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從窗子縫隙吹進來的風, 帶着刺骨的涼意。宋景覺得自己眼角的淚水,瞬間就被風幹了。

心裏惦記着小鹿,恨不得他立刻能退燒, 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只能擦了眼淚,回去。

周瑾在跟蔫蔫的小鹿講故事,講的是《戰國策》裏面的蘇秦。小鹿還未忘了提問題,“為什麽秦惠公不重用蘇秦?”

早餐還溫着, 她吃了幾口, 墊了墊。卻也體味到了“味同爵蠟”的感覺。

半晌的時候,她就讓周瑾回去了。她一個人足夠了。

小鹿輸着液, 她幾乎每隔十分鐘, 就拿自己的手試他的頭。心裏焦灼的不行。又後悔昨晚讓他下樓去小超市買醬油, 自己一眼沒看見,他穿着毛衣就蹿下去了。盡管出樓門, 走不了幾步遠。可是這隆冬臘月, 風這麽厲害,怎能不發燒呢?

近十一點時,她拿着醫生開的單子, 去五層拿藥。說實話, 人還是挺多的, 長隊都快排到門口了。也難怪,誰讓這家醫院,是這城市裏鼎鼎有名的大醫院呢?

遠遠的看到江正南拿了藥,穿過擁擠的人群,朝樓梯勁頭走去時, 她心裏咯噔一下,想着, “他知道小鹿發燒了?”

後來細想,不對,他去哪兒知道啊。

宋景有生以來第一次跟在一個人身後,探尋他的行蹤。她做不慣這種事情,心裏別扭的很。可是她也豁出去了,萬一被他發現,就坦蕩說出自己的想法不就行了。

有的時候她想,這麽巧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或許真的就是天意。天意如此,她又有什麽好說的呢。

她看了病房所屬科室,就已經猜出,必定是林茵的哮喘病又犯了。

透過窗子,隐約看到,林茵坐在病床上,頗顯得憔悴。江正南把藥從盒裏拿出來,放到她手裏,然後又拿起盛水的玻璃杯,喂她喝了……

宋景覺得自己沒有勇氣在那兒再待下去。醫院一層靠近玻璃窗處,有空置的椅子,她坐在上面,仿佛虛脫了一般,心裏噬骨般疼痛。

這樣的可怕場景,在夢裏也曾經受過許多次。有一次甚至是哭着醒來,被他搖醒,摟在懷裏,“怎麽了,是不是做惡夢了?”

如今,她多麽期冀,這仍舊是在夢裏啊。醒來有他的懷抱,溫潤自己的傷口。

宋景仰了仰頭,把自己的眼淚憋回去。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他什麽,才會如此飽受折磨。

回到病房,小鹿問,“媽媽,你去哪兒了?”顯然是等她很久了。

“媽媽去給你拿藥了。排了好久的隊。”她摸了摸小鹿的頭,比昨晚好多了,但依舊有些熱。

回到家時,已經過了吃午飯的點了。小鹿躺在沙發上,蔫蔫的,不帶勁。宋景心疼他,給他用溫火熬了小米粥,小米粥裏放了綠豆,紅棗和山藥。又炒了清淡的扁豆角。他早晨就沒吃東西。

小鹿奶奶打電話過來。宋景本不想接,卻覺得那樣不禮貌。就把手機遞給了小鹿。小鹿即使生着病,也是個小話唠。絮絮叨叨,把自己發燒的事情,說了個遍。

粥熬好了,宋景把飯菜端上桌。她怕小鹿說的久了勞神,“小鹿,吃飯了,跟奶奶說再見吧。”

小鹿把手機給她,“媽媽,奶奶要跟你說話。”

“欣欣,小鹿怎麽發燒了?”陸芷聽孫子說話,全不似平日裏,那股活脫脫的勁,心疼的很。

“昨晚去樓下超市買醬油,沒穿羽絨服。上午去過醫院了,輸了液,現在差不多已經退燒了。”

“正南呢,怎麽電話也打不通?”

這麽一問,宋景心裏,被自己生生壓下去的,那苦澀的滋味,又翻江倒海般襲了上來。不免攥緊了手,指甲恨不得陷進手心的肉裏。

“我也不知道他忙什麽呢?小鹿昨兒個半夜發燒,也是找不到他人。”

宋景的性子,有點像中國的水墨丹青畫,含蓄婉約,不露聲色。她心裏明鏡似的,卻又不直白的說出來。但又不是完全不露,這一句話回過去,你就再傻,心裏也有個底了,你兒子,何止你打電話不通,我也是見不着他人影啊。

陸芷心裏咯噔一下,沒敢再多問,“欣欣,你先吃飯吧,回頭看我不讓你爸訓他。”她也知道宋景性子好,一般有什麽事,都藏在心裏,不說出來。這樣的時候,指定是被自己兒子惹急眼了。

挂了電話,她就跟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江建國念叨,“自從小茵從國外回來,我這心呀,懸在天上,總是落不了地。生怕老二這個不聽勸的,魂兒再給勾過去。欣欣多好的孩子,老二也不知道珍惜。他要是再跟小茵厮混到一塊,把欣欣弄丢了,我就不認他這個兒子。”

陸芷也不能說不喜歡林茵,要是她不跟自己兒子有什麽牽扯的話。

想當初,自己兒子為了林茵,放棄那麽好的大學不上時,別說江建國生氣,自己對林茵,心裏都是存着芥蒂的。總覺得自己辛苦養大兒子,就這麽栽在了一個小丫頭的身上,心裏真是失落、不得勁。

說實話,不是不讓他們相愛,只是覺得凡事有個度,過了總歸是有些不好的。不過那時真的拿自己兒子一點法子都沒有。他那倔脾氣,橫豎自己跟江建國要是把他逼急了,他真的什麽事都能做出來。

“你想多了。過去再怎麽好,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兒子你還不懂,心裏有數着呢。跟欣欣這麽多年了,又有個小鹿,怎麽可能輕易分開。你一天天的,淨是杞人憂天。”江建國喝了一口茶,說道。

陸芷嘆了口氣,“但願如你所說。”

小鹿總共也沒吃幾口飯,大抵還是有些燒。宋景哄着他,把碗裏的粥喝了。

窗外的風刮的呼呼的,樹枝上,大抵一個葉子都不剩了。天有些陰。

小鹿睡了。宋景把窗簾拉上,把燈關上,給他蓋了厚厚的被子,想着睡一覺,捂出汗來,便好了。自己呆愣了片刻,想做點什麽,卻一點心思都沒有。躺在小鹿的身旁,沒過多久,竟也睡着了。

大抵是困了,她醒來時,壁鐘的時鐘已指到六了。半天才緩過神,想起兒子發燒了。忙用手去試他的額頭。似乎還是燙。心裏又急了起來,怪自己竟睡着了。開了臺燈,看兒子的臉也紅撲撲的。她真是有些害怕,眼淚就湧出來了。

客廳裏,有鑰匙扔到茶幾上的聲音,動靜很大,她猜是他回來了。顧不了那麽多,她想要叫醒小鹿,仍帶他去醫院。她憑空的膽小,以前無論有什麽事,自己爸媽都在跟前。現在她一個人,生怕小鹿高燒不退,燒成肺炎了。想到這裏,就差蹲在地上哭了。

他進來時,宋景正背着他,拉開窗簾。他問了一句,“怎麽就發燒了,昨晚不是還好好的?”

宋景沒有吱聲,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她也不避他,胡亂用手擦了擦,就去叫小鹿,“兒子,別睡了,媽媽帶你去醫院。”

小鹿沒睡醒,嘴裏嘟囔着,“不去醫院”,翻了個身,就又睡了。

“小鹿,媽媽害怕你半夜又燒起來。”

宋景說的話,對小鹿能有幾分威懾力呢。他拉了被子,蒙住自己的頭,免得宋景再說什麽,打擾他睡覺。

江正南去醫藥箱裏拿了個溫度計,跟宋景說,“你去做飯吧,我來。”

宋景看小鹿也不聽自銥錵己話,心裏又添了幾分失落之感。她想自己再心疼他,有什麽用呢,只怕他半點都體悟不到。算了,反正那個人在,讓他管自己的兒子吧。

冰箱裏只剩下魚和肉,沒有青菜了,得去趟超市。她去卧室拿自己的羽絨服,順便瞥了一眼小鹿,雖然依舊蔫蔫的,但好歹張開了眼,看那姿勢,應是夾着溫度計呢。

那個人倚在窗前,一手插兜,一手在看手機。全不似上午陪別人時那麽細致和耐心。

宋景出門時沒帶手機,她心裏挂礙着小鹿,沒着沒落的,哪裏那麽周全了。

周瑾給她打電話,想問問小鹿燒退了沒有,打了足足有一分鐘。

江正南自然聽到了,他沒管。等到手機再響的時候,小鹿提醒他,“爸爸,你快看看是不是姥姥給我媽打過來的。”他才過去,從宋景的大衣兜裏,拿出手機,摁了接聽鍵。

“周老師,我是正南,宋景她出去買菜了,等她回來,我讓她給您回過去。”他縱然心裏對周瑾存着一些芥蒂,但是說出話來,卻是坦蕩有胸懷的很。

“我沒什麽事,問問小鹿現在退燒了沒有。”周瑾沒想到是江正南接電話。頗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平靜下來。

“現在已經基本不熱了,三十七度多點,再吃點藥,就好了。”江正南久在商場混,多聰明的人,盡管心裏打着問號,卻沒有問出來,“周老師怎麽知道小鹿病了?”

之後又寒暄了幾句,就挂了。小鹿的性子,是什麽都兜不住的,把周瑾陪去醫院的事情,全跟江正南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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