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奪舍,一定是奪舍

第8章 奪舍,一定是奪舍

龍場書院建在一座山丘上,地勢高低不平,各個建築錯落分布,乍一看,雕梁畫棟掩映在修竹茂林之中,很有詩意。

而書院裏的道路也是蜿蜒曲折,頗有曲徑通幽之妙。

快到辰時的時候,學子們陸陸續續出現在通往各個學室的路上。

祝青岩和舍友趙文鳶、薛眉一道走着,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一,二,一!”

“一,二,一!”

“前方上坡,大家做好準備!”

附近的學子們全部被這動靜吸引,好奇地看過去。

只見十個穿着院服的少年少女正排成兩列,雙手握拳,腳步統一地沿着道路小跑。

顧朝陽當年是班上的體育委員,聲音洪亮,一邊喊着口號,在最前頭領跑。

祝瀾緊随其後,臉頰紅撲撲的,額頭上全是汗珠,眼睛裏卻帶着堅毅。

其他人看起來和她差不多,顯然已經跑了好一陣了。

隊伍末尾還跟着大病初愈的秦雨薇,也在咬牙堅持。

一行人經過衆人面前,目不斜視,旁若無人地又跑遠了。

所有人都一臉懵逼:這是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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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他們還在書舍睡懶覺的趙文鳶嘴角抽搐:

“這幫蠢貨……大清早在書院瞎跑什麽?”

祝青岩心下疑惑,卻露出天真的笑容:

“他們或許只是想做些事情,引起山長或者監院的注意,下次堂課考試手下留情呢?

畢竟被書院趕出去,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薛眉不忍直視地搖頭:“身為女子,應當端莊典雅,跟男子一塊跑得臉紅脖子粗,簡直傷風敗俗!”

項文遠也路過這裏,一見到祝青岩,立馬笑開了花,屁颠屁颠跑過來。

“青岩師姐,早啊,剛剛他們沒撞到你吧?”

“我沒事,謝謝文遠師弟關心。”

祝青岩沖他笑笑,一聲“文遠師弟”喊得項文遠心花怒放。

項文遠轉而望向跑遠了的丁字班衆人,嘲諷道:

“這群廢物怕不是知道自己念書沒希望,打算去考武舉人吧?”

“武舉人,哈哈哈哈!”

周圍聽到這話的人全都笑了起來,祝青岩也被逗樂了。

項文遠更加來勁:

“尤其那個祝瀾,身上肯定全是一塊塊肌肉,一拳能打死一頭老母豬!”

“胡說,祝瀾師妹明明學問很厲害的!”丁小邱鼓起勇氣發聲,顯得十分不合群。

項文遠有心要在祝青岩面前表現一下,扯着嗓子道:

“喲,丁十一,你覺得她厲害,有本事你跟着一塊跑呀?

多跑兩步,看看能不能跑出個‘丁十二’來,哈哈哈!”

丁小邱漲紅了臉,梗着脖子,憋了半晌:

“跑就跑!”

說完,就在一衆嘲弄的目光中,去追祝瀾等人的背影了。

“真是物以類聚!”項文遠在身後不屑道。

龍場書院的夫子們處理課業、住宿都在文翰堂。

謝鼎練完一套氣功拳,估摸了下時辰,戴着痛苦面具推開房門,揉了揉眉心。

又要去坐牢,哦不是,上課了。

他黑着臉走進丁字班的學室,突然感覺今天的氛圍……嗯,很難描述。

怪怪的。

學室裏這幫小子一個個臉上帶汗,身上冒着熱氣,有的還呼吸急促。

還有那一雙雙熾熱的目光是咋回事?

對知識的渴望?

不可能,絕對是自己走錯了。

謝夫子摸了一把自己禿禿的腦殼,瞅了一眼班號。

整個人都不自信了。

“起立!”祝瀾突然說道。

全班同學站起身,聲音洪亮,整齊劃一:

“夫子好!”

說完同時鞠躬,聲音在整個學室回蕩。

謝夫子被吓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扶着桌子顫巍巍站起來,面帶驚恐。

咋了啊這都是?

瘋了吧?

被奪舍了?

阿彌陀佛,得趕快報告山長,請大師來做法啊!

謝夫子想跑,但腿軟了。

他看着起立的衆學子們,嘴唇動了半天,聲音都抖了:

“請……請坐?”

衆人“嘩啦”一聲全部坐回了位子上,訓練有素。

謝夫子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先安撫住再說。

冷靜機智,臨危不亂。

不愧是我!

謝夫子膽戰心驚地上完人生中最刺激的一堂課,時間一到就想跑。

結果又被一陣極其熱烈的掌聲給吓得一個趔趄!

上課提問挨板子,下課總可以了吧?

秦雨薇第一個舉手,問夫子今天帶讀的內容是什麽意思,其他人也紛紛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謝夫子哪敢推辭,連忙好聲好氣地答疑解惑。

“夫子,請問《學而》一篇是何意思?”祝瀾問道。

謝夫子聽到她的話,定了定心。

還好還好,應該不是奪舍。

也只有丁字班這群油鹽不進的小子,能問出如此淺薄的問題了!

他感覺輕松了不少,捋着胡子,想都沒想便解釋道:

“《學而》是說,學習要注重實踐,難道不是件快樂的事情嗎?

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從遠方來,這難道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別人不了解我也不生氣,難道不是君子所為嗎?”

說罷還搖了搖頭,似乎在感慨祝瀾的無知,竟連這都不懂!

誰知祝瀾話鋒一轉,追問道:

“孔老夫子作為至聖先師,所思所言定有其內在的邏輯。

可是《學而》一篇,第一句還在講學習方法,第二句又說起遠方的朋友,第三句跑去談論君子待人之道。

這三件事之間毫無關聯,為何會放在一起?”

謝夫子一愣,還是第一次有學生敢對《論語》的內容提出質疑。

聖人的書都敢質疑,你書還想不想讀了!?

不對,瞧這幫小子的眼神兒,不是在質疑聖人,分明是在質疑他啊!

謝夫子想了想,沒講錯啊,他念書時夫子就是這麽教的啊。

可仔細一想對方說的,好像又有那麽億點點道理……

這時,又有別的學子提出問題,謝夫子擦了擦腦袋上的汗,趕緊先去解答別的問題了。

還好還好,那個姓祝的女學生沒有繼續追問。

最後,謝夫子是扶着牆走出丁字班的,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有別班學子路過,瞧見他這副模樣,好心上來攙扶。

“謝夫子,您沒事兒吧?”

“這幫丁字班的笨蛋,把夫子都給氣成這樣兒了!”

“簡直是孺子不可教也!謝夫子,不要和這些無可救藥的蠢材計較!”

謝夫子顫着聲音:

“快、快去告訴監院,速請大師前來做法!”

這天夜裏,謝夫子從淩晨三點多的床上睜開眼睛。

“所以孔老夫子那三句話,到底是啥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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