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恃寵而驕

第11章 恃寵而驕

今天輪到杜彬衛生值日,下午放學後陶汀然一個人到校垃圾站打掃衛生。

學校垃圾場在操場東邊的綠化林旁邊,教學樓各班級學生兩兩一組擡個藍色大垃圾桶往裏面倒,垃圾順着斜坡滑下,堆積到校後門的大垃圾站。

陶汀然主要工作就是負責這片的衛生,大部分人都規規矩矩,只有隔壁班那幾個傻缺故意倒在入口外。

“唉不好意思啊。”看起來空有力氣,長得像上個季度賣不出去的滞銷品一般的男生邊道歉邊踢飛腳邊的空牛奶盒。

陶汀然再打一次架,學校就會開除學籍,留校察看期間如果屢教不改,那麽開除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男生不懷好意地挑釁道:“麻煩你來掃一下吧。”

六月栀子,九月桂花,學校總愛種些季節性明顯的花。讓人聞到花香便想起畢業季,想到某時某刻,此時此景,正犯賤的傻  逼。

陶汀然拿着掃帚站在桂花樹下淡淡睨那人一眼,自己掃自己的。

有人天生就焉兒壞,陶汀然越掃地越髒,身邊的桂花和落葉堆陡然被一個一罐撞得散,七零八落到處都是。

這學本就不是陶汀然願意來上的,很奇怪,無論是這裏還是之前的學校,他遇見的人都沒什麽兩樣。

“怎麽?不服氣?來打我……啊!”

對方話沒說完,突然被人一腳踹進自己亂扔亂倒的垃圾堆裏。

陶汀然都沒看清怎麽回事,他愣了愣,看向挎着背包,手上還提着他書包的周其律。

周其律輕飄飄睨了眼男生,“慣的你。”

教室垃圾桶裏全是些泡面桶、零食袋和鼻涕紙這些東西,湯湯水水讓男生這麽一撲,直接壓爆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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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男生直幹嘔,爬起來跑到水池邊洗手擦衣服,臉色慘白,“嘔……嘔……”

味兒太沖,陶汀然不是很想過去。

周其律朝他走來,“掃帚給我。”

自己的活自己幹,陶汀然拒絕:“我自己掃。你找我有事兒?”

“沒事兒,”周其律說:“等你放學。”

周五周其律要是沒其他事,倆人一般都一起回恙塘。陶汀然看見那灘垃圾就忍不住皺眉,今天怕是要耽誤些時間了,“你先回吧。”

突然一陣風過,桂花和垃圾站的氣味拂來,香臭香臭的。陶汀然捂了下鼻子,往周其律身邊靠了靠。

這人身上湊近了就能聞見那股好聞的氣味兒,很好緩解不适感。

“你用的什麽洗衣液?”陶汀然腦子短路地問。

“我爸自己做的香皂,回家給你拿幾塊。”周其律從他手上拿過掃帚,書包物歸原主。

陶汀然背上,想去拿掃帚,周其律沒給他,擡手搭上他背後的書包,帶着陶汀然往前走。

經過水池時,周其律把掃帚扔給出水不怎麽芙蓉的男生,說:“你把你造的那堆兒弄幹淨。”

男生狼狽接住掃帚,憋屈點頭時劉海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走出老遠,陶汀然還回頭看了一眼垃圾站掃地的男生。

周其律的手搭在他書包上,這時候倒方便拿指節頂他的臉了。陶汀然轉回腦袋,對方就把手放下去了。

“感覺他好像怕你。”陶汀然說。

當事人表示:“應該是。”

“為什麽呢?”陶汀然來了興致。

畢竟周其律既不逗貓惹草,也從不與別人浪費口舌,成天只關注自己的事。對人雖然冷淡,但整個人,從裏到外,都是平和的。

周其律調侃似地說:“高一的時候打過他,可能留陰影了。”

“哦。”

這樣啊。

陶汀然反應淡淡,周其律挑眉,“不問我為什麽打他嗎?”

“還能為什麽,他犯賤。”陶汀然已經領教過了,他看周其律一眼,說,“你脾氣這麽好。”

“我脾氣好?”周其律還挺意外自己在陶汀然眼中是這麽個形象。

他脾氣其實不好,生氣的時候也會摔杯子,被人挑起火來打架也沒個輕重,淨往死裏揍。

周其律媽媽死得早,他媽是消防員,在他三歲的時候像往常一樣出了次任務就再也沒回來。

他爸萎靡不振的那段時間,全靠陶奶奶心善拉了他們家一把,父子倆才活了下來。

家境貧寒,父親又是殘疾人,因此他早早懂得生活不易,成長得格外辛苦。

周其律外貌出挑,肩寬背闊,因長時間的做農活、兼職,少年單薄的身體擁有着蓬勃的力量感。

他如此出衆,在入學後成為一些霸淩者的目标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

誰讓他長得好看?

誰讓他性格一般?

誰讓他家窮呢?

這些種種皆不能成為被無故受到傷害的理由,可每天依舊有數不盡的人被欺壓。

世界發現、研究、承認第二性別分化至今不過短短三十年。alpha至上的時代,霸淩成為常态。

第二性別分化通常在十五六歲,最遲十七還沒分化,醫學上則直接判定為beta。

學校因入學住宿問題安排學生體檢過一次,有的alpha看到周其律是beta,為此常常幾人圍着他釋放信息素探真假。

發現周其律對此真的沒反應後,就開始辱罵貶低,施以拳腳。

因為怕給父親增加負擔,周其律一直忍着,直到某次有人拿他爸來開家長會時比手語的模樣開玩笑,才還了手。

那次以一對六個alpha,其中一個人的門牙現在都還在男生宿舍後不知名的角落埋着。

六個學生住院,周其律本來是要受處分的,可後來倒在校長辦公室,高熱一發就是三天。等他休養一周再回學校,就沒人敢惹他了。

偶爾一些死性不改的人來挑釁,他沉下臉什麽都還沒做,對方就已經腿軟、恐懼,仿佛看到什麽地獄鬼怪。

曾有人懷疑他分化成了alpha,在校使用信息素暴力,但一再抽血檢測,結果都是未分化。

出了校門,周其律跟着陶汀然進了學校旁的奶茶店,想到陶汀然反感alpha,而還好他是beta,就深感慶幸。

“喝什麽?我請客。”陶汀然說。

周其律看了眼價目表,搖頭說:“我不喝。”

陶汀然沒強求,一句沒勸,“那你坐着等我會兒,我很快。”

“好。”

放學時後奶茶店人特別多,路邊小吃攤都水洩不通,八九千人好像只有三分之一回家了。

周其律在留言牆邊坐下,陶汀然轉頭就能看見他。

一牆紅黃藍綠的便簽紙,沒幾個好字。杜彬字寫得像狗爬,周其律寫字連筆,潦草得像醫生手寫的藥單子。

見過字寫得像人一樣漂亮的,就只有陶汀然。

字漂亮,手漂亮,眼睛也很漂亮。

“想什麽呢?”

臉頰一冰,周其律轉頭就撞進了那雙風雪壓梅花似的漂亮眼睛。

涼薄、冷漠,但每次對視的時候,紅梅上的霜雪抖落一點,再抖落一點,只對他展露着晴光潋滟下的花骨朵。

好像也沒有“只”,他突然想到陶汀然看杜彬和陶奶奶也這個眼神。

“沒想什麽。”周其律起身,“好了?”

“嗯,這個給你。”陶汀然把剛貼他臉的那杯順手遞給他。

周其律怔了下。他一是窮,沒閑錢買這些,二是真不愛和奶茶、碳酸飲料一類的東西。

“拿着。”陶汀然說,“我手真的很軟。”

周其律嘆了口氣,“謝謝,下次不要給我買了。”

“嗯。”陶汀然應付地點點頭,催他快喝,“不知道你愛喝什麽,和我點的一樣的。”

周其律看了陶汀然一眼,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下喝了一口。

稠得像粥一樣。

一嘴麻薯椰果紫米和紅豆。他咽下去,差點噎到:“好好喝。”

陶汀然抿了下嘴唇,周其律就知道自己這反應給對了。

周六上午熱水器專賣店的老板派了個單子,周其律七點起床,洗漱後給黑背喂食,自己對付兩口就提上工具箱準備去鎮上。

專賣店的老板和他認識挺長時間,以前他爸在這兒接點散活,後來是他。

店裏有客人買産品需要上門安裝的,老板就會給周其律打電話,一單五十,遠近都一個價。

也不知道平時陶奶奶都給黑背喂什麽,出門的時候狗盆裏還剩一大半沒吃。

讓陶奶奶養得毛光水滑,膘肥體壯的。

“去,別跟着追。”周其律伸腿別了別黏上來的狗子。

在十幾歲永遠睡不醒覺的年齡,周其律起得算早的,他騎車到村口,沒想到看見一個比他還積極出門的人。

“滴滴——”

摩托車喇叭聲乍響,陶汀然頭也沒回,往旁邊走了走。

“滴滴——”

都貼牆根走了還滴滴,陶汀然不耐煩地回頭,想把這個沒素質的人打成滴滴。

“……”看清人,皺着的眉頭松開了,“我說誰呢,是你啊。”

周其律笑說:“我怎麽了?”

陶汀然想到一個詞:“恃寵而驕。”

換個不熟的早挨他呲了。

“滴滴!”周其律笑着又按了兩下喇叭。

陶汀然無語了,“你夠了,周其律。”

周其律龜速騎着摩托車跟在他旁邊,忍着笑問:“你去哪兒?載你一程。”

“我去城裏。”混熟了根本沒有不好意思一說,陶汀然邊說邊跨坐在周其律後座,手抓着車尾巴,說,“我要走讀的事昨晚跟奶奶說了,她同意我去租房子住。”

難怪這麽早起,周其律瞟了眼後視鏡,“所以你現在去看房?”

“嗯。”

陶汀然當時說要走讀的時候,杜彬勸了半天讓他留下來住宿都沒打消他的念頭。

見勸不動,外面租房坑多雷多也不太安全,周其律問陶汀然要不要住他那兒,對方也拒絕了。

他不好追着問,就暫時放一邊沒提這事兒,哪能想到陶汀然動作這麽快。

“準備看哪個小區的房子?”周其律問,“找的中介嗎?”

“不是。”

聲音在風中有點飄,周其律只能依靠左耳的聽力。思及此,陶汀然讓前傾身靠近,貼近周其律的耳朵說:“我在網上聯系的房主。”

摩托車經過沙場,車身駛過馬路塌陷下去部分的小坑猛地歪了一下,陶汀然下意識抓緊周其律的衣服,此時此刻很惜命:“你開慢點兒。”

他說話的氣息和溫度被掠過的風吹散一半的感知,可周其律還是感覺耳朵很癢。

以前經過這段路時常被風沙迷眼,今天頭一次被沙糊了耳朵。

不痛,只覺得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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