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 66 章
陳唐看着連甜向前微傾的身體, 她在緊張。
他又心疼了。
唉,陳唐在心裏深深地嘆下一口氣,她就要走了, 還是讓她心無旁骛,真像是度過一個完美假期,輕松地離開吧。
陳唐對連甜莞爾一笑, 一副聽到了不可思議之事的樣子。
“你還不了解你安阿姨嗎, 得了這場病, 她敏感了很多,我不過是在她生病時作息亂了一些。”
“至于抽煙, 你不抽了還不許別人抽。有時工作累了,或者與客戶相處的場合, 還是離不開這玩意的。沒什麽特殊含義,也許過不了多久, 就會像你一樣戒了。”
連甜直楞楞地看着陳唐, 判斷他話裏的真假。
陳唐往前探了下身, 一臉無奈地輕輕地彈了她額頭一下:“別瞎想了, 什麽事都沒有。後天幾點的飛機,我去送你。”
他不會去送她,他在騙她。他好像一直在騙她,善意的,沒那麽善意的。
他怕自己經受不了親眼看着她離開的場面,怕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他早想好,到時找個理由, 說自己臨時有事就不去了。
陳唐在心裏這樣做着打算時, 連甜道:“陳唐,無論過去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 我都希望你好,你知道的吧?”
陳唐對她一笑,這次不是演的:“知道。”
連甜的飛機是晚上七點的,距離七點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是陳唐下班的時間。
今天還真是清閑,沒有客戶相約,沒有突發事情需要處理。
陳唐也沒主動約人,他懶怠,他麻木,沒有精力去安排能讓自己忙起來的事。
他坐在辦公室裏,轉着椅子,看向落地窗外。
半個小時前,他給連甜發了消息,告訴她他過不去了,他有事。
她沒一會兒回了他:你忙,有朋友來送我的。
夕陽刺了陳唐的眼,他把目光又投到這條消息上,好像能看出什麽花來。
相送的朋友裏是不是有許念凡,雖這與他已沒什麽關系,但他還是控制不住地這麽想了一下。
陳唐決定不再思考連甜離開的事,他要把自己抽離出來。
他拉開抽屜想要找一些舊文檔,看看那些陳年的項目有沒有可以啃下來的。
只有這些困難的有挑戰性的工作才能讓他集中精神,不再去想其它。
巧的是,他忘記了,他把連甜的那個舊手機也放在了這個不常打開的抽屜裏。
手機已關機,陳唐看着黑壓壓的屏幕,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他連忙又拿出充電器,給手機充電。
但手機因為太久處在無電關機的狀态,再加上這本就是一個用舊的手機,無論陳唐怎麽折騰,都始終充不進去電。
陳唐像一個失去安撫陪伴作用的玩具的孩子,不顧現實不理常識,只一個勁的,固執且無用地重複着充電的動作。
直到他又開始手抖,辦公室沒有開燈,陳唐覺得他的天黑了下來。
窒息、絕望、痛苦,一切負面的情緒全都朝他襲來。
他心底的怪物不再強勢不再兇戾,而是瑟瑟發抖,哀鳴求饒,徹底臣服。
陳唐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他這一次靠他自己闖不過去了。
他無法再欺騙自己,他根本就接受不了,他的餘生中沒有連甜,他會活不下去的。
一瞬間,眼亮心明。
他一路趕路,一直在看着時間、算着時間,不能确定能否趕上。
到了機場,又是一路狂奔。他長成這樣,再加上一雙大長腿,奔跑起來非常惹眼。
經過的所有人都朝他看去,直至正跟連甜揮手告別的孫家欣與許念凡,也被陳唐弄出的動靜吸引,順着大家的視線看到了氣喘籲籲的陳唐。
陳唐看到了連甜,但只是一個背影幾許衣角,她消失在了檢票通道。他還是晚了一步。
陳唐弓着身子,平複着呼吸。
許念凡從他身邊走過時,他忽然沖對方笑了一下。許念凡微微一楞,不知道陳唐是什麽意思。
陳唐知道,許念凡永遠都不會再成為他的對手,許念凡與連甜從這一刻起,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因為,他已下定決心,他要再次去追求連甜,追到天涯海角,追到地老天荒,無論她怎麽打他罵他厭棄他,他都會像乞食的永遠愚忠的狗一樣,卑微臣服地乞求她,纏着她。
無論她最後是否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都只管去做,用一生。不問結果。
許念凡做不到他這樣,這世上誰也做不到他這樣,沒有人會像他如此深刻、偏執地愛着連甜。
少年曾在心裏裝了一個人,後因不自知,因傲氣、因偏見,欠下了虧欠,從此那個人就刻在了他的心上,連着筋溶于血,再也拔除不掉。
上了飛機的連甜,根本不知道機場裏還有這一幕,她關了手機,把這幾天一直在看的一本書拿了出來,打算在回去前在飛機上看完它。
四十天的假期,除卻前十天守在安玉卿身邊,後面三十天,一開始還玩得動,最後就只想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看書。
連甜的工作用眼量大,所以她在生活中有意識地保護眼睛,看書是比起看手機更護眼的閱讀方式。
她在Z城的家裏,特意置了一個書架,裏面擺着的都是她想看的、感興趣的書,這次帶出來的就是其中一本。
不知不覺,客艙裏的照明暗了下來,連甜收了書,蓋了毯子準備睡覺。
此時她還認為,待她下了飛機,會過着跟她回國前一樣的平靜生活。
但陳唐準備打破這一切,擠也要擠進她的生活中。
連甜回到家,正在倒時差時,陳唐就來到了她的樓下。
他沒有行李,身上穿的還是機場追人的那一身。在與連甜錯過後,陳唐沒有離開機場,他直接去買了最近的一班航班。
興奮的神經,熱沸的血液,讓陳唐一點都感覺不到疲累,就這樣一直等在機場,直到拿着回永送過來的護照登上飛機。
此刻,早就守在機場接上老板的回強,把車停在了Z城東區的一幢公寓前。
陳唐下了車,然後讓回強把車開走,不用再管他。
Z城的溫度永遠比琛城冷一個維度,陳唐把風衣的領子豎起來,給自己點上一根煙,倚在路燈下,望着三樓的一個窗戶。
窗戶後面挂着窗簾,裏面沒有亮光透出來,陳唐有想到連甜在倒時差。
他本可以坐在車裏等的,但他不想那樣,他就想這樣站在她的樓下,像一個懷揣激動與興奮在等着心上人的少年。
陳唐的運氣一直很好,他不僅等來了窗簾後面亮起的燈光,還有連甜拉開的窗簾。
他倚着的這盞路燈正對着連甜家的窗戶,窗簾被撩起的瞬間,他直起身子掐掉煙,高大挺拔地盯着窗後的人看。
陳唐這個人的存在感一向很強,連甜一開始只不過是多看了兩眼目光所及中的顯眼地方,就讓她看出了疑惑。
樓下站着的那個人,怎麽那麽像陳唐,她睡花眼了嗎?
不,他在沖她揮手,那就是陳唐。
連甜下意識地把窗戶推開,她提高聲量問他:“你怎麽在這?”
陳唐笑而不語,然後對她做了一個要上樓的手勢,連甜又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他上來得好快,這樓一共四層,沒有電梯,而她在三樓。
連甜還來不及想些什麽,門鈴就響了起來,連甜忙去把門打開。
陳唐進屋,連甜又問了一遍:“你怎麽來了?”
陳唐直直地盯着她看,眼底又紅又亮。但下一秒,那裏似有水霧漫出,他啞着嗓子道:“我趕去機場送你,但晚了一步。”
這話很莫名其妙,什麽意思?沒送到她,就跑過來見她?
連甜才剛倒了時差,反應多少有些緩慢。
陳唐看着她剛剛睡醒,一副柔軟的樣子,這時候的她,心也該是軟的吧。
他接着說:“我說臨時有事不能去送你是假的,因為我不敢面對與你的分別。這兩年我克制着,對你的刻骨思念,但這一切在重新見到你後就不行了。”
“我抽煙确實是因為這兩年,日子過得看不到希望,不知要做些什麽來麻痹自己,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地活下去。喝酒誤事,最後抽上了這個東西。”
“我也的确是患上了失眠症,很嚴重的失眠,跟你那時差不多。原來睡不着是這樣的痛苦。”
陳唐說着走近連甜,在還有半步的地方停下,他垂頭,額頭抵在連甜的肩上,他說:“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連甜的聲音裏聽不出她的情緒,她問:“怎麽救?”
陳唐保持着這種低頭乞求的姿态:“允許我再追求你一次,再,給我一次機會,無論結果如何。”
連甜是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以她對陳唐的了解,他就算是死,也不會說這種話,這樣低三下四地求人。
他隐藏得很好,用兩年的時間讓她徹底放下了戒備、心結,在打算與他好好相處時,他卻變卦了。
連甜:“言而無信,說話不算數,你現在怎麽變成了這樣?”
陳唐擡起頭來,看着連甜:“但凡我能活下去,哪怕像那兩年如行屍走肉般地活着,我也不會再來打擾你。我沒你堅強沒你堅定,我無法自救。”
“連甜,你救我一命吧。”
這句話一出口,連甜就知道完了,一命還一命,終是她欠了他的。
連甜:“無論結果?”
陳唐:“無論結果。”
抱歉,我已記不得這是第幾次騙你了。
無論未來我們是否在一起,我都欣然接受,但永遠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放手。是這樣的無論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