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章
11 第 11 章
午後的天,似乎陰沉了下來。眼見就要有一場大雨。
我從那裏出來。樓下,清冷的風吹起我的裙角。我忙用手捂住。天幕,黑壓壓的,似乎就要蓋下來。從未見過如此低,如此黑的天色,讓人心裏乍生許多恐慌。
季平把車停在樹底的陰涼處,我頗走了幾步。一路上都沒有擁堵,我看着車窗外,鬥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的就要落在車窗上。膽小的都得被吓哭了。還好,季平開着車,東繞西繞,很快就到了。
去的是顧随那裏。
臨出門前,顧随媽媽說:“小禾,顧随最近在忙一個大的融資案。挺辛苦的。這次回來,處理好事情,還得過去。你晚上給他做點好吃的。”
還給我帶了青菜,肉餡和炸魚。
下車時,頭頂烏雲漫步,雨已經下大了。看陣勢,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了。
家裏很冷清。
我把手裏拎的東西,放到廚房。路過茶幾,看到煙灰缸裏,橫七豎八躺着幾個煙頭。他應是回來了。
我雖廚藝不好,簡單的卻也會做點。不知道他愛吃些什麽。我小的時候,一提到好吃的,必定是過年時的那頓餃子。因為稀罕,平時不過年不過節,誰家奢侈到沒事包頓肉餡的餃子啊。媽媽會包帶花邊的。我和小麥搶着吃。我想,他必定在外面什麽好吃的都吃過了。卻未必常吃手工包的餃子。若是他媽問起來,這也算是我盡力了。
芹菜是翠綠新鮮的,就要滴水了。聽說他們家在京郊專門有塊種菜的地,種的都是有機菜。我擇下葉,把芹菜莖放到水裏洗幹淨,切的細碎的和肉餡摻在一塊,加了佐料,調好。
自己和的面,做的餃子皮。
一個人做,總歸有些慢。
開始包的時候,已經五點多。窗外卻已是漆黑的世界。想必雨仍舊下的很大。時而,又有雷聲,像是樹木咔嚓斷了的聲音。
小時,每到夏天,都會下幾場雨,不像春雨那麽細膩,不像冬雨那麽冷清,夏雨總是嘩啦啦的,暢快之至。爸爸會去地裏,用鐵鍬在地頭挖一個口,水就不會積聚,而是流向旁邊的水溝。而後我們坐在屋檐下看雨。雨落在缸蓋上,落在泥地上。也會有咔嚓嚓的雷聲,不斷,讓人害怕。
現在回想起來,仿佛是上個世紀的事情,可是那确實存在過。而且讓我異常懷念。在這座熱鬧而又冷清的城市裏,我們都活成了自己最讨厭的樣子。冷漠的可怕。沒有溫情。
我去叫他起床。
卧室的門關着。進門之前,我想,應怎樣叫醒他才好。猶豫了很久。推門,走到床前,“顧随,我做好晚飯了,你起床後,我們就可以吃了。”
他睡覺的姿勢很是規矩,一如他有些嚴肅的性子。他似乎真的又累又困。睡的很熟,眉頭不似往常那般緊緊的皺着。
我都記不清,那是不是我遇見他之後,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顧随。”那個讀起來,舌尖微卷,又漸漸鋪平的名字。
我炒好菜,煮好餃子,端到餐桌上時,他才過來,身上只穿了一條睡褲。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餐桌上很是寂靜,我低着頭,細嚼那剛出鍋的餃子,有些燙,卻不難吃。
想必他也知道,我上午去他家,遇到他的前妻,他什麽都不說。我更是沉默。總不能跟他說,被他前妻和兒子羞辱了一番吧。我有的時候,都在想,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讓我們遇到。他前妻那麽美麗優雅,好讓我自慚形穢。
我始終有種陌生感,在他面前。摸不清,看不透。他和他前妻大抵是一類人,氣場強大,不按套路出牌。我這種想事情都不會拐個彎的老實人,實在不配跟這些人對戲。
即使能對,也沒甚可看之處,左右不過是個沉默安靜罷了。
“顧意家的孩子長的像誰?”
我似乎沒聽他叫過顧意大哥,都是直呼其名,這确是他的性子。
聽奶奶說,他小時,最是個混的。出了什麽蔫壞的主意,就撺掇着顧颀去做。因此上沒少挨揍。他爸爸那暴脾氣,逮着什麽,扔什麽,有一次屁股差點被打開花,他媽差點沒跟他爸離婚。
“我看不出,只覺得好看的緊。眼睫毛很長,跟小蒲扇似的。小臉嘟嘟着,白嫩白嫩的。長大了,肯定是會很漂亮。”我說。
冰箱裏沒有菜,即使有,我也不怎麽會做。從他家帶過來一箱柴雞蛋,還有新鮮的西紅柿。我湊合着,炒了西紅柿雞蛋。貌似西紅柿放太多了,雞蛋沒有多少。讓人看着,并不怎麽想吃。
我不敢擡頭。他以往在我面前都很穩重嚴肅,從未像今晚,上衣也不穿。我覺得別扭極了。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
我去刷碗。聽說廚房裏的一套德國廚具少說也得幾十萬,夠我幾年的工資了。我洗的仔細,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摔碎了價格不菲的碗盤。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是新聞頻道。
“我今晚先回去了。”我解下圍裙,拿起沙發上的包,跟他說。我上次跟他鬧別扭,把僅有的擱在這兒的幾件衣服也拿走了。所以,盡管外面下着雨,我也不能留在這兒。
他擡眼看我,“非得走?”
此時的客廳裏竟有些許的冷意。我望了窗外一眼,雨勢似乎漸漸小了下來,不再像傍晚時那麽急和密。我點了頭,非得走。
被他攥住胳膊,“怎麽老鬧脾氣?”
他這麽說的時候,我心裏愈發有些委屈,眼淚不争氣的流下來。有些事情,對于別人來說,游刃有餘的事情,對于我,卻是難上加難。沒有那麽大的器量,沒有一般厚的臉皮,怎能做得了有錢人家的兒媳婦。我不覺想起那句話,“沒有那個金剛鑽,就不要攬那個瓷器活。”說的不正是我嗎。像我這種,“不事産業,不善鑽營”的人,有什麽資格待在這裏呢。只能讓別人累,讓自己更累罷了。
他拿手去揩我眼角的淚痕,可他愈是這樣,我愈發止不住,淚水流的洶湧。
一聲悶雷,讓這個世界更加寂靜起來,不同于窗外的那個,風聲,雨聲和雷聲交加。
終究是我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