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第 52 章

須臾, 黎昭打簾走進燕寝內殿,就見賀雲裳跪在龍床前,以額抵地, 安安靜靜,像是已經猜到結果, 坦然面對。

若這份坦然能夠用在別處, 黎昭還會敬她三分。

作為被懷疑的對象,黎昭的待遇與賀雲裳完全不同, 甫一進殿,就得到帝王一聲“看座”。

少女堂而皇之地坐在龍床旁的玫瑰椅上,睥睨跪地的賀雲裳。

也是在黎昭進門的一剎, 原本平靜的賀雲裳攥緊了鋪地的雪白長毛氈毯。同樣參與了昨晚的事, 黎昭卻可以高枕無憂,而她将受到不亞于俞嫣的處置。

或會喪命。

陛下遲遲沒有開口論處她,也是在等黎昭進宮吧。

是要拿她作為取悅黎昭的籌碼嗎?

賀雲裳攥得指甲發白,心有不甘。

靜養在龍床上的蕭承沒有多看賀雲裳一眼, 自黎昭進殿,視線就凝在少女的臉上, 仿若多看一眼就會少一眼。

他的小青梅要定親嫁人了, 他們之間會形成萬丈壁壘, 需要避嫌。

明明是他先遇見的,明明是他的小青梅, 卻要讓他避嫌。

為何先開口說喜歡的人,會先行離開?

蕭承看向黎昭,淡淡道:“賀雲裳說, 昨夜你摻和了暗算朕的事,可要辯白?”

黎昭一瞬不瞬盯着賀雲裳的發頂, “臣女是摻和了,但并非暗算,而是順水推舟,替陛下掃清身邊壞種。不過小試一下,賀雲裳就暴露了本性,想要爬床上位,其心可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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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爬床成功呢?可考慮過朕的感受?”

黎昭對上蕭承的雙眼,依稀捕捉到一絲難能一見的委屈,掩飾在他冰涼的眸光下。

“臣女留有後手,不會讓陛下吃虧失去清白。”

“朕還要表彰你是嗎?”

“臣女也受之無愧。”

蕭承隔空點點她,被氣白了臉,但還是抱有僥幸地問道:“真的留了後手?”

他問得小心翼翼,仿佛在試探黎昭對他是否還保留有最後一點點情分。

一點點,就能讓他幹涸的心湖重注春潮。

聽得黎昭輕輕一“嗯”,蕭承閉閉眼,掩去了不該有的脆弱,心裏稍稍好受些。他擡擡手,示意侍衛将賀雲裳架出去。

“她随你處置。”

賀雲裳的視野漸漸拉長,被架住雙臂的她目光呆滞,縱使淪落到俞嫣的下場,也好過落入黎昭之手。

與黎昭鬥了那麽久,落入其手,無疑是種屈辱。

“陛下,陛下開恩......”

黎昭看着到最後還不醒悟、寧願沉溺在虛妄情愛中的女子,暗暗搖頭。眼前之人,遠不如前世的二總管“曹柒”,至少“曹柒”側重追求功名利祿。

“賀雲裳。”黎昭忽然叫住她,也叫停了架住她的兩名侍衛,“看清現狀吧。”

黎昭擺擺手,示意閑雜人等退離。

宮侍們不确定地看向龍床上的那位,見帝王沒有異議,紛紛退了出去。

內殿只剩下三人,黎昭走到賀雲裳面前,沒顧及蕭承的感受,直言道:“你以為可以用死纏爛打作為苦勞去博取一份情意,殊不知有多廉價,多不受待見。回頭想想,不過是自我感動。不要試圖去博得薄涼之人的心,除非對方本就是個很好的人,至少在回絕你時還可以給你體面。相反,連體面都吝啬給予你的人,你對他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只能說明你愚蠢,死不足惜。”

聞言,蕭承輕呵一聲,偏頭看向別處。

黎昭沒在意身後那位的感受,從內殿的刀架上取下一把利刃,“我給你體面,自刎吧。”

賀雲裳含淚怒瞪黎昭,“所以,你是個很好的人?”

“不然呢?陛下允許我随意處置你,我完全可以将你折磨得體無完膚,以洩舊怨。”

“我至今不知,你與我有何舊怨?”

“自己想去。”黎昭握刀向前遞送,沒有一絲猶豫,在歸隐前,了結恩怨,不留遺憾,是件快意事。

賀雲裳倒地時,蕭承只叫人将染血的氈毯撤去,沒有詫異于黎昭的絕情,反而更加相信前世之說。

一切恩怨都有源頭,不會無緣無故發生。

“昭昭,你過來。”

黎昭站着不動,沉溺在舊事中,久久抽離不出,等反應過來,她上前一步,距離龍床兩步之遙,“陛下有何吩咐,直說便是。”

“朕希望你過來一些。”

“臣女定親了。”

一句話,轟然打碎蕭承剛剛自行修複的脆弱,他繃着下颌,颌骨更為清晰,“朕有話問你。”

“臣女聽得清。”

“昭昭。”

黎昭像是油鹽不進,在沒有第三人的內殿伫立不動,一心隔斷彼此間的牽扯。

淡淡疏離,淡淡釋然。

可就是這份若即若離的疏遠,讓蕭承難以接受,他掀開錦衾,一步跨下,猛地握住少女的小臂,“你要無視朕多久?”

黎昭掙了掙,皺起的小臉是對疼痛的反應,清楚落在蕭承眼中。

他卸去一些力,仍攥着她,想要撬開她的嘴、她的心,探知她厭惡他的源頭。

世間唯有黎昭,能讓他無可奈何。

“你說話。”

黎昭使勁兒掙紮,氣急敗壞,“還要說什麽?不是已經很清楚了,臣女定親了,陛下該避嫌禮讓!”

“朕做不到!”

薄怒之下,蕭承将少女甩在龍床上,他陰沉着臉轉過身,步步逼近。

黎昭仰倒在還帶有體溫的大床上,隐約察覺出什麽,下意識向後縮,縮至帷幔一角。潛意識裏,她覺得蕭承在清醒的情況下不會做出格的事,可被抓住腳踝,身體不受控制地前移時,這種潛意識的信任轟然碎裂。

“你做什麽?放開我!”

被壓住的一瞬,她驚恐萬分,手腳并用。

蕭承跪坐在床邊,扼住她揮舞的兩只細腕,壓向兩側,一雙上挑的鳳眸迸發陰鸷,似全然不想權衡利弊,“朕要了你,你就只能進宮。”

“我不要!”

被壓制住,黎昭雙手不受控,只能曲膝蹬在蕭承胸口,用力向外踹,一張俏臉滿是驚慌,萬萬沒想到蕭承會這麽對她。

雪白寝衣上落下清晰的小巧腳印,蕭承沒有在意,中蠱似的吻住少女的側頸,不停吸吮。

是她先喜歡他的,是她先動心的,憑什麽可以輕飄飄抽身?

“不要,不要......放開我......”脖頸傳來濕潤的觸感,微微疼,黎昭吓得渾身僵硬,奈何力氣懸殊,“蕭承,我會恨你的,恨你!”

“那也比無視朕要強得多。”蕭承自嘲一笑,沒有情欲的驅策,更像是要玉石俱焚,寧願一同化為齑粉,也不願拱手成全。

他用手捂住少女的唇,另一只手去拉拽她的裙帶。

黎昭瞠圓眼,大顆大顆淚珠不受控地滴落。

她抽搐起來,劇烈咳嗽,極為異常。

蕭承停了下來,露出慌張,急忙将人抱坐起來,摟在懷裏,“昭昭,昭昭,別吓朕。”

黎昭憋紅了臉,呼吸急促。

蕭承一邊系好她的裙帶,一邊厲聲召喚禦醫。

“我要、我要出、出宮!”

黎昭斷斷續續提出要求,目光呆滞,像極了快要碎掉的琉璃。

“先看診。”蕭承試圖安撫她,卻發覺少女抖得更厲害。

無奈之下,只能親自抱她坐上步辇,卻被少女一把推了下去,“不要、不要你。”

蕭承握緊拳,示意禦醫上辇,眼看着侍衛将少女擡走。

他似乎猜到了什麽,但沒有戳破。

沒有太後的內廷靜幽幽的,一路花香四溢,不停抖動的少女忽然靜了下來,呆呆目視越來越近的宮門。她抽回被禦醫握住的手腕,拔下一根根刺在小臂上的銀針。

禦醫詫異,“這......”

黎昭沒解釋,等回到侯府,全然沒與人提及今日的事,她擰幹一條濕帕,擦了擦被蕭承觸碰過的肌膚,随後讓迎香前往伯府送信。

夜半,後窗傳來響動,一襲銀衫躍入,蹲在靜坐妝臺旁的黎昭面前,“昭昭?”

黎昭看向背着包袱的齊容與,依然沒提今日的糟糕經歷,只道:“我想去看北邊關的日出了。”

齊容與重重點頭,“好。”

夤夜,月如白璧,長街柳枝姌袅風動。

黎淙站在夜幕中,目送孫女遠去。

手上還有未完成的要務,需要一些時日處理,他雖不舍孫女,但孫女盡早離城,也能盡早斷了宮裏那位的念想。

快刀斬亂麻。

“小子,照顧好昭昭。”

這是與二人分別時,他對齊容與的叮囑。

青年擁着黎昭,拉轉缰繩,笑顏融入春夜。

噠噠馬蹄,一騎絕塵。

黎淙笑了笑,又嗤了聲,半晌轉身,朝暾映簾。

天亮了。

今日休沐,黎淙還是照常去往大都督府,卻得知帝王帶兵出城的消息。

朝臣們議論紛紛,心思各異,更多的是憂心忡忡,擔心帝王途中遇伏擊。

看似平靜的朝野,時刻暗流湧動,指不定何時就會爆發一場醞釀已久的行刺。

除了黎淙,朝臣們紛紛猜測帝王出城的目的,衆說紛纭。

**

蕭承是在黎昭離城半個時辰後收到的口信,當即帶兵追去,他知此行冒失又冒險,但不追回黎昭,再見面,少女為人婦,他們再無可能。

可即便追到,就有可能嗎?

蕭承帶着答案,心不在焉地縱馬前行。

耳邊傳來風刮枝葉的蔌蔌聲,眼尾掠過一縷縷光 景彙成的線,蕭承無暇他顧,玉面染愁緒。

禦前侍衛統領加速上前,與之并駕齊驅,“前方山路崎岖,層巒疊嶂,或暗藏危險,末将懇求陛下速回!”

蕭承充耳不聞,忍着頭疾驅馬,感受風沙拂面。

所乘坐騎萬裏挑一,在錯落山路上如履平地,只要路線無誤,他不信,不吃不喝下,會追不上那二人。

經過日出日落,胯骨開始疼痛,蕭承目光微滞,篤定另一方也好不到哪兒去,黎昭嬌嬌氣氣,難以承受久坐馬匹的疲憊,以齊容與對黎昭的疼愛,必然會帶她時不時下馬歇息。

疼愛......

蕭承自知不如齊容與,也自知在感情上自私,奈何釋然不了,一想到黎昭投入他人懷抱,就會有心魔在抓心撓肺,歇斯底裏。

按着經驗,禦前侍衛統領知曉前方會經過一大片山中密林,他一咬牙,再次上前,“陛下,前方恐有埋伏,懇求陛下......”

“駕!”

蕭承甩開他,徹底展露執拗的一面,也在日落黃昏時,真的追上了前方的一男一女,卻也甩掉了一大批禦前侍衛,令緊随其後的禦前侍衛統領惶惶不安。

馬蹄陣陣,黎昭從齊容與的懷裏扭頭,看向窮追不舍的蕭承,有種窮途末路的落魄感。

拜蕭承所賜。

相愛的人遠離塵世,有錯嗎?

“他們追來了。”黎昭喃喃,視線落在身後青年的臉上,沒有急遽焦躁,輕柔一笑,剪眸含情,有着孤注一擲的決然。

青年低眸看向她,回以一笑,帶着安撫,繼續縱馬穿梭在光線暗淡的密林。

密林內桠枝錯落,小徑狹仄,偶有樹葉刮臉引起疼痛。

驀地,後方傳來一道渾厚焦急的呼喊:“陛下,不可再行進了,不可冒險!”

随之傳來一道馬鞭聲。

黎昭再次扭頭看去,見蕭承抽打在禦前侍衛統領的肩上。

禦前侍衛統領忍痛掐指,放在唇邊吹了一聲怪異的“哨子”,黎昭明顯感受到“風馳”彈跳了下,變得躁動。

幸得齊容與及時安撫,才緩和過來,繼續奔馳穿梭。

顯然,禦前侍衛統領是訓馬的行家。

齊容與安撫過“風馳”,勾唇一笑,将一柳哨銜在口中,婉轉吹奏。

以牙還牙。

後方群馬奔騰,躁動不已,濺起濃濃灰土。

如障的灰土中躍出一人一馬,人俊馬肥,卻讓黎昭打心底排斥。

倏然,一側灌木叢飛出一箭,箭矢着火,擦過蕭承坐騎。

“陛下當心!”

禦前侍衛統領大驚,“有刺客,保護陛下!”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襲來一支支着火的箭矢,斜插入樹幹,迅速燃燒,火舌般席卷一整棵樹木。

轉瞬飄出濃濃黑煙。

正在竭力維持馬匹平衡的禦前侍衛們肅了面色,排開護駕的陣型。

煙霧刺目,蕭承擔憂黎昭的安危,忍着雙眼的不适,想要越過一棵棵燃火的樹木,卻被禦前侍衛統領冒死撲倒在地。

“讓開!”

“有刺客,不可兒戲!!”

禦前侍衛統領苦口婆心,擡眸看了一眼越燒越旺的樹林子,趴在地上強按住蕭承,試圖将人帶出去。

再逗留下去,就算不被火燒,也會被嗆到窒息。

“來人!與我一同護送陛下撤離!”

“爾等讓開!!”蕭承看着一對男女駕馬沖進火海,幾乎目眦盡裂,“齊容與,你瘋了!”

即便想躲開他的追逐,也不能置她于險境!

他嘶吼質問,卻聽“砰”的一聲巨響。

密林深處,黑煙滾滾,林中山石坍塌滾落,塵土飛揚。

遮擋視線。

蕭承掙開桎梏,瞠目走向火海,方才恍惚間,他好像看到兩人一馬被砸到。

急促的氣喘在幹枝烈火中清晰可聞,是他自己的呼吸聲。他不顧險境,大步跑進火海,被侍衛們接連拉住。

在聽聞齊容與攜黎昭秘密離城,他沒有更衣,穿着寝衣出宮,此時,雪白寝衣黑一塊、灰一塊。

他呆呆望着黑炭似的密林,不自覺落下淚來,是他執意出宮,引來蓄謀的刺客,才會致使黎昭涉險嗎?

他不知,已無法思考,雙膝無力,陡然跪地。

爆炸聲接連不斷,絕非尋常人能夠辦到,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些韬光養晦的權貴。

想要殺他的人太多了,不計其數,他一時猜不出是何人指使的刺殺,只想沖進林子查看黎昭的情況。

山石滾落、烈火燃燒,任銅牆鐵壁也難以抵擋。

他的昭昭細皮嫩肉......

雙手杵在坑坑窪窪的地上,皮膚感受着灼熱的氣流,他僵跪在地,呆呆滞滞。

禦前侍衛将他包裹,以肉身築起盾,而這些人都瞧見了帝王的淚水。

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哭得像孩子。

待火勢轉小,侍衛控場,蕭承還跪在那裏,直到禦前侍衛統領噗通跪在他的面前。

“陛下,那邊發現三具屍體,兩人一馬,燒焦了......”

蕭承搖搖頭,鼻尖甩下一滴淚,他連滾帶爬地靠近,顫抖着十指去觸碰其中一具嬌小的屍體。

面目全非的屍體。

也因顫抖,衣袖中掉落一支快要成型的木簪。

“昭昭,昭昭!!!”

他崩潰大吼,不停用衣袖擦拭那具屍身的面龐。

悲痛欲絕。

從沒有如此絕望過。

清霁的眼遍布血絲。

餘熱散去的密林,蟲鳴不絕于耳,偶有獸聲。

侍衛欲點燃火把驅趕野獸,卻被禦前侍衛統領制止。

陛下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火。

**

星漢迢迢,星榆點點,有流螢萦繞的一條河水畔,齊笙牧坐在一塊磐石上,徐徐搖着折扇。

不遠處的篝火傳來烤鴨的香氣,他深吸一口,卷起衣袖,“老九,給為兄掰個鴨腿。”

毫發無損的銀衫掰下一只鴨腿,輕輕吹了吹,笑着遞給坐在一旁的黎昭,“喏,昭妹。”

“啧啧啧。”另一旁的齊彩薇酸不溜丢地翻個白眼,“出苦力的都要靠後呗。”

虧了她這些日子暗中尋覓死囚犯的屍首,以及馬匹的屍體。

齊容與又掰下另一只鴨腿,遞過去,笑吟吟的,星眸潋滟。

“這還差不多!”齊彩薇奪過鴨腿,狠狠咬一口,又在自己三哥面前顯擺起來,“不過話說回來,你引爆的技藝越來越娴熟了。”

齊笙牧從她手裏的鴨腿上撕下一大口肉塞進嘴裏,懶洋洋道:“不然老九能單獨請我出山?”

“還有我!”

“你是副手。”

“老三,臉皮不要太厚。”

齊容與早已習慣家人的鬥嘴,帶着黎昭去往附近散步。

潺潺河流、簌簌葉響,流螢環繞着在靜夜中輕輕搖曳的荻花。

黎昭握住齊容與的尾指,搖晃着雙臂,一蹦一跳,心情極好。

好心情是能夠傳遞的,齊容與随她晃起手臂,最後拉住她的雙手原地轉圈,直把人轉暈,再一把摟進懷裏,以臂彎夾住。

黎昭失去平衡,笑着讓他別鬧,一只小手揪住他的衣襟,仰頭問道:“齊容與,你是天上的星空嗎?”

“為何這樣說?”

“包羅萬象,什麽都能滿足我。”

“哦。”聽出少女的讨好之意,青年星眸染笑,夾着她的脖頸拉近自己,撓了撓她的下巴。

目的再次昭然若揭。

這一次黎昭沒有拒絕,仰頭閉眼,眼睫彎彎,等待着什麽。

恬靜乖順的模樣,令齊容與心癢。

他低頭淺啄少女的唇,一下不夠,又啄了幾下,淺嘗辄止。

“你閉着嘴巴,我怎麽親你?”

得寸進尺的話,讓閉眼的少女睫毛顫動,她微微啓唇,不敢睜眼。

可唇齒沒有被攻陷,反倒是閉合的眼簾傳來酥酥麻麻的癢感。

青年一邊親一下,又轉移到她的臉頰,仍是一邊一下。

黎昭躲了躲,“癢......”

齊容與對着親過的各處吹了吹,最後吹向少女的耳朵。

黎昭縮肩躲避,輕輕推開他的臉。

這人不知為何,允許他親時,他非要皮一下,不允許他親時,他可憐巴巴裝委屈。

又想擰他了。

看少女變得嚴肅,齊容與雙手捧起她的臉,用粗粝的指腹來回地搓,“好昭昭,你重新閉眼。”

“我不。”

齊容與喜歡她驕陽似火的樣子,也喜歡她嬌嬌蠻蠻的樣子,怎麽也看不夠、寵不夠。

“那我閉眼。”

“......”

黎昭傻眼,看着大高個的青年曲膝下蹲,與她視線平齊,然後厚臉皮地閉眼仰頭,學她剛剛的模樣。

臉蛋煞時紅透,熱辣辣的。

這人還悶壞,一本正經拿她取樂。

不過,她今日心情好。

妙目流轉間,黎昭壓低齊容與的肩,碰了碰他薄薄的唇。

就在齊容與滿足地眯眼笑時,耳邊傳來曼妙一道輕語。

“張嘴。”

處于被動,青年呼吸略重,慢吞吞張開雙唇,滿含期待,忐忑不已。

可等了半晌,也沒動靜。他睜開一只眼,暗中觀察。

少女有樣學樣,在他兩側嘴角,各吹了一口氣。

吐氣如蘭。

惹笑了青年。

更長漏永,有人歡喜雀躍,有人痛不欲生。

因頭疾昏睡的蕭承,一聲聲喚着“昭昭。”

也因昏睡,蕭承再次夢見中年青衫。

這一次,他沖過去,越過層層霧霭,來到青衫面前。

“告訴我,告訴我前世發生的一切。”

他寧願按部就班重來一次,也不要活在失去黎昭的空落感中。

他不願醒來,沉溺夢境,無法面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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