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4 章
十二月初的時候, 宋景為了答謝唐越,在二環附近的一家浙菜館請他吃飯,也帶上了溫昕。
這家菜館在後海附近的小胡同裏, 宋景差不多提前半個月預訂的。傍晚六、七點的小胡同,低矮的牆壁上,爬着爬山虎,只不過因為是隆冬, 葉子掉光了, 只剩下枯瘦的樹枝了。胡同逼仄狹窄,偶爾有騎着三輪車路過的老人。拐角處的小房屋裏, 有賣熱騰騰的雜糧煎餅的人。宋景穿着長款的面包服, 和裹着大衣的溫昕, 穿過悠長的街道,找到那隐藏在深處的浙菜館。
古樸的四合院, 進門, 穿過刻畫着“漪漪綠竹”的影壁,天井不是很寬闊,卻是幽靜有意蘊至極。靠近西廂房的地方, 種着合抱的合歡樹, 想必春天的時候, 蔥蔥郁郁,美麗的很。穿過第一重院子,到了第二寵,才是宋景預訂的包間,“西江月”。
唐越已經到了, 他穿着煙灰色棉質襯衫,坐在那裏, 落落的,配着那利落的短發,很是淩厲。溫昕和唐越是第一次見,宋景拿下斜挎包,挂到衣架上,“溫昕,這是唐越,我高中同學,我倆也算是‘發小’,關系鐵的很”,她笑着說,因為沒把唐越當外人,頗有幾分打趣的味道,又說:“唐唐,這是我表妹,溫昕。”
唐越和溫昕打了個招呼。
宋景拿過菜單,點了西湖醋魚、東坡肉、龍井蝦仁、油焖春筍,然後把菜單遞給唐越,唐越對吃飯沒有什麽特別苛刻的要求,點了桂花糯米藕,素炒四寶,梅幹菜炒豇豆,蒜泥鳳爪,溫昕又點了幾個清淡點的菜,和湯,大家坐在那兒聊天,等着菜上來。
“什麽時候生,他還不知道?”唐越問。
“預産期是明年陽歷三月份……不知道。”宋景答的很是随意,其實心裏只要一想到這個問題,就異常的沉重。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哭着也得走下去,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絲毫的軟弱來。
“你可真行,不服誰,就服你。”唐越跟她說話,也不藏着掖着,因為生氣,覺得她很傻,所以話語之間看似冷嘲熱諷,其實是恨鐵不成鋼。
“等我女兒出生了,認你做幹爹,你對她要好一點。”宋景笑着說。
“謝謝您擡舉我,那真是我的榮幸。”唐越唇角一勾,笑着說,“知道是男孩女孩了?”
“當然不知道,但是我第一感覺就是女孩。”
“你就天天臆想吧。我看是男孩的可能性比較大。看看你的臉,都是斑,皮膚也沒有原來細嫩了,這就是生男孩的跡象。”唐越還真是沒把宋景當外人,能損就損,絕不給她留面子。
“就你知道……”宋景聽他這麽分析,頗有些失落。
菜上的差不多了,宋景又點了兩瓶茅臺酒。唐越不讓她點,說開車來的,不能喝酒。宋景還是堅持點了,畢竟酒是助興的,不喝酒,這飯吃的就像少點啥。“沒事,讓溫昕陪你喝,回去的時候,我開車你送你。”
唐越掃了溫昕一眼,覺得溫昕和宋景是雖親表姐妹,但是性子肯定是南轅北轍的。宋景就是極其娴靜的性子,溫潤如水。溫昕不一樣,膚如凝脂,眼神清透,眼角眉梢透着一股子清高冷豔的勁,絕對是不安分的,不然也不會跟徐家的那個二世祖走到一起。聽宋景說她已經兩次被警察傳喚,心裏便又有了幾分不喜歡。
擱在宋景那兒卻是不一樣,溫昕再不争氣,不讨人喜歡,也是她表妹,說話做事都是為她着想的,“你的那些狐朋狗友,遍布各行各業,你能不能幫我們溫昕找個合适的工作,看我們的氣質很好,畫設計圖畫的也很好,還得過獎呢。”
溫昕其實也不怎麽看的上唐越,第一她對唐越這樣的一本正經的男人沒興趣,其次她生性叛逆,也不喜歡那些個規規矩矩的公職人員,所以她也沒怎麽搭話,要不是表姐說要感謝他,自己才不會過來跟一個陌生人吃飯。
“好,回頭我留意一下。溫昕是學建築設計專業?”他覺得自己和宋景關系很好,也跟随她稱“溫昕”就好,如若稱“溫小姐”,便有些生疏了。
“是的,建築學,不過,我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沒有大學畢業證,但是大學裏該學的知識,我一點都沒少學,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溫昕笑着說,她笑起來的時候,有種“冷豔逼人”的感覺,言談之間也都是坦蕩和不羁,絲毫不讓人覺得有她沒拿到畢業證,就看不起她想法。一向挑剔的唐越此刻也對她頗有些刮目相看。
“好,我有幾個朋友都是搞建築設計的,也有自己的公司,回頭我幫你問一下。”唐越說。
菜上的差不多了,怎麽說呢,宋景對真正的浙菜不是很了解,也沒有研究。但是她覺的這餐館應是和它的名聲相符的。廚師應該是很用心的在做菜,所謂用心,就是把這件事情,當做一項事業在做,而不是謀利的手段。所以,吃起來,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而不是冷硬的,沒有溫度的。宋景平日裏不怎麽在外面吃飯,因為總覺得外面的不衛生,但是在這裏,她倒是吃了不少,包括西湖醋魚,龍井蝦仁、桂花糯米藕,都很好吃。
唐越和溫昕聊的正是起勁,倆人都是那種說冷能冷到冰點以下,說侃,也能侃的別人眼暈的人。尤其是那茅臺酒,勁大,唐越還行,溫昕很顯然喝的話多了起來。俗話說,酒壯慫人膽,在這裏,酒倒不至于壯了什麽人的膽,卻也讓那些初次相見的拘束和不自在,煙消雲散,倆人天南海北的聊的不亦樂乎。這是宋景沒想到的,她自己倒是成了個外人一樣。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插不上話,就靜靜的吃飯。後來幹脆跟店裏又要了兩碗米飯。她現在吃飯也不拘多少了,反正不能委屈了自己。胖就胖了,等到以後再減。
快八點半的時候,宋景到庭院裏,去吹風。那天還真的有些冷,不至于寒風刺骨,卻也冷飕飕的。她本想轉身回去的,突然覺得脖頸裏有一點黏濕。院子裏算不上燈火通明,拐角處卻有一些瑩瑩燈火。朝那燈光地下看去,才發現有滴滴雪花飄落。下的不緊,也可能是剛下的原因吧。這可是這個城市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宋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站在庭院裏,手撫摸着自己的孕肚,低聲的說:“雪,你慢慢下吧,讓我的寶貝也感受一下。”
院子的角落裏,似乎還有一株梅花,是紅梅,罕見的,開了。嫩嫩的花骨朵,絲毫不懼這嚴冬寒雪。宋景很是開心,她想,王安石的那首,“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也不足以傳達這雪中寒梅的美來。
正是猶疑時,突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欣欣。”這是她的小名,很少有人知道。即使是知道了,也是很親近的人,才會叫。她回頭看,恍惚了一下,才想起來是誰,原是那個人最好的朋友,張安世。在很久之前,每當過年的時候,她随他回家,他也帶她去朋友的聚會,聚會上,幾乎所有的人都一邊倒,選擇疏遠她,可能他們根深蒂固的認為,林茵才能做江正南的媳婦。唯獨張安世,在飯桌上,無論說話也好,吃飯也好,都很照顧她。所以她內心裏跟張安世還是比較親近的。
只是此刻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安世,好久不見,你也來這兒吃飯嗎?”
“我到北京出差,正南叫了幾個相熟的朋友,我們聚一聚。”
宋景想着,天底下似乎沒有比這更巧的事情了,自己千躲萬躲,似乎還是沒有躲過。心裏一陣陣顫栗,可是又不好意思丢下張安世,立刻就走,只好再寒暄幾句。
“前段時間,我和小蕙聊天的的時候,她還說她照顧孩子照顧的有些煩。等過些日子,你不忙了,替替她,讓她到北京來找我玩,我帶她出去逛逛,散散心。”小蕙是張安世的媳婦,很活潑開朗的女孩,在當地的檢察院工作,跟宋景很是聊的來。
“你聽她說呢,倆孩子,哪個也離不開她,她想把孩子扔家裏,自己一人出來自在,哪有那麽美的事情。”張安世一說話,總是帶了幾分痞氣。時常讓宋景覺得,江正南的那些狐朋狗友,沒有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