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走的時候，快要十點了。聊了一會天，宋躍進和溫青都挺高興的，小鹿也很高興，除了宋景。

走之前，溫青掰着她的耳朵跟她說：“回到家，不許你跟正南鬧別扭，他在外面，跟各種人打交道，也不容易，你要是不體諒他，誰體諒他。”

宋景也知道這道理，可她就是心裏不得勁。

江正南的車就停在樓下，可她就是不想上去。當着小鹿的面，她也不給他面子，一句話都不跟他說。自顧自的往家走。

江正南只好開車先帶着小鹿回家。

到了小區的樓下，他把車停好。讓小鹿拿着鑰匙先上樓了，他拿出一支煙抽上，等宋景回來。

九月的晚上，暑氣已過，倒是泛着一些涼意。北京的夜晚，一向是濃重的，有些暗紅的。那天晚上也不例外。

有那麽一刻，他想起了小時候，家裏的夜晚，是黑色的，是寂靜的，即使有如洗的月光，即使有漫天的星辰。那樣的夜晚或許才是真正的夜晚，不像現在，這麽的扭曲。

他的煙尚沒有抽完，遠遠的就看到了宋景的身影。她穿了白色的及膝裙，配淡藍色的牛仔褂，裸着雙腿，頭發随意的披在肩上，很是漂亮。

宋景也看到他了，看到他把煙頭扔到垃圾桶裏。她是決計要跟他鬧的，走過他的身旁，都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他皺着眉，跟在她的身後，上樓去。

他們家住八層，宋景偶爾興起，會走樓梯，但是今晚，她心情不怎麽好，沒有興致，就去等電梯。她又覺得江正南真的很煩人，跟在她的身後。她進了電梯之後，就按了關門鍵，江正南身手再慢一點的話，就被她關在外面了。

九、十點鐘的電梯，很是安靜，就他們倆人。江正南也有些不耐煩，他扯着宋景的頭發，把她扯到自己的懷裏，“都道歉了，你還想怎樣？”

宋景是真的被他扯疼了，就着之前的委屈，淚水就落下來了。

江正南實在受不了她那淚眼婆娑的樣子，“宋景，你這樣有意思嗎？”其實他也沒有別的意思，就随口一說的話。宋景聽在心裏，卻不是滋味，什麽叫有意思嗎，她也覺得沒意思，跟他在一起，她越來越感覺到累，似乎所有的情緒都壓抑到了一起，就差一個出口了，“沒意思，我們分開吧。”

其實，在一起這麽多年，無論他們再怎麽吵架，誰都沒有提出這茬，他們算是比較尊重自己婚姻的人。

江正南沒再說話。他突然就覺得，宋景很不可理喻。他最讨厭動不動就把離婚挂在嘴邊的女人。

一直到家，他們也都很安靜。誰都沒有再說話。

宋景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可是，她又跟自己說，這話都是被江正南逼出來的，是他太過分，只想着公司的事情，對她，對小鹿的陪伴越來越少，以至于她覺得他們之間，只剩下陌生了，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小鹿躺在沙發上玩ipad，看到宋景和江正南一前一後進來，臉色都不好看，他也就懂得了幾分。麻溜的，就跑到了自己的卧室，躺到床上，繼續玩。他們眼不見心不煩，戰火就不會平白無故波及不到自己的身上。

其實，說戰火，倒也算不上。在小鹿的心裏，他的爸媽似乎沒有聲嘶力竭的吵過架，他的爸爸看起來很紳士，實際上也是。她的媽媽性格溫婉，跟電視裏演的那些潑婦更是不一樣。但是，他們也會鬧別扭，不吵，怎麽鬧呢，冷戰呗。誰也不跟誰說話。

小鹿挺讨厭他們大人這樣的。尤其是他媽媽，不就是雞毛蒜皮點小事嗎，幹嘛非得誇大其詞，揪住不放呢。

不過，他終究有些不放心。盡管他有時沒心沒肺的。睡覺之前，他打了個電話給他爺爺奶奶，雖然已經很晚了。他鬼點子多着呢，又會使乖弄巧，博取同情心。

江正南以為家裏這麽晚給他打電話有什麽事情呢。

老太太上來就問：“正南，欣欣是不是聽說我跟你爸十一過去，有什麽不高興的？”欣欣是宋景的小名。在江正南家，當家作主的是老太太陸芷。說話一向開門見山，從不藏着掖着。

“媽，您想多了，她什麽樣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嗎？早就打算把你們接過來住一段時間了。正好那幾天我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忙，可以陪陪你們。”江正南忙解釋。

“那小鹿怎麽跟我說你們又吵架呢？別的時候，你們愛怎麽吵怎麽吵，我不管，現在我們車票剛買好，你們吵起來了，可不是不想讓我們過去嗎？我們幹脆也不過去了，省的到那兒還看你們的冷臉熱臉的。”老太太絕對是一難纏的主，擱過去，那就是惡婆婆，宋景那小身板，也不夠她折磨的。

江正南想着小鹿天天的淨給他和宋景添亂。“媽，您能別聽小鹿瞎說嗎？”

“那你讓欣欣接電話，我要跟她說。”老太太再次發難。

江正南瞥了一眼卧室，很安靜，也不知道她是睡了，還是怎麽了。“媽，您等一會，我看她睡了沒有？”

卧室裏，宋景趴床上，還流着眼淚呢。枕頭都被浸濕了一大塊。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哭，或許是因為生活太過辛苦，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她從小到大都是安安穩穩度過的。沒有經歷過什麽大的波折。理所當然的考上大學，遇到江正南，然後結婚，生子。她性子也是這樣安穩的，甚至是有些偏理性的，所以真的是很少流眼淚。但是最近一兩年，她卻發現自己愈發的脆弱起來，一點小的觸動，就能勾起她的悲傷來。

江正南把手機遞給她，“媽的電話。”

宋景揩了自己眼角的淚水，婆婆一向待她不薄，所以此刻，盡管她心裏有些不痛快，卻還是接起電話，“媽，您還沒有睡呢？”

老太太自然聽得出她聲音裏的不一樣，指定是哭過了，“欣欣，怎麽了？小鹿跟我說，你跟正南鬧別扭了？是不是正南犯渾，欺負你了？”

宋景這麽一聽，眼淚更是撲簌簌的流下來，委屈的緊，喉嚨哽咽，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看了一眼站在近旁的江正南，他冷着一張臉，不耐煩的看着，她雖然平時占盡上風，但從不敢太過放肆，江正南一般不跟她計較，但是惹急了，那也是不好弄的。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媽，沒有，是我自己心情不好，不關他的事。”

“欣欣啊，要是他讓你受了什麽委屈，你跟我說，我饒不了他。我也知道他現在天天忙公司的事情，顧不上你跟小鹿。前兩天我還跟你爸說，什麽時候都得把家庭放第一位，事業做的再大，有什麽用。你放心，等我們到了之後，我好好的說說他。”老太太可是內裏通透的人物，三言兩語，就說到自己兒媳的心裏面去了。

“謝謝媽，您跟爸爸來了之後，在這兒多待些天，小鹿也很想你們。”

“好，正好小貍的姥姥姥爺過來了，我們也不用急着回來，在你們那兒多待些日子。”

“那敢情好啊媽，小鹿可愛吃您做的飯了。您來了之後，他就不會天天抱怨我做的飯不好吃了。”

“好啊，到了之後，給我孫子做好吃的。”

電話挂了之後，她眼角的淚水已經幹了，幹幹澀澀的，有些不舒服。

小鹿趴在床上，就那麽睡着了。她把ipad從他手裏抽出來，放到一旁。然後又叫醒已然沉睡的小家夥，“小鹿乖，把衣服脫了，再睡。”小鹿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閉着眼，“媽，你出去吧，你在這兒我怎麽脫啊？”她就出去了，順帶給他關了門。

夜晚，很是寂靜。

卧室的床不算是很大，但是宋景要是誠心要躲的話，縮在床邊，江正南就是伸開胳膊，都觸碰不到。

“我打算年底換個房，在花園橋附近，爸媽以後要是過來我們這邊，住着也方便一些。”他知道宋景肯定沒睡着。

其實，這件事情，他已經謀劃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遇到合适的房源。嘉辰是剛開發的小區，在繁華路段，交通方便，最重要的是，附近有一所重點的完中。小鹿成績不是很好，明年升初中，劃片的話，直接能分到那所中學，也算是解決了一個難題。

宋景自然是聽到了，只是沒有做聲。能住到大房子裏，固然是好的。他們越來越有錢，似乎也是很好的。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他擁着她，窩在沙發裏，聽着音樂，看書，在下雨的天裏。

就像是書中說的，一切都不可避免的，在走向庸俗。

宋景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她想了很多的事情，過去，現在還有未來。當然也有，那天晚上，那個接江正南電話的女孩。世間，許多的事情，不是掩耳盜鈴，就可以不存在的。心再痛，都要慢慢去接受，不是嗎？

她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