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第 55 章

葛蘭醫生一共給連甜做了四次心理輔導, 一周一次,歷時一個月。

這一月裏陳唐一直沒有出現在連甜面前,營造着一種他一直在國內的樣子。

其實期間他有飛回國內, 去處理必須他親自處理的事情,但大部分時間他都在Z城。

他就窩在上區的那個別墅裏,把連甜做的四次咨詢的內容都聽了, 甚至聽了好幾遍。

不知她是越來越信任她的心理醫生, 還是治療有了效果, 從他們的談話內容看,她越來越傾向打開自己, 與葛蘭醫生越來越毫無保留。

她提到了他,提到了他們第一次的交往, 以及後面的決裂。

這對陳唐來說,是比聽到她在國外這段時間的心理路程更剜心的內容。

這裏沒有許念凡, 主角只有他們兩個人。她的講述, 秉承着她一貫對待感情的态度, 真誠真摯, 不遮不掩。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拾起自己的勇氣,壓下刻在我骨子裏的自卑底色,強撐了一波自信,才接受了他的求愛。我看上去談笑風聲,還跟好朋友笑鬧着表達着對這段感情的游刃有餘, 實則我是在賭, 賭他的情是真,賭我自己潛意識的不看好, 只是因為怯懦膽小。”

她忽然話題一轉,沒有說後面的結局,其實不用說,葛蘭醫生也能猜到。這位病患賭輸了,不止輸掉了一段她全情投入的感情,也輸掉了她的自尊與自信。

再加上她上一次提起的她小時候的成長經歷,這經歷對于葛蘭來說有好多不能理解的匪夷所思的地方,他知道父母會有偏心,但不能理解為什麽是靠性別來區分。

最不能理解的是那種大範圍的,一整個地區全都參與進去的拐賣,在葛蘭眼中,只有變态才會擄獲女性囚,。禁起來侵,。犯、施暴、生孩子。

但這樣的變态通常是不會有同伴的,他們離群索居,恨不得低調到把自己藏起來,生怕別人發現他們的罪行。

作為一名生理醫生,葛蘭雖震驚不解,但也沒有就這個問題深談,因為他的目的不是來了解他所不知道的盲區、不了解的世界的,在他這裏病人最重要。

所以,葛蘭在盡力消化了連甜的成長環境後,他知道這個東方姑娘,在很小的時候內心就被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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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走到現在這一步,能對自己曾經的所有進行傾訴與剖析,是很勇敢的行為。但她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在身邊沒有親人的支持,愛的供養下,她還是墜落了下去。

而那位不知已後悔到何種程度的找上門來的男人,是加速她墜落,甚至可以說是親手把她推了下去的罪魁禍首。

這些葛蘭醫生的感受,是正在不知第幾遍聽到這段錄音的陳唐所不知道的。

陳唐繼續聽下去。

“您是不是覺得我太脆弱,把感情看得太重,不過是談了一場失敗的戀愛,就過去心裏的那道坎,把自己整成這樣鬼樣子。對了,這在我們國內會被叫做戀愛腦。”

葛蘭醫生在連甜的解釋下說出了一個單詞:“我們這裏也有這種表達,這個就是你所說的戀愛腦的意思。”

連甜:“我不覺得這是個不好的詞,也不認為這樣不好。我看重友情追求愛情,這沒有錯,錯的是他。他事事權衡算計,是個沒有心的冷血之徒。冷眼看着我愛上他,然後出于自己的目的,讓我以為他也愛我,可能還會在暗中嘲笑我。我就說他為什麽不在他朋友面前維護我呢,原來他與他們想的是一樣的,只不過一個是在暗中笑,一個是在明面上。”

連甜說到這裏,看向葛蘭醫生,像是在炫耀什麽:“對了醫生,我跟你說的那個第二個前男友,他當時也在,他第一時間就站出來為我說話。那場合下,論資排輩,他是小弟弟。但那樣不愛與人起沖突的溫和的人,就那樣站了出來。”

連甜說到這兒停頓了下來,葛蘭醫生只說出一句:“這個世界上,你會發現總會有愛你的在乎你感受的人,站在你的身邊。”

兩個人都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之後連甜的聲音再次想起:“他們真卑劣啊。這不是我的錯。”

葛蘭醫生:“當然,這不是你的錯。”

這段錄音,陳唐并不是第一次聽了,但每聽一次,他就會像得了不同的心髒病,難受與疼法各不相同。

陳唐甚至覺得,再這樣聽下去,他恐怕也要找葛蘭醫生做下心理輔導了。

太難受了,每天都好難受,陳唐失去了對所有事物的興趣。他吃得少,所有的欲,。望與需求都在減退。

好在他的潔癖不光是在精神上,他每天都有洗漱,做簡單的清潔,只是做到這些,他就感到精疲力竭,所以任胡茬冒出,任一套睡衣穿上好幾天。

錄音的內容沒有了,因為葛蘭醫生對連甜的診療到這裏結束了。

陳唐找到葛蘭,表示連甜還在服藥,心理輔導怎麽就結束了呢。

葛蘭道:“我想要說的她都知道,她早就自己想明白了,她的問題不在于傾訴與疏導,她得有足夠的空間與時間來療傷,來讓自己走出去。我相信只要環境适宜,條件得當,她是完全能夠治愈自己的。”

陳唐:”什麽樣的适宜環境,什麽樣的條件得當?你能說得具體一點嗎,我是真心求問,我想她好。”

“愛吧,有溫柔的人,有愛圍繞在她身邊,她靠着這些養料,就能把自己養好了。”

陳唐只想起一個人,那不就是許念凡在她身邊的那段日子嗎。

陳唐的心髒又忽然多出了一種疼法,一種剝離的痛,感覺心髒上心尖兒要被挖走了。

他緩了緩了,鄭重地問了葛蘭醫生一個問題,在問這個問題前,他說:“我要向您求一場咨詢,就一場。”

葛蘭醫生看出陳唐臉色的不好、精神的不好,他同意了。

接着,陳唐與他說了他與連甜的所有過往,當然也包括,他提出的等他厭煩等他膩了,就會放她走的那個自欺欺人的約定。

葛蘭現在的身份是醫者,所以他不對陳唐的行為做評判。他只是覺得這整件事無論誰對誰錯,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一場悲劇。

“你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答案?”葛蘭醫生聽出來了,他有訴求。

陳唐說出了自己的顧慮,真心地請教:“我會放手,還她自由。像您說的讓她身邊的環境變得适宜,讓她有條件去治愈自己。”

葛蘭眼睛一亮:“這很好,作為醫生我不能多說什麽,但若在私下,我也會這樣勸你的。你能主動放手,這樣很好。”

陳唐:“但我有一個疑問,我跟她分開的理由,是依着我們之前的約定,去告訴她我終于對她膩了厭煩了。還是坦白一切,告訴她我知道她生病了,連她的心理醫生也都是我找來的,我希望她好、病能治好,所以選擇了放手。”

葛蘭看着陳唐,緩緩道:“你依然沒有明白她最在意的是什麽,最需要的是什麽,這只是一個我們很多人都忘記了的普世真理,真誠與真心,才是治愈我們的良藥,讓我們的一生都能走在陽光下的終極奧義。”

陳唐的眼眸閃動,他說:“我明白了,謝謝您,醫生。”

陳唐從葛蘭醫生那裏走出來,直接去了連甜的學校,他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雖然心中萬般不舍,但只要能讓連甜哪怕少吃一頓藥,他也要盡早地放她自由。

他這時候甚至希望,他是連甜生這場病的最大的究因。那樣的話,是不是他只要提出分手,她就能立馬好起來呢,至少可以先把藥停了。

抱着這樣想法與希望的陳唐,一路疾駛到校園。

連甜在教學樓前看到陳唐後有一點驚訝,他每次來之前都會通知她的,但這次卻直勾勾地等在了一棵大樹下。

他朝她走過來,步履堅定,臉上是溫柔的笑意。

他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溫聲道:“時間正好,所以就過來接你了。”

請原諒他對她的這點小小的身體接觸吧,因為這會是最後一次了。就讓他再卑劣一次吧。

陳唐這樣想着,抓着連甜的手稍稍緊了緊。

奇怪的是,陳唐沒有帶他回半山別墅,而是提出要去她在外面租的那套房子。

連甜本能地抗拒,那是屬于她的小小自留地,她不想裏面過多沾染陳唐的痕跡。

陳唐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他道:“我呆不長,只是中途轉機,一會兒我還要再趕去機場,你那裏近一些,我坐一會兒就走。”

他這樣說,連甜只得同意。

開車很快就到了那個房子,連甜開了門,與陳唐走了進去。

房間很整齊,只是有一層薄灰。這還是上次許念凡離開前給她收拾的,在那之後,她這還是第一次過來。

雖然又快放暑假了,根據學校唯一不人性化的規定,她又不能再回宿舍住了。

但她還是打算把這套房子退掉,去重新租一間。關于這裏好的不好的回憶,都會随着她的舍棄而被忘掉。

這些是沒有必要與陳唐說的,連甜把窗戶打開,讓風透進來,這個季節,屋裏不開窗會有些悶熱。

“你要喝水嗎?”她問。

陳唐記得,他第一次來這裏,還是他打算,以和緩的态度與手段來修複他們關系的時候。

後來,當他知道她與許念凡在一起後,他被嫉妒與恨意裹挾,一切就都不受控制了。

那時的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還是在這個屋子裏,還是在這個沙發上,他會心平氣和積極主動地要把她放走了。

上次他裝得大度,是為了穩住她騙她的,但這次是真的要與她往事随風,放下過往的一切了。

陳唐:“我不喝。我有事要說,你先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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