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5 章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盡管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宋景依舊覺得有些冷。緊了緊脖子裏的紅色圍巾,指尖碰到肌膚, 是透心的涼。“安世,我先回去了,等回頭有機會,我們再見。”她恨不得瞬間離開這個地方, 一點都不想見到那個人。

張安世似乎也沒留她之心, 只說:“欣欣,你聽我說, 給正南一點時間, 我覺得他一定能處理好所有的事情。他心裏其實有你, 只是,他自己沒有發現而已。”

宋景頓住自己的腳步, 眼睛了盈滿了淚水, 在這冬日裏,似乎所有的水都會結冰,淚水也一樣, 冷意都傳到她的心裏去了。

“安世, 我們分開了, 就是真的分開了,以後都不會再在一起了,當初在一起,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誰還會讓一個錯誤, 延續一輩子呢。”

宋景正待離開,只聽到有人叫“媽”, 似乎是小鹿的聲音。她回頭,看到一行人,江正南為首,小鹿就站在他的旁邊。還有林茵,笑意俨然,挽着他的胳膊。後面還有幾個面熟的男人女人,兩個和小鹿差不多大的孩子。看樣子,應該是家庭聚會。

她沒有想到,此生還會遇到如此滑稽的場景。

忘了是半年前,還是一年前,在他的公司年會上,自己跟林茵說,別看一開始項羽把天時地利人和都占了,最後取勝的不還是劉邦嗎。沒想到,當時見面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自己卻成了那個打自己臉的人。輸的幹脆,輸的徹底。

她要是臉皮厚一些,就應該轉過身去,走到江正南的身邊,甩他一巴掌。可是她想,又何必呢,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人家離婚之前,都已經把狠話說盡了,什麽從來沒有愛過,結婚也好,生孩子也好,都是為了責任,自己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她也不顧小鹿了,只想匆匆離開此地。剛下過雪的地,有一些滑,她被什麽絆了一下,身子又重,指定是摔倒在地上的,幸虧唐越快走幾步,把她接住,攬在懷裏,擦了擦她眼裏洶湧而出的淚水,說:“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那邊江正南帶着一行人離開,唐越才放開宋景,“幸虧我接住你,一來沒傷着孩子,二來給你賺足了面子。你回頭還欠我一頓飯啊。”他也是心疼宋景,覺得這氣氛很凝重,才開了個玩笑。

可是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倒是讓宋景哭的更厲害。

“你可真出息,有本事在這兒哭,怎麽沒本事把他搶過來。”唐越剛剛出來抽支煙,卻看到了那戲劇性的一幕。跟江正南有過一面之緣,還是在宋景原來的家裏。想必那挽着他胳膊的女人,便是傳說中的林茵了。故他看到宋景那涕泗橫流的樣子,有此一說。

從那四合院出來,走在幽長狹窄的巷子裏,燈光昏暗,卻可以看到豆大的雪片,撲簌簌的落下,在燈影裏,仿佛是一顆顆鑽石一般,好看的緊。宋景回看了一眼,這地方,想着自己以後都不會再來這裏了。

唐越酒勁未過,找的代駕,順便把溫昕捎回去了。

宋景一個人開着車,從西二環到東四環,又繞回到西三環。雪越下越大,地上的雪也越積越厚。路上別說行人了,連來往的車輛都寥寥無幾,不像往常那樣。雪後的這座城市的夜晚,似乎褪去了平日的奔波和疲憊,安靜的不像樣子。這城裏的人們,大概也窩在家裏享受因着雪而忘卻名利的時刻吧。

航天橋附近的公交站牌,還有賣地瓜的老人,穿着厚厚的棉服,待着帽子。這夜裏,來買地瓜的人指定稀少,不知道老人為何還不撤攤回家。宋景把車停在路邊,去買那熱氣騰騰的烤地瓜。老人很是和善,問:“姑娘,這大雪天的,怎麽還不回家啊?”宋景抹了抹自己洶湧而出的淚水,想了想,自己為什麽還不回家,或許心裏還盛着那個人吧,所以幾個月不見,看到他穿着筆挺的大衣站在庭院裏,胳膊被別人挽着的時候,心裏痛的難以複加,呼吸都是痛的吧。

“大爺,您為什麽這麽晚了還不收攤啊?”

“兒子研究生畢業,今年剛參加工作。大學裏談的女朋友,計劃着明年五一就結婚了。女孩那邊非得要求買一套房子……唉,都是為了孩子吧,能掙一個是一個。”

宋景從小在城市裏長大,沒有吃過苦,不知道電視上講的那些窮人的事情,竟然都是真的。她接過老人的遞過來的烤地瓜,臨走之前,偷偷的在老人厚厚的棉衣口袋裏塞了二百塊錢。想着在這個世界上,辛苦生活着的人多了去了,或是為了難以實現的夢想,或是為了支撐自己生活下去的金錢,又或是像她一樣,亂于心,困于情,……她坐在車裏,啃了一大口地瓜,撫摸着自己的孕肚,說:“寶貝,媽媽吃了這個地瓜,就不會再哭了。生活不易,但是媽媽為了你,要勇敢、堅強。”

那天晚上,心亂的又何止宋景一個。

江正南開車送林茵回家。

其實這大半年的時間,林茵一直待在海南。程謹之在海邊有套別墅。林茵過去之後,又給她請了兩個傭人。她上午的時候,坐在二樓的書房裏,看着窗外的海,畫幾幅畫,或是寫寫毛筆字。下午的時候,裹着披肩,一個人到海邊走走。心理醫生一周過去兩次,江正南也偶爾會過去,給她做頓飯,陪她到海邊坐一會。所以,她的病情漸漸的好轉。周醫生說,只要不經歷大的心理刺激或是傷害,就算是好了,能正常生活。

十一月中旬,林茵回的北京。江正南倒是希望她能在那兒多休養一段時日。林茵卻說自己不想像個廢人一樣被人養着。她想回來,找個工作,忘掉過去的喜悲,過着普通人一樣朝九晚五的生活。江正南也沒再說什麽。他給林茵在北京的南二環買了一套房子,比他在花園橋的那套還要大一些。把房産證拿給林茵的那一刻,她并沒有像他想象的那麽高興,而是笑着說:“你想用這套房子,結束我們之間這麽多年的情分嗎?”

江正南看着她那些許悵然的眼神,不自覺的把他攬在懷裏,“別犯傻,以後,我都不會再讓你受到一丁點傷害。”

“可是,你這半年裏,都沒碰過我,你……是不是嫌棄我?”她這麽說着的時候,眼睛裏也充盈着淚水。曾經她是那麽灑脫的女孩,從不擔心自己會失去他。誰曾想也會有活的患得患失的這樣一天。

江正南把她攬得更緊,“別想那兒多……怎麽會嫌棄你……”

或許真的像星爺的《大話西游》裏,紫霞仙子說的那樣,“我們猜中了這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局。”

回去的路上,雪下的很是應景,一如人的心情。

小的時候,她和他的家鄉,遙遠的北方的小城,每年必定是要下一場大雪的。那時正北哥,他和她,一起在街角的拐角處,粗大的梧桐樹下,堆雪人。他把她的紅圍巾接下來,圍在雪人的脖子。然後他們仨瘋狂的打雪仗,誰也不饒誰。尤其是正北哥,絕不會因為他是女孩,就讓着她……時光再也回不去了吧。

在那家餐館裏,遇到宋景的那一刻,她明明感覺到自己攬着的胳膊,僵硬而又顫抖。那一刻她的心,正如飄到她脖頸裏的雪片一樣,生冷生冷的。

到了樓下之後,她看着眉峰緊緊蹙着的他說:“天這麽冷,要不要上去坐坐?”言語之間多了幾分卑弱。

“不了,小鹿最近有點叛逆,他奶奶有時候說不了他……”

然後她站在那裏,看着他的車尾一甩,消失在不遠處的樓後面。站在那裏,雪一片一片,都鑽進了她的脖頸了,袖子裏,她眨巴眨巴眼睛,擡頭,把淚水憋回去,似乎,一點都沒覺得這雪的冷。

而後,她打電話給謹之,“要不要出來喝一杯?”這鋪天蓋地的雪,讓她想起了白居易的那首詩“綠蟻新醅酒,紅泥小暖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樣的雪天,哪裏适合睡覺呢,一定要睜着眼,看着雪一片片的落下,才算是不辜負了這一年一次的稀有景致。

和謹之約在附近的酒吧見。

雖然這座城市繁華若斯,可是那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安靜小酒館,還真是不多。謹之開車來接的她,那間酒吧彎彎繞繞,別看就在她的住處附近,若不是謹之帶着,她定然也是不知道的。

酒館裏人煙稀少,除了酒保,在專心致志的調酒,似乎就看不到第二個人了。他們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謹之給自己點了一杯威士忌,給林茵點了一杯店裏推出的特色飲料。林茵也沒再說什麽,她知道謹之是為了自己好。

店裏放的是一首《sound of silence》。容易勾起人的回憶。

聊來聊去,總是逃不過那個話題,“我不知道,自己繼續待在正南身邊,是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這也是困惑林茵很久的話題,想當年,他們愛的很深,深到不容第二個人插進來。後來被迫和他分開,被人養着的時候,甚至割腕自殺昏迷不醒的時候,他都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光亮。無論心裏多麽的悲傷,只要一想到還能和他在一起,就不覺得怎麽了。可是這 麽多年過去,好不容易和他在一起,卻發現,世界似乎是颠倒了,他也不是當初的他,自己也不是當初的自己,他們之間似乎有了很深的隔閡,這真的是始料未及的。也是時刻折磨着她內心的。

謹之悶頭喝了一口酒,說:“這個問題,要靠你自己去判斷,而不是別人強加給你的看法。你覺得你們在一起,彼此開心,就在一起。不開心,那就分開。何必非得執念于過去呢。人總得往前看,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會遇到不一樣的風景也說不定。”

林茵思忖着謹之的話,雖沒有太多的修飾,卻是很有道理的。不必執念于過去,開心,就在一起,不開心就分開。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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