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9

羅夢得醒來時,發現他被關在一個黑屋子裏,手腳均被繩索捆住,動彈不得,身體也像被車輪碾過似的,仿佛身上的骨頭都碎了。

羅夢得疼的滿頭大汗。

“醒來了?”談夷舟抱劍坐在椅子上,借月光看到羅夢得醒了,冷聲開口道。

熟悉的聲音響起,羅夢得想起白天發生的事,警惕地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沒有吭聲。

談夷舟也不是真要聽羅夢得回答,羅夢得不說話,他也不意外,按照自己的節奏,繼續道:“既然醒了,那就好好聊聊。”

“我們沒什麽好聊的。”這次羅夢得倒沒有沉默,嘴角挂着冷笑,而說出來的話,也不是談夷舟想聽的。

談夷舟沒說話,靜靜地看着羅夢得。

臨近中秋,月亮越來越圓,清冷的月光灑落,透過窗戶照進室內,談夷舟借着這點月光,無聲和羅夢得對視。

談夷舟這人,放在七年前或許還是無名小卒,沒有幾個人認識他。然而這幾年,談夷舟名氣卻越來越大,一是他本事确實高,新一輩裏無人是他對手,二則他重義,談夷舟學自滄海院,是解奚琅的師弟,揚州解家被滅門後,大家都說解奚琅死了,獨談夷舟不信,還滿天下找解奚琅。

憑這兩點,談夷舟聞名江湖。羅夢得也聽說過談夷舟,但對他找解奚琅一事,卻不太信,甚至有點嗤之以鼻,覺得傳聞誇張了。

可今天羅夢得卻不這樣想了,談夷舟是真想找到解奚琅,換而言之,解奚琅是談夷舟逆鱗,觸及解奚琅,談夷舟就如江湖傳聞那般,真的會發瘋。

羅夢得想起談夷舟說的那句話,忽然臉色一變,當時談夷舟說的是他想殺解奚琅,所以他要殺他?可他從一開始要殺的只是殺冉軒輝的人,難不成冉軒輝是解奚琅殺的?

但解奚琅不是死了嗎?

“為什麽要懸賞?”談夷舟站起身來,拿出火折子點亮蠟燭,無視了羅夢得的話:“冉軒輝是你友人?”

冉軒輝常在中原,羅夢得則在南方,談夷舟調查冉軒輝時,也沒查到他和羅夢得交好,如今冉軒輝死了,羅夢得卻來給他報仇?

談夷舟的聲音讓羅夢得回神,他撇開腦中紛亂的思緒,借着蠟燭,羅夢得發現身上的傷被簡單包紮過了,但大概沒用藥,傷口生疼,讓他臉發白。

羅夢得緊咬牙關,不肯洩出一聲痛哼,看着又坐回椅子的談夷舟,他嗤笑道:“你猜。”

羅夢得這是在挑釁,談夷舟沒有上當,他語氣冷靜:“冉軒輝少時被賣進富家為奴,慘遭虐待,後逃出富家自學武功,因天賦不錯,武功略有成就。”

羅夢得臉本就很白,随着談夷舟說話,他臉更白了,額頭上的汗珠直直地往下掉,嘴唇沒有一點血色。

“你跟他不同,你師出名門,是晉雲宗的內院弟子,和冉軒輝扯不上一點關系。”說到這兒,談夷舟頓了一頓,才再道:“世人也該這麽認為。”

羅夢得手攥成拳頭,張嘴想要說話,卻不知為何,竟然什麽都沒說。

談夷舟并不在意羅夢得的反應,冷笑一聲說:“如今冉軒輝已死,你一個和他毫無交集的人,竟然花重金懸賞,只為殺掉置冉軒輝于死地的人。”

“羅夢得,你哪來的自信覺得會不被懷疑呢?”談夷舟站了起來,走到羅夢得跟前,擡腳踩在他的胸口,用力碾了碾。

羅夢得被談夷舟刺了好幾劍,胸口有傷,談夷舟這一腳踩下來,他不住咳嗽,喉嚨湧上一股腥甜。

“說!你和冉軒輝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要懸賞殺人?”談夷舟彎腰,空出來的手掐住羅夢得脖子,笑得宛如從地獄出來的惡鬼:“不要想着死,我既能殺你,自然也能救你。”

誠如談夷舟所說,羅夢得是晉雲宗弟子,他人生前幾十年就沒怎麽吃過苦,哪怕求取妻子遇到了阻礙,也很快就解決了。羅夢得算不上一流高手,卻絕對不弱,憑借耍得一手好刀,羅夢得闖蕩江湖,始終是被阿谀奉承的那個。

羅夢得肆意了半輩子,卻在談夷舟這跌了個大跟頭,羅夢得自然不服,覺得丢臉。然而談夷舟卻不給羅夢得自怨自艾的機會,見羅夢得不說話,談夷舟腳上使勁,踩得羅夢得咳血不止。

“想知道?”咳出來的血弄髒了衣服,羅夢得一嘴血腥味,但他卻毫無階下囚的自知,反而挑釁道:“那你求我啊。”

羅夢得想起談夷舟刺他前說的話,惡狠狠地瞪了瞪談夷舟,陰毒道:“你說我要殺解奚琅,所以你要殺我,談夷舟,你是不是忘了?解奚琅早就死了。”

“七年前揚州解家滅門慘案,你不記得了嗎?”羅夢得得意地笑了起來:“解家上下幾十口人,無一人存活,可憐解奚琅身為滄海院大師兄,本是一代天驕,就這樣死了,真是可惜……”

在有關解奚琅的事上,談夷舟一直是特別對待,更別提羅夢得還對解奚琅言語不敬。若是半月之前,談夷舟聽到羅夢得這麽說,他拳頭早就揮上去了,非揍死羅夢得不可。但現在他知道解奚琅沒死,羅夢得這些話就刺激不到他了。

只是這不代表談夷舟能忍。

事關解奚琅,談夷舟忍不了一點。

談夷舟收回腳,羅夢得見此,以為談夷舟被他戳中了傷心事,嘴角高高上揚,正準備再激談夷舟,就見談夷舟一腳踹來。

“你算什麽東西,敢這麽說師哥?”談夷舟沒卸力,一腳踹過去,羅夢得聽到咔的一聲,竟被談夷舟生生踢斷了骨頭。

羅夢得癱倒在地,大聲咳嗽,沒有血色的嘴被鮮血染紅,已經連坐都坐不了了。

談夷舟卻沒想放過他。

談夷舟拿出花似雪,陰沉着臉朝羅夢得胸口戳去,羅夢得已經沒有力氣了,看談夷舟要刺他,想逃都不能,只能眼睜睜看着劍落下。

“你之前确實不認識冉軒輝,或者說你現在也不太認識他,只是你聽過他的名字。”劍刺入體內,血汩汩湧出,屋內多了一股血腥味,談夷舟沒有拔出劍,反而轉動手腕,讓劍在羅夢得胸口轉了個彎。

被劍刺就夠痛苦了,談夷舟還這樣做,羅夢得眼前發黑,喪失了聽力,快要暈了過去。

談夷舟不可能讓羅夢得暈。

“你知道他的名字,不是你和他私下有來往,”談夷舟拔出劍,疼痛讓羅夢得清醒了一瞬,然而沒過多久,又一次致命的疼痛襲來,羅夢得沒忍住,吐出一大口血:“僅僅是因為當年解家被人滅門,你倆都在場。”

若說之前羅夢得還心存僥幸,以為自己能得一條命,那在談夷舟說完這句話後,羅夢得就再也不敢僥幸了。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夫人還在家裏等他,女兒也等他買新衣裳回去,他不能死在這。

家人是羅夢得的軟肋,怕談夷舟還要這樣折磨他,羅夢得強忍着疼,不顧胸口還在流血,伸手想要抱談夷舟腿:“我說我說,你別殺……殺我。”

聞言,談夷舟果然停了下來。

“我不認識冉軒輝,我懸……懸賞是怕有人殺我,”一連挨了好幾劍,流了好多血,還沒得到救治,羅夢得已經很虛弱了:“陳無極死了,冉軒輝死了,當年的人這幾年陸陸續續死了,這……這是來尋仇的,我不想……想死,我只能先殺了他。”

談夷舟聽出了門道,臉又冷了幾分,聲音也冷冰冰的:“當年的人?當年還有哪些人?”

“你要答應我,我說了你就不能殺我。”雖然快疼暈過去了,羅夢得理智還在,沒有立馬答應談夷舟。

談夷舟提醒羅夢得認清事實:“你沒資格跟我講條件。”

這是顯然易見的事,羅夢得當然知道他不該問,可他不能不問,若是說了還沒命,還不如不說。

羅夢得沉默下來,無聲對抗。

談夷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幾次想要動手,卻知道以羅夢得現在的情況,他承受不住他的攻擊。談夷舟還沒問出話,羅夢得死不了。

于是談夷舟暫時妥協:“行。”

得了談夷舟的承諾,羅夢得放下心來,嘴角往上提了提,扯出一抹笑來:“除了我和冉軒輝,武林裏的幾個大派,也都有人在,像……”

羅夢得正要舉例,就聽倏的一聲,一直箭穿破窗戶,射進室內。談夷舟聽得認真,反應慢了一點,舉劍斬斷箭時,箭已經射中羅夢得了。

箭尖帶了毒,羅夢得才中了箭,就嘴唇烏紫,來不及呼救,便窒息而死了。

看着沒了呼吸的羅夢得,談夷舟臉臭至極,他找的這個位置足夠隐蔽,一般人找不到這兒,除非一直有人跟着羅夢得,這樣他帶走羅夢得時,這人才能一直跟着。

至于對方沒為什麽要殺羅夢得,那就更簡單了:羅夢得接下來要說的話,不利于他們。

談夷舟沒在屋內太久,一個呼吸間,他就拿起劍追了出去。

敢在他面前殺人,他定叫他後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