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史書之上,多少紀輕輕就建功立業之人,卻天不假年。

有人甚至不過是摔了一跤、做錯了一個極細微的選擇,又再或生了一場不算重的病。所向披靡的一生,就草草完結。

萬事成空,只在一瞬。

夢境之中,灰暗的天,雨聲傾煩。

車馬浩浩駛過高大的青灰色門樓,碾過平整的白玉地磚。陌阡城在煙雨之中最美,不管在那之前、在那之後又去過多少地方,只要下雨時,慕廣寒總能想起南越王都那潮濕、旖旎、淡淡芬芳的荼蘼氣息。

宮殿裏的路,他走過千百次。

從荷花池經過曲曲折折低回檐廊的紅瓦長廊,到南越王的寝宮青瓦白牆、樸素押韻,窗楞是雕琢花鳥魚蟲的檀香木,上面挂着風鈴,輕輕細響。

卻一路無人。

死一樣的寂靜,他越走越快,呼吸阻滞、心裏發慌。

寒氣森森的地宮正中,孤零零赫然停放一只水晶棺。

一時間萬籁俱寂,他走過去,愣愣看着棺中人。

那人閉着雙目,長長的睫毛垂落,好像只是睡着了。好像下一刻就會再醒來,用那雙優雅裏帶着促狹的眼睛,再寵溺地沖着他笑。

對,只要叫醒他。

慕廣寒恍惚點了點頭,然後就去叫他,手指碰觸到冰冷刺骨的晶棺,用力推開棺蓋。

那人的手是涼的,一點溫度沒有。他拼命幫他焐熱,一個勁呵氣。

只要将他暖過來,他就不會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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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暖過來。

只要……

可是為什麽那人的手腕上,卻猙獰着一道他從來不曾見過的傷痕。

那深紅的、蜈蚣一般密密麻麻,是被針線縫合的痕跡。慕廣寒目光像是滞住,愣愣盯着那傷,随後緩緩,又移到那人修長的脖子上。

那裏同樣有一道明顯的縫合傷。

胸口也有。

腳踝也有。

……

周遭的一切,變得模糊而不真切。

他似乎聽到尖叫、瘋子一般的慘笑,各種各樣尖嚣而又扭曲的聲音,貫穿一般嗡嗡作響、連綿不絕。

不知過了多久,才在一陣陣溺斃一般冰冷刺骨的餘悸之中,學着重新喘息。

“啊……”

喉嚨發出不成調的喑啞,他像孩子一樣,無助又無措。

手指僵硬,不敢動。

生怕稍稍一動,那些縫線就會散開,這個人就會在他面前四分五裂。

良久,他爬上棺床。蜷縮在那冰冷的身體旁時,眼淚才終于掉了下來。

他伸出手,環住那人的腰。

以前他的身子以前總很熱的。每一次擁抱,都能殘留灼傷人的溫度。

那麽驕陽似火的一個人,怎麽會變得冷而僵硬。為什麽會像這樣一個人孤零零在地宮裏躺着,多可憐。

淚水落下來,浸濕衣衫。有人總是一副紅塵潇灑的樣子,天不怕地不怕更不守規矩,什麽都敢做,笑意盈盈時從來不會告訴別人,他其實也怕寂寞。

但他知道的。

所以他要留下來。

留下來陪他,永遠陪着他。

“嗚……”

“怎麽哭了?”

“不要……走……”

“阿寒,夢見什麽了?”

“燕……”

“嗯?”

“燕王。”

有人低低笑了,掌心溫度很暖:“別怕,我在。”

“不走。”

……

慕廣寒醒來的時候,只見黑暗之中有一道淡淡的、溫柔的白光亮。

光亮的來源,是燕王無名指的戒指。

之前脫下來給他戴過的那枚螢石戒,此刻又回到了燕王手上。

熒光照亮他的白毛,而他正在叮叮當當的,物盡其用地用卯辰戟上碎裂下來的一段戟頭當小鑿子,努力鑿着石壁。聽聞他動了,回過頭來。

“你醒了?”

慕廣寒:“……”

淡淡熒光下,他環視四周。他們似乎被困在了一個一丈見方、低矮塌陷的淵底石縫之間。洞壁是一堆淩亂的石頭和土塊,還不斷有小石頭滾落下來。石縫狹窄逼仄,人不能站起,最多像燕王一樣半跪着。

洞內透着一股沉悶,陰暗潮濕又十分寒冷,而他身上裹着燕王的黑色披風。

……甚至燕王還拿護具皮腰封,給他團了個枕頭。

就,真的是。

迷惘。

迷惘之一,他身上雖然也有幾處疼,但細查之下,卻都是之前與兩個怪物纏鬥的擦傷。沒有旁的傷,更沒有斷胳膊少腿。

而燕王還能在那敲敲打打,應該也沒大事。

但,按理說,從萬丈深淵摔下來,沒有都變肉泥就已是奇跡。怎麽可能兩人雙雙這般全須全尾呢?

迷惘之二,他适才好像,做了一個十分逼真的噩夢。

還哭了,眼睛至今腫痛。好像是夢見燕王躺在棺材裏,而他在哭喪。

可如今醒了以後,卻發現根本不對——夢裏睡在棺材裏的人,分明根本不是燕王。

非要說的話,好像是……顧蘇枋?

為何他在夢裏要對着顧蘇枋的臉,肝腸寸斷地給燕王哭喪。

別的不說。

他對燕王,是有那麽一點點不該有的動心,他承認。

但也真就只有,那一點點而已。

燕王死了,他也會挺難過,但真不至于哭成那樣。就……仿佛死了一生摯愛,恨不得能跟着一起揚了,徹頭徹尾的心灰意冷。

唉。

算了,夢只是夢。而且指不定眼前這一切才是做夢呢,不然怎麽解釋兩人都完好無損?

正想着,又有一陣泥沙碎石漏下。

燕王那邊,頃刻變得灰頭土臉。

他甩了甩兔毛,乖乖停手:“不挖了。”

在不知深淺的深淵石縫裏亂挖,可能反而導致塌方。只不過不挖的話,被困死在此處又不太甘心。

慕廣寒:“你的寶馬既認路,指不定會自己回去,再帶趙将軍他們來救我們。”

燕王聞言想了想:“也是。”

“紅藥他們的話,應該會想辦法挖我們出去。”

“畢竟,他們幾個的全副身家,都還綁在我身上。”

慕廣寒:“……”

看,一個這樣考慮問題的西涼王。

在說起趙紅藥會挖他出來時,理由不是多年并肩作戰的情誼,而是實打實的利益。

一個這樣的人,究竟又能是為了什麽利益,才肯不要命地跟着他跳下來?

“……”

“你過來。”

他伸出手。

也許只是一時的有感而發。

不知為何,想摸摸他。

只是。

哪有人聽到“過來”,是把伸頭過來給人摸的???

慕廣寒一臉的難以理解,在燕王亂草一樣的頭頂揉了幾下,又幫他拍掉剛沾上的灰。

真當自己是只大兔子了麽?

……

兔頭觸感溫暖,驅散了噩夢殘留的深寒。

活着就好。

真的,至少在這一刻,兩個人都活着。

比什麽都好。

黑不見底的崖底,等待人救的時光漫長。

慕廣寒靠着溫暖的大兔子,百無聊賴地看着他戒指上的熒光,随之也從胸口掏出自己的螢石戒,與燕王的那枚擱在一起。

沒想到螢石之間竟然還能相互感應,那兩小團原本幽微靜谧的白光,緩緩融在一起,像一盞小小的、令人心安的風燈。

他問燕王:“你的螢石戒,誰送的?”

慕廣寒很确定,燕王的戒指多半也不會是毫無緣由地戴上的,肯定有什麽意義。

螢石很便宜。

尤其在南越地界,随處可見。

縱然好看,稍微有一點身份的人家都不屑于戴。

慕廣寒自己之所以一直留着那麽一枚做工粗糙石頭戒指,僅僅因為這東西是很早以前的“未婚夫”親手做的,不管後來如何,多少當年是一片真意。

燕王手上的那只,做工倒是比他這只精致許多。

但再精致依舊是便宜貨。和另外幾只毫無雜質、價值連城的戒指一起戴着,必有緣由。

“……我不知道。”

“這戒指,我當初在西涼被人撿到的時候,就戴着。”

“……”

關于西涼王燕止的傳奇身世,天下人盡皆知。

六年之前,先王算命得神谕,某月某日去某處尋到一白發男子,能替王室逆天改命。後來在算到的日子,于西涼野生狼群出沒的深山,他真的撿回一個來歷不明的失憶年輕白發男子。

男子天賦異禀、身手不凡,一根哨棍就能打敗西涼著名猛将。

又野性異常,不懂西涼的語言,也不太懂得禮儀,但學得很快。

半年以後,他已在宮中進退得宜,能夠披甲馳騁沙場。

再後來,他成了大名鼎鼎的燕王。

慕廣寒:“被撿到之前的過往,你真一點都不記得了?”

燕止搖頭。

慕廣寒輕輕握住他的手,細細轉動了那戒指。戒指之下,隐約露出他名指層層疊疊的傷疤:“那這個呢,也不記得了?”

燕止繼續搖頭。這個傷疤,從他六年前有記憶起,也已在他身上。

“都想不起了,卻也沒去尋過?”

燕止還是搖頭。

後來,燕王南征北戰,忙得很。

江湖傳言千千萬,各種關于他或真或假的小故事。卻從來沒有一個小故事寫過,燕王在百忙之餘,曾去憑着身上一點一星的痕跡,試圖尋找自己的過去。

他沒有找。

慕廣寒:“……可怎麽會有人,不去尋自己的過去呢?”

沒有了過去的人多可憐,像無根的浮萍。

而燕止,還是被撿回了西涼王室那樣兇殘又危機四伏的地方。一個失憶的人,他究竟是如何在短短幾年之間,成功變得像如今這樣頂着“王”的頭銜,照拂着一方狼群,在世間肆意潇灑地存活。

不會惶恐不安麽?

不會在午夜夢回,心裏一片空蕩麽?

是,燕王是一只孤高的狼王,似乎總能很潇灑、渾然天成地什麽都不在乎。

但,一個會因為點滴關心就露出笑意的人,又怎麽會真的一點點都不在乎。

螢石的光交相輝映。

一會兒,不僅能融為一團,那柔光此刻還在一明一暗地閃動,仿佛天上的星辰一樣頑皮。

慕廣寒湊過去看,燕止淺淺莞爾。

“燕某以為,人生在世,過去既已是過去,記不記得也并不甚重要。”

“反正也無法再更改,不如向前看。”

“……”

慕廣寒:“話也不能這麽說。你有沒有想過,或許被你遺忘的記憶裏,還有你的家人,甚至心愛之人?真的,別的不說,就你這手指上的疤,你若是南越人,能被咬成這樣,你過去的心上人絕對極不好惹!”

“不過,也未必一定是咬痕。”

“說不定是幹活弄傷的。仔細想來,燕王手巧會做燈、會搭秋千,平日裏還很會伺候人,指不定以前又是某個高門大戶的家養的伺候奴仆呢?奴仆淪落西涼,必是個犯了錯的逃奴!”

他這麽信口瞎說,燕王竟也不生氣:“嗯,或許。”

“……”

“逗你的!你以前絕不是奴。你自己看看你這掌心,拿卯辰戟磨的繭,和那些做過工匠和幹過農活的繭,根本不在一處地方!”

“加之你身上的少許幾處疤痕,也都是戰場刀斧傷。不曾有一點奴隸的鞭痕。”

其實之前在簌城的時候,聊天時紅藥姑娘也曾念叨過,以燕王的種種天資與才能,他失憶前就算不是來自某高門權貴,至少也是大富之家。

可這又有了另一個怪異之處。

——貴族或富商家的少爺,怎麽可能不認字呢?

大戶人家都要文化素養。哪怕是個遠親、伴讀,甚至小厮,也該送去上過私塾的。

燕王聞言,本來習慣性沒事在月華城主背後摸啊摸的手指,暫且停了下來。

“你說誰不會寫字?”

“……你。”=_=

“我哪裏不會寫字?”

“你哪裏會寫字了?”慕廣寒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西涼字不算,是你不太會寫中原文字,但如今世上還有誰連中原字都寫不好?”

就算在西涼,一般的孩子只要去上學,學校都是會一起教西涼文和中原文的。

燕王:“……”

“誰不會中原文。我寫的那封‘救命’,你又不是沒有收到。”

慕廣寒:“…………”

收到是收到了,可他也是努力看了好久好久,才看出那鬼畫符是“救命”啊!

“我會寫。”燕王一派認真,“不僅會寫中原字、西涼文,還會東澤與北幽等地許多不常見的文字。”

“是嗎?”慕廣寒不信,果斷伸出手心,“來,寫給我看。”

燕王寫。

寫寫寫。

寫的什麽狗玩意兒?

“你自己看看,這像字麽?”

“當然像。”

燕王一本正經:“你看,這是東澤文寫的‘廣寒’。這是你們月華城的北幽文。我還會西涼文寫。你看,中原文我也會。”

慕廣寒:“……”

事實證明,燕王所謂的會“多種文字”,竟就是指他會用那幾種文字寫“廣寒”這兩個字。

除此之外,根本就不會寫別的!而且就算簡單的廣寒,他多種文字除了東澤字,也全部都缺胳膊少腿,竟還鬼畫符了一種慕廣寒都不認得的字體!

“更不要說,你用中原文寫的,根本就不是廣寒。”

“你寫的是‘月兔’。”還寫得歪歪扭扭!

“一樣,”燕王大言不慚,“廣寒,即月兔,一個意思。”

“廣寒是廣寒,月兔是月兔,不是一個意思,是同一個月亮上的兩個東西!!!”

這都能弄混,妥妥的西涼特色沒文化?

你才是兔!

……

兔子不服。

于是人兔同籠,在暗無天日的深淵之底,争執不休。

最後還是慕廣寒比較明智:“打住!咱們在這鬼地方還不知要待幾天,當節省體力才是。”

“對了。”

“燕王你餓不餓?你之前給我的糖餅,我還留了一張。”

“……”

“……”

黑暗中,一人半塊餅,分着吃。

很快就吃完了,不太飽。

慕廣寒嘆了口氣。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趙将軍他們因為什麽原因沒能找到我們。又或者,這裏太深了,根本挖不過來。”

“搞不好,我們其實也有可能,會死在這裏。”

“……”

燕王:“我若先死,城主可以吃我續命。”

“你閉嘴。”

……

不愧是西涼野狼王,想的就是和旁人不一樣。

讓慕廣寒不禁想起,多年前曾經看過的驚悚話本。

他原以為那是一個生同衾死同穴的纏綿愛情故事,翻了小半本才買的。

不料後面半本,主角性格崩殂,天天尋思着“吃了心愛之人後融為一體,此生才是永遠一起”……唉。

其實吧,非要吃的話。

比較有效的辦法,當然是燕王吃他。

但畢竟他以前“死”的時候,并沒有試過被吃人。萬一都複活了,前身體還在時不時被人啃一口,好像也挺毛骨悚然的。

所以這話他不到山窮水盡,肯定不會告訴對方。

誰願意被人吃啊?

……

一晃,三天過去。

好在洞穴潮濕,石壁上一直有水,沒把他倆給渴死。

但是餓。

三天沒吃飯,可以說是非常餓了。

之前還覺得燕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慕廣寒,此刻認真開始考慮花式燒烤西涼大兔子,和孜然兔腿。

三天下來,燕王也沒啥體力折騰了,一只爪摟着慕廣寒,也不亂摸了,靠在牆壁上很乖。

慕廣寒:“之前似乎說過,我可以吃你?”

“吃。”燕王大度伸胳膊給他。

月華城主也不客氣,用牙齒咬他手臂,咬咬咬。

可惜沒鬧幾下,肚子實在是咕咕叫,沒心情繼續開玩笑。

燕王:“認真研究怎麽吃我,看來是餓壞了。”

窸窸窣窣,他動了下。

随即,溫暖的手指,蹭着略有些幹枯的唇,一陣杏子糖酸甜的味道彌漫口腔。

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那味道讓慕廣寒甚至一陣頭皮發麻。

不僅僅是因為他幾天沒吃東西。

更是因為那一瞬間,一絲記憶的松動閃過,他有些恍然。

燕王是真的邪門。

但也是直到此刻,慕廣寒才陡然發覺,不止是杏子糖,不止是那喂完還要蹭一下他嘴唇的熟悉動作。一片漆黑中,燕止竟然就連聲音,都有點像故人——

“你之前怎麽不說,還藏了吃的?”

他問他,一切如常。

甚至呼吸也沒有一絲紊亂,卻阻不住已然亂序的心跳。更阻不住一些私心,正在瘋狂從黑暗裏陰暗滋生。

并非是……把燕王當成了故人。

當然不是。

燕王獨一無二、一方霸主,誰敢将他當做別人。只是他明明此刻已經抱着燕止,卻分明還是有一種如饑似渴的情緒,萦繞糾纏。

那種情緒,叫“瘋狂想要碰觸”,叫“想要想要抛卻理智,只管沉溺下去,不再在乎過去或将來”。

叫,想要……占有。

不計後果地,徹底地,占有他。拆吃入腹。

但是,這是什麽瘋狂的想法?

占有是什麽滋味,慕廣寒以前聽過、在書上看過,卻從真的未嘗到過,直到此刻。

他明明也喜歡過別人,付出很多真心的那種。

但好像總是很卑微,從來不敢要多。

“……不是藏吃的,我也不知有。”燕王說,“剛摸到,就一顆,應是很久以前放身上的。”

慕廣寒沒有說話。

就一顆,都斷糧幾天了,還給了他。

口中的糖越化到中間,越是刺心的甜酸。

背後一暖。

燕王像是看穿了他不動聲色之下波流暗湧的的欲念,躬身,一如既往溫柔地,用暖和的兔皮毛完全包裹了他。

陰冷的深冬深淵黑暗,在這一刻,化作柔媚而迷離、繁星白葦的仲夏夜。

燕王自然而然地蹭蹭他,又湊近,親了親他的額頭。

“我沒有你那麽餓,餓到想吃人。”他低聲笑,随即又啄了他一下的唇,“就嘗一口。”

說好的就嘗一口。

可月華城主抓住了他的前襟。

于是變成了好多好多口,直到所有酸甜化盡在兩人口中。

這一刻,慕廣寒再也不會想,他跟他跳下來,到底想要什麽。

人生第一次,他不在乎“別人”想要什麽。

可是為什麽?

那麽久,他面對心動之人都甘願卑微,做一個默默付出真心,等待或有或無挑選和垂青的人。

連對那些需要他的力量、對他假意溫柔的人,都不敢造次。

這可是燕王!一方霸主枭雄,危險狡詐已極!

燕王,他怎麽敢的。

還想占有、拆吃人家,哪怕只有這一次就好。

哈哈哈,怎麽敢的。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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