時談夷舟正在擦劍,擡頭看到游野淚眼汪汪地站在門口,還被吓了一跳。

“解舟,你要走了嗎?”游野打破沉默,追問談夷舟說:“為什麽要走?”

談夷舟在談家行七,除了有好幾個哥哥姐姐,他還有不少弟弟妹妹,只是談夷舟生性沉悶,不愛說話,像根木頭,長得還幹巴,因而他和同輩孩子關系并不好,甚至會受欺負。

後面去了滄海院,情況也沒有好轉,他依舊不愛說話,學習進度又慢,為此沒少被談家的人欺負。直到遇到解奚琅,談夷舟的日子才慢慢好過起來,不僅沒有人再欺負他,他也成了院內不少弟子敬仰的師兄,一些新入門的小弟子,看談夷舟劍術好,還特別黏他。

談夷舟不習慣親密,被小弟子黏了,渾身僵硬不說,還打心底難受。談夷舟并不想和他們親近,若是可以,他也不想教授劍術,可他若不教,解奚琅就得來教。

談夷舟是個小氣鬼,他才不想解奚琅來教劍術,若是解奚琅來了,肯定花不了多久,就會俘獲所有弟子的心。

解奚琅是一位很好的大師兄,談夷舟是一個吝啬的師弟,他想霸占解奚琅,讓他做他一個人的師哥。

正因如此,談夷舟接了教新弟子劍術的活,而不同于溫柔的解奚琅,談夷舟教劍術時總面無表情,說話也冷冰冰的,看着十分不好接近。但或許小兒無懼,哪怕談夷舟表現得很冷漠,新弟子看到談夷舟劍術那麽好,竟然都很黏他,每次談夷舟去教劍術,總能收到一堆誇誇。

談夷舟被誇了也沒有很開心,在他心裏,解奚琅是最厲害的,他的劍術算不得什麽。

熱情的誇誇,談夷舟雖不習慣,忍一忍就好了,更讓談夷舟手足無措的,是有時新弟子裏誰哭了,還會來找他要安慰。

談夷舟:“……”

當時談夷舟正在罰兩個不聽話的弟子,讓他們原地揮劍五百下,不做完不準離開,然後話剛說完,身後就響起一道壓抑的哭聲。

談夷舟扭頭往後看,發現是今年新收的弟子裏最小的一個弟子明念,年初才過了五歲生辰,因為年齡小,便暫時不學劍術,而在學堂那邊習字。

談夷舟和明念接觸不多,只知道每次他來教劍術,她都會幫把椅子坐在旁邊看。

兩人都沒說過幾次話,怎麽現在明念卻來找他了?

談夷舟還沒想出個所以然,明念先展開雙臂,朝談夷舟索抱,同時抽噎道:“談……談師兄,抱……抱抱。”

談夷舟很讨厭肢體接觸,所以抱是不可能抱的,但就明念現在的樣子,談夷舟也不好直接拒絕,要不然情況更糟糕。

看談夷舟不理她,明念哭得更大聲了,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談夷舟看得頭皮發麻,幾乎要繃不住表情。

談夷舟心中尴尬,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種事情,便想着一件一件的來,先讓明念別哭,再去說別的。只是談夷舟還沒想好該怎麽讓明念別哭,前邊先傳來一道熟悉的笑聲:“她想讓你抱,那你就先抱她啊。”

談夷舟擡眸往前看,只見解奚琅穿着珍珠白長袍,正一臉笑地看着他。

解奚琅今日沒梳頭,頭發散在肩頭,僅用一根淺紫色的發帶束了發,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談夷舟本就束手無策,忽然見到打扮得美美的解奚琅,大腦更空白了。

談夷舟反應遲鈍,愣愣地看着解奚琅,結巴地喊人:“師……師哥。”

解奚琅笑着走過來,伸手在談夷舟眼前晃了晃,聲音清脆:“傻了?”

解奚琅離得近,濕熱的呼吸打在談夷舟臉上,叫他耳朵一熱,臉也不受控制地發熱。談夷舟垂眸,不和解奚琅對視,忽略他的問題,只是問:“師哥怎麽過來了?”

解奚琅沒立馬回答,越過談夷舟去看他身後的明念,看她哭得鼻子都紅了,不由有些心疼。

“明念,過來。”解奚琅對明念招手,蹲下來張開手:“抱抱。”

明念找談夷舟求抱失敗,哭得正傷心,忽然聽到一道好聽的聲音喊她,便睜開紅腫的眼睛,見是解奚琅,頓時大喜,卻又有些委屈。

“大……大師兄,抱,”明念哭着朝解奚琅跑來,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裏:“抱抱。”

解奚琅無奈一笑,輕拍明念後背,溫聲哄她:“明念乖,不哭了啊,再哭眼睛腫了,就不好看了。”

明念哭得傷心,哪裏是說不哭就不哭的,但是她又聽進去了解奚琅的話,就強忍着不哭,一時抽噎不止。

談夷舟站在一旁,都看傻眼了。

原來哄人這麽容易的嗎?

*

回憶讓談夷舟心變柔軟,再看面前眼睛紅的像兔子的游野,談夷舟收斂了氣勢,少了幾分冷漠,學解奚琅哄明念那般,放柔聲音回話:“我有事。”

只是談夷舟冷酷慣了,忽然變種語調說話,奇怪得很,好在游野沒聽出不對。

游野還是難過,不舍問:“什麽事?”

談夷舟不說話了,安靜地看着游野,游野明白了,小聲道:“不能說嗎?”

不是不能說,是談夷舟不想說。

誠然,游野是談夷舟在萬裏镖局的幾個月裏對他最熱情的人,偶爾談夷舟也會陪游野說幾句話,或許對于游野來說,他們已經是朋友了,但于談夷舟而言,這還遠遠不夠。

談夷舟是一個很有邊界感的人,他長到現在,只對一個人特殊對待過,而且他還是花了不少時間精力,才讓那個人真正注意到他。除此之外,談夷舟對別的人的态度都差不太多,無非是很疏離和沒那麽疏離的差別。

游野顯然不在讓談夷舟特別對待的範圍裏,談夷舟能和他說這麽多,已經是極限了。

談夷舟收拾好東西,沒再耽誤時間,握住劍就往外走,游野雖然舍不得談夷舟,心裏卻也很清楚,知道談夷舟是風,不會輕易停留的。

*

江湖上除滄海院、馮虛樓外,還有一個很特別的組織,那便是溯光閣,只是不比前兩者,溯光閣口碑要差許多,因為溯光閣專做殺人的生意。

談夷舟是溯光閣的常客,閣裏的人都認識他,值守的掌櫃見談夷舟進來了,笑着和他問好:“琅玕有段日子沒來了吧。”

溯光閣做的生意特殊,來這裏的人,不管是花錢買別人命的,還是收錢取人命的,都會戴面具,免得被人認出來。談夷舟也不例外,他戴了一個鬼臉面具,值守的掌櫃卻一下就認出他來了。

談夷舟使的一手好劍,用的劍出自鍛造大家丘夫子,傳說丘夫子打了兩把劍,談夷舟用的便是其中的花似雪,輕薄韌性好,談夷舟拿着這把劍闖蕩江湖,殺出名聲。

衆人皆知談夷舟劍術好,用的劍也好,卻不知道他用的是丘夫子造的劍,因而他戴了面具,就沒人能認出他來。但溯光閣的掌櫃就不同了,他眼睛毒辣,一眼就能認出好東西。

談夷舟沒和掌櫃閑聊,語氣冷淡:“有任務嗎?”談夷舟頓頓,補充說:“要賞金多的。”

和大多數來溯光閣領任務的人不同,談夷舟來這兒領任務,不會考慮實力差距等相關問題,他只在意任務賞金。

談夷舟只接給的多的,這也為什麽他年紀輕輕,就能攢下那麽多錢。

掌櫃習慣了談夷舟的風格,聞言笑了:“還真有。”

掌櫃轉身,從後面的櫃子裏取出一個牌子給談夷舟。溯光閣的任務分等級,比如難度低的任務,用的便是黃色,以此遞增,往上分別是白、青、赤和玄,而掌櫃給談夷舟的牌子是赤色的。

“十二萬兩。”掌櫃的先說了談夷舟感興趣的賞金,才繼續道:“牌子是前幾天挂的,你之前已經有不少人來問了,也有幾人領了任務,但沒成功。”

聽到這兒,談夷舟眉一皺:“死了?”

“沒通過懸賞的人的考核。”掌櫃道:“這個懸賞人有些特別,來人領完任務後,還需通過他的考核,過了才能接這個任務,不過就不行。”

有點意思。

“什麽任務?”談夷舟問。

“揪出殺冉軒輝的人,再将殺掉對方。”

談夷舟本來只是有點興趣,聽得并不算認真,但在掌櫃說出某個熟悉的名字後,談夷舟動作一頓,眼神帶上審視,靜靜看着掌櫃。

溯光閣不參與江湖紛争,可又做的死人生意,時間一久,自然有不滿的,曾經就有人在溯光閣鬧事,想殺掉當天值守的掌櫃洩憤。誰知這一值守掌櫃,竟然功夫極高,鬧事的人被揍得趴在地上動不了,最後還是被擡出去的。

自此,再也沒人敢在溯光閣鬧事。

溯光閣有這本事,談夷舟不認為溯光閣會被人威脅,拿這個懸賞來試探他,那這個懸賞,便是真的。冉軒輝不是普通人,談夷舟因為查到他而去了揚州,結果他卻被解奚琅殺死了,現在他才死不久,便有人來懸賞殺他的人,實在奇怪。

懸賞的人要麽是想為冉軒輝報仇,要麽是沖着解奚琅來的。

談夷舟直覺是後者。

“我接了。”談夷舟回過神,收好赤色的牌子,看着掌櫃問:“怎麽考核?”

事關解奚琅,談夷舟不敢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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