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探讨

第二十八章 探讨

明月挂枝,山中起了煙岚,寒露清浮。

此處離長安不遠,與涼州的氣候相差不多。入夏後,涼州白日裏暑氣頗重,夜間卻是寒氣凜人。此處白日也熱,夜裏倒不至于受寒。

盡管如此,越秋白還是覺得冷。他坐在篝火旁烤去身上潮氣,除了柳舒成,其餘人皆離他很遠。對習武之人來說,此時待在篝火旁會生出一身熱汗。

越秋白側過臉,見柳舒成背靠參天古木,手中捏着一根木棍,直眉瞪眼的發愣模樣。

“柳公子,過來烤火嗎?”越秋白輕喚。

柳舒成無動于衷,似乎未曾聽到他的喚聲。

他便擡高聲音,喊道:“柳公子,一道過來烤火吧!”

柳舒成回過神,笑着道:“多謝。在下就不過來了,火邊太熱了。”

“哦。”越秋白應了一聲。

柳舒成的目光落至越秋白清瘦的肩頭,眉頭微皺。他先前并不認識此人,雲蕪綠尊稱他一聲公子,不似商人的做派,倒像是個北地的文官。

“越公子,請問你是哪裏人士?”

越秋白抱着臂,看着火苗舔過枯枝,沉吟片刻才道:“我是建安人士,長于涼州。”

“難怪,我聽着公子的吳語與吳地的吳語略有不同,似乎夾雜着北地官話的音。”

“離家太久,鄉音難免也改了。”

柳舒成颔首:“我是錢塘人士,在外走得少,不過說話也與家鄉之人有了些許不同。”

Advertisement

越秋白看了一眼柳舒成。同是異鄉人,竟然多了分親切之感。他是建安的吳人,柳舒成是越地的吳人,算起來他們還算是同鄉。

“柳公子是作何營生?”

“畫師。”

越秋白贊嘆道:“想必公子定是丹青聖手,難怪武林大會這般的盛會也會邀請公子。”

“不值一提。那越公子呢?在何處高就?”

“在下是涼州的玉石商人。”

柳舒成微訝:“看公子一身清氣,不染銅臭,不像個商人。”

越秋白讪然一笑:“公子謬贊,越某是愛玉之人,美玉高潔,這才染了些許玉氣。”

“越公子客氣。公子不僅有美玉在懷,還有佳人在側,是個有福之人。”

“柳公子擡愛。公子定會心想事成,不必豔羨他人。”

柳舒成揚眉,似笑非笑。

他試探多回,越秋白似乎對雲蕪綠有愛慕之意。他了解雲蕪綠,這世間沒有比她心腸更硬的女人了。雲蕪綠連魏長明那般的骁将都不要,更不可能要越秋白這個文弱商戶,多半是利用越秋白遮掩身份。他見過魏長明,鐵骨铮铮的武将,身長八尺有餘,姿顏雄偉。越秋白與之相去甚遠。

“天下将亂,不知越公子為何在此地?”柳舒成問道。

“不瞞柳公子,家父與家慈皆在吳地。值此亂世,我回去看一眼才安心。只是柳公子家在越地,為何不遠千裏前來此地?”

柳舒成唇邊漾笑,垂眸盯了手中木棍片刻,這才回道:“生逢亂世,想看看能做些什麽。”

越秋白不禁肅顏:“亂世之中,兵連禍結,公子不懼危難,為的是什麽?”

“我是個俗人,并未想什麽天下興亡。大亂之下有大變,我找些事做。”

越秋白一愣。這世間的文人多是清高,滿口的仁義道德,這柳舒成卻明明白白地說自己是個俗人,倒是坦誠。

“吃五谷雜糧,哪個不是俗人?亂世生大變,大變中蘊藏機遇。柳公子是個有魄力之人。”越秋白感慨道。

柳舒成不過是個畫師,卻有如此膽識,而他身為吳地公子,卻一直踟蹰不前,着實令人汗顏。

或許像柳舒成這般通透之人,能解答他心中之惑?

“我有一事,不知可否得到柳公子指點?”越秋白猶豫道。

“指點不敢當,越公子有話直說。”

“不知柳公子如何看待女子?”

“女子?”柳舒成一愣。

越秋白颔首:“世人常用所見所聞去評判他人。我們談論女子,皆是源自我們日常對女子的觀察。人自出生,第一個見到的女子是母親,其後是姊妹姨母等親族,再之後是街坊鄰裏,又或是書中人物。這些印象,無一不在告訴我們,女子該賢良淑德。柳公子也是這般想女子嗎?”

“自然不是。越公子會這般想,還是見的人太少。”柳舒成回道。至少在他眼中,主子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雲蕪綠更不是。

“是。”越秋白垂首低笑。他是認識雲蕪綠之後,才會對自己的認知有所動搖。

“天高地廣,千人有千面。”

“那如果有一個人同你說女子可以稱王稱帝呢?”

柳舒成面色漸凝。曾經主子便是這麽問他的。他當時回的是“良禽擇木而栖,我既投靠縣主,定然相信縣主能大展宏圖。”主子就是聽了這話,才将他留了下來。

“這世道對女子來說,總是要難上許多。柳某不知女子是否能稱王稱帝,但在亂世之中還是要擇一明君。”

越秋白擰起眉。嘉禾所圖之大,先前又無女子稱帝的先例,他真的要冒死一試嗎?

為了嘉禾的野心,這定然是不值當的。

可若是為了雲蕪綠,他心底不禁柔軟幾分。

“越公子不知為何做此感想?如今李賊竊國,諸侯割據,哪來的女子稱王?”

越秋白揚唇一笑:“昨日做了個夢,誤入一個女子為帝的國家,你說奇怪不奇怪?”

“原來是夢啊……”

“那不然呢?”

越秋白側臉看柳舒成,柳舒成淺笑:“自然是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