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第 62 章

崖壁之下, 衆人合力将失去意識的蕭承放平在地面。

雨後泥土清新,也泥濘,齊枞脫下外衫鋪在蕭承身下, 以防泥土染髒蕭承身上的紅衣,可紅衣已經變得破損又髒兮兮。

火光都沒能點綴皇帝陛下的氣色, 蒼白如蠟紙的面龐沒有半點生氣兒。

禦醫們膽戰心驚, 生怕皇帝陛下就此“沉睡”。

年紀最大的禦醫在為蕭承把脈後,當即攤開針灸包, 一針針刺下,試圖喚醒他。

可一副針下去,沉睡的男子毫無動靜。

老禦醫苦嘆在心裏, 陛下脈象微弱, 無求生的欲望......伴駕十餘載,他從未見過如此消沉的陛下。

其餘禦醫輪換上陣,紛紛拿出看家本領。

醫術精湛高超的他們,也快束手無策了。

齊枞蹲在不遠處, 搶過老将魏謙腰間的煙杆,點燃煙鍋抽了起來。

久不現身的老将魏謙幹脆盤腿而坐, 也不管地面有多泥濘。這位被人戲稱北邊關第一情種的老者抹了把臉, 沙啞開口道:“心似白雲常自在, 意如流水任東西①。人啊,多明白這個理兒, 卻難以做到。情不逢春,既醉還休,多年後回首, 放下了也就放下了。”

齊枞被煙嗆了下,咳嗽起來, “放不下呢?”

“沒有放不下的,深情不壽。伯爺該深有體會才是。”

齊枞用煙杆敲他的腦袋,卻無法反駁,只嘆:“深情不壽是尋常人,陛下不是尋常人,或許此生困情中。”

“醒來才是前提。”

“是啊。”齊枞吐出一口眼圈,望向幽幽月。不知怎地,看着年輕的皇帝陛下,他總會回想起當年悵然失意的自己。

情之一字,叫人魂牽夢繞,叫人肝腸寸斷。

另一邊,齊容與背着黎昭回到總兵府後院,與迎面走來的世子夫婦遇個正着。

世子齊思游左右看看,“老九,可尋到陛下了?”

齊容與簡單闡述事情經過,背着黎昭越過夫妻二人。

阮氏扭頭看去,睃拉不上,忍不住道:“美色也是雙刃劍,以前的老九凡事以大局為重,如今的老九色令智昏,什麽都以黎昭為重,前程不要了,身份不要了,家人不要了,連陛下的安慰都不顧及,只知道......”

“少說兩句。”

“我說錯了?”

“沒錯沒錯,都是為夫的錯。”齊思游頭脹,按了按颞。

兩人的竊竊私語,被夏風吹散,齊容與連理都懶得理會,依舊我行我素。

往往非議他人者,并不了解自己所非議的人。

他以大局為主,也我行我素,遵從本心選擇,寧作我。

途經黎昭所在客院時,他眉眼微擡,朝月亮門走去,在背上趴着的少女發出疑惑聲時,腳下一旋,笑吟吟改換路線,去往自己的院落。

“入洞房喽。”

黎昭困乏難以支撐,卻沒有捂住他的嘴,這是他們的新婚夜,本該入洞房的,至于旁人會以何種眼光看待沒有禮成的他們......管他們呢。

黎昭趴回青年背上,第一次進入齊容與的院子,環視一圈,充滿新奇。

院落不大,綠意盎然,鵝卵石鋪就的地面上,一棵圈有樹圍的石榴樹葳蕤生長。

想到石榴花的寓意,黎昭歪了歪腦袋,靠在齊容與的後腦勺上,繼續盯着庭院瞧。

院子裏有單獨的水井,青磚壘砌,辘轳形似一條水蛟,盤桓笑傲。

再看西南角,一間酒窖飄渺酒香,應是存放了不少陳釀佳肴。

“我想喝點酒。”

交杯酒啊,齊容與點點頭,先将人背進屋裏,親自生火燒水,“你先沐浴,我去挑一壇桃花釀。”

黎昭沒有拒絕,“換洗的衣裳......”

齊容與笑着走進東卧,從黃花梨櫃的悶倉裏取出一套嶄新的寝衣。

女子樣式,是為黎昭專門量體裁剪的,被姜漁事先放進小夫妻的婚房。

有個心細又随和的婆母,黎昭已經知足,至于妯娌之間,那是以後的事,她無力去思考。

抱着寝衣走進湢浴,黎昭猶豫了下,半掩着門沒有閉合,就那麽解開衣衫,浸泡入湯浴。

懿德伯的子嗣實在符合石榴樹的寓意,以致公子小姐們的住處還不如客房大,黎昭失笑,仰面枕在浴桶邊沿,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混混沌沌中,她夢到一個男子,軒然霞舉,俊美無俦,站在缭繞的風中,一襲青衫依舊,扭頭看了她一眼,露出若有似無的笑。

欲說還休。

男子慢慢轉過頭去,邁開步子,走進卷帶綠葉的夏風。風旋轉,葉飛揚,一襲青衫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不知為何,黎昭沒有驚醒,只靜靜看着男子離去。

“蕭承......”

她睜開眼,呆呆望着屋頂,閉息浸入水中,青絲如藻飄蕩。

想起蕭承留在她唇上的血跡,雖已完全被擦去,可染過血的唇瓣仍火辣辣的。

那是二十歲的蕭承留給黎昭最後的熾熱。

沐浴過後,黎昭跨出浴桶,濕漉漉地站在椸架前,取下潔白的布巾擦拭自己。

“咯吱”一聲,房門被人推開,又“砰”的一聲被關上。

黎昭觑一眼,妙目帶嗔,這人還害羞了。

原本收到蕭承醒來口信的齊容與是想知會黎昭的,卻無意看到了昳麗的風景。

須臾,黎昭裹着布巾走出湢浴,手挽寝衣,微揚下巴,盯着背影看起來都很忙碌的青年,“我洗好了。”

“嗯,我鋪床。”齊容與将喜被上的大棗、桂圓、蓮子、花生一股腦兜起,放進桌上的攢盒裏,又點燃龍鳳喜燭,将挑選的桃花釀倒入喜燭旁的夜光杯中,然後執起一對杯子走到黎昭面前,視線在她大片白皙的肌膚上一掃,無意識抿了抿幹澀的唇。

“合卺。”

黎昭搖搖頭,“還沒夫妻對拜呢。”

齊容與放下酒,拉住少女的雙手,視線上下掃過,“總要衣衫整齊些。”

“你嫌我?”

“我哪敢。”

齊容與話剛落,淺笑凝結在眼角眉梢,怔怔看着少女在他面前解開布巾。

布巾落地,圍繞在少女的腳邊,少女将其踢開,堂而皇之穿戴起來。

白花花的玉色沖刺視覺,齊容與轉身捏捏鼻骨,耳垂耳尖齊齊蔓延開紅暈。

身後的窸窣聲慢而持續,他做了幾次深呼吸,猛地轉過身,陡變混不吝,就那麽看着少女更衣。

黎昭低眉垂目,自顧自忙活着,看似淡然,實則雪白的肌膚染了粉紅的春色。

在系好衣帶後,她揚起巴掌大的臉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好了。”

“那,對拜。”

齊容與佯裝心無旁骛,抖了抖大袖,做出作揖的架勢,與少女在跳動的喜燭前行了對拜禮。

禮成。

他默念在心裏。

随後拿起一對酒杯合卺。

沒有喜婆在旁,兩人按着自己的心意,完成結發。

結發為夫妻,恩愛不相離。

兩人靜靜對視,在彼此眼底看到自己的虛影。

黎昭喟嘆崎岖險峻,峰回路轉,有這麽一個男子出現在了她的生命裏。她走近齊容與,主動握住他的右手,與之十指相扣,然後踮起腳尖,吻在齊容與的下巴上。

目光柔柔地看着他。

大有任君采撷的架勢。

可齊容與低頭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婚服,笑着搓了搓黎昭裹着衣袖的手臂,“等我,會很快!”

黎昭側開身子,抱臂看着青年在面前來來回回,略帶不滿的小臉微微緊繃。更多小說關注----公·主·號·橙·一·推·文

齊容與越過她時,發覺異樣,立即捧起她的臉使勁兒揉了揉,無聲地安撫,無聲地讨好。

黎昭輕哼一聲,坐在桌前,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清冽桃花釀入杯,泛起幾個氣泡,很快清澄。

她抿了一口,仰頭飲盡,一杯一杯,喝了小半壇。

齊容與穿着雪白中衣走出來時,就瞧見他的妻子歪倚在桌邊,一只手還拿着空酒杯,薄紅的臉蛋帶着醉意,慵慵懶懶的。

青年又捏了捏鼻骨,走上前,拿過她手裏的酒杯,飲下殘留的一滴酒。

“昭妹。”

黎昭迷迷糊糊坐起身,仰頭看着他,唇瓣經酒釀滋潤,水水潤潤,“你洗好了。”

“洗好了。”

“那圓房吧。”黎昭扯開自己的衣襟,将大片香肌展露在他的面前,酒醉作祟,反倒大大方方,沒有絲毫忸怩。

胸前一對半圓發育良好。

活色生香。

齊容與曲膝下蹲,沒有其餘新郎官在洞房夜的猴急,擡手撫了撫她半幹的長發,“你醉了。”

“唔,喝了一點兒。”黎昭捏住指腹,示意給他。

“是為他醉的嗎?”

“誰?”

“他。”

黎昭腦子混沌,左想右想,都想不出那個“他”是何人,漆黑清澈的眼底唯有眼前男子的虛影,占滿兩只瞳仁。

“哪來的他?你是齊容與!”

齊容與笑意更濃,壓低她的身子。

目光交纏,鼻尖貼鼻尖。

“不是為他醉的,就是為我醉的,是嗎?”

“嗯!”

黎昭分不清他啊我啊,傾身抱住男子的脖子,嗅了嗅他脖頸的味道,清清爽爽的皂角香,沒有任何熏香的摻雜,“去床上睡。”

這麽急着入洞房嗎?

齊容與沒急着進行那一步,餘生漫漫,想與她慢慢享受風花雪月。

“抱你去床上做什麽?”

趁着少女醉酒,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曲一條手臂杵在她的腿上,撐着腦袋笑問。

黎昭耷拉着肩頭,理直氣壯,“圓房。”

“為何要圓房?”

話落,脖頸傳來一絲疼。

少女咬了一口他的脖子,悶聲悶氣道:“因為今晚起,我是你的了。”

青年舒目展眉,這是他想要聽到的話,她是他的,只屬于他。

他将她打橫抱起,走向喜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