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第僅此而已

◇ 第36章 僅此而已

第三十六章 僅此而已

雖說柏揚之玩了個大插曲,但總體而言一頓飯吃得也還算愉快,期間紀秋允被提及的次數不多,大多只是一些無害的、禮節性的問話,唯有溫煜笑吟吟地聊了幾句說紀秋允新播出的電視劇不錯,語氣聽來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有所指之意。

紀秋允甚至沒有回答他,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象征性地微笑點頭,做個敬業耳聾眼瞎的花瓶。

溫煜自然因此面色不快。

而柏揚之則是作壁上觀一般地看着溫煜和紀秋允之間的暗中交鋒,若有所思。

這一頓飯總體吃得有驚無險,這也在柏揚之的意料之中,他知道紀秋允不是會在這種場合鬧事的,但他也做好了準備如果紀秋允在這時候突然變臉,他就把人一扛直接打包回家,他無所謂溫家的人怎麽看他、也無所謂向家裏人解釋,這些無用功都省了就好,他的家人都早已默認了這段關系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強迫的紀秋允,他也沒什麽可辯解的。

柏揚之也看得出來自己的家人在這一頓飯中,對紀秋允的表現很滿意,紀秋允本就長得漂亮,他家裏都是隐形的顏控,對于紀秋允這樣頂級的美貌必然有憐惜之心,而且紀秋允在禮儀談吐上也表現得無可挑剔。他話不多更談不上主動,但是只要有人問,他都很有禮貌地答,不鬧脾氣,也不卑不亢,表現出一種靜好的溫和。

甚至當溫煜有些尖銳地問“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時,當時柏揚之面色都冷了冷,而紀秋允只是依舊淡淡道:“片場認識的。”

柏揚之有些驚訝地瞥了紀秋允古井無波的面色一眼,若有所思了一陣,随即就看見一側自家老頭子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似有責怪之意。

這頓飯後續也在兩家老人的談笑與追憶往夕之間不經意地消逝流去。吃完飯後傅與和溫書記簡短地交流着單位裏的事情,柏韻之和溫老夫人閑話幾句家常,柏老爺子則徑直瞥了柏揚之一眼,沉聲道:“你跟我來書房!”

柏韻之和傅與只當沒看見沒聽見,他倆早已習慣這種場面。

柏揚之則看了紀秋允一眼,紀秋允在喝茶,對此也似充耳不聞。

“……”柏揚之收回目光之後撇了撇嘴,似有對紀秋允冷淡反應的不滿,但一看老爺子不怎麽好看的臉色,就收了骨頭站起來,不情不願道,“來了來了。”

柏揚之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直到跟着老爺子進了書房也沒收起來。

門被關上後柏老爺子猛地轉身瞪他:“你怎麽回事?!鐵了心要跟我做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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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揚之面不改色:“我這分明是尊重您——我把人帶回家給您瞧瞧,您還不樂意了?”

“帶回家給我瞧瞧?呵!說得好聽,人家真願意麽?”柏老爺子也是不客氣,冷笑一聲。

“……”柏揚之的面色僵了一下,繼而又漫不經心道,“願不願意麽,也不重要。反正人不也跟我回來了?”

柏老爺子聞言嗤笑一聲:“怎麽,人跟你回來了就不會再跑了?”

“您到底是誰親爺爺?”柏揚之眯了眯眼不滿道,“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呢?”

“還有那個溫煜,你叫他來幹什麽?惡心我?”

“怎麽說話的?”柏老爺子被柏揚之完全不客氣的兩句話氣得一噎,随即反擊道,“我給你介紹姑娘你不願意,我給你介紹男人,你又不樂意了?”

“那能一樣?”

“那你帶回來那個有什麽不一樣?”

“……那就是不一樣……”柏揚之嘴硬到頭卻也沒嘴硬出個什麽道理來。

“不一樣,呵。”柏老爺子是何等了解柏揚之,他怎麽不知道自己這個好孫兒到底在感情上是個怎樣幼稚的混蛋,“柏揚之,你心裏到底怎麽看人家的?你自己沒數?那孩子一看就是個好人家的孩子,柏揚之我告訴你,你胡鬧我不管你,你自己随便鬧騰,你有我們給你兜底,人家呢?你這麽喜歡他,你有替他想過麽?你玩得起,他呢?”

柏揚之被問得一哽。

“我現在不關心你到底喜歡男的還是女的,也不想因為這個事情,在都快進棺材的年紀還和自家孩子鬧得不愉快——但我是你爺爺,我希望你未來一切都好,至少找個能過一輩子的、愛你的、對你好的。雖然你現在這個情況,我覺得這樣的孩子嫁進我們家就是來受罪的。”

柏揚之:“……”

柏老爺子也跟着柏揚之沉默了一會兒,繼而才舒了一口氣緩緩開口:“人小紀也是家裏人從小寶貝到大的孩子,那麽幹淨漂亮一孩子,我不知道你到底對他是怎麽個想法,如果你還是不擺正态度,你就別禍害人家好孩子。”

柏揚之:“……”

他現在腦子有點亂,他帶紀秋允回來本只是想看個熱鬧,想看看家裏人的反應,卻沒想到他家老頭子突然跟他這麽認真,反而讓他不知所措,他忽而有些煩躁地頂了頂腮。

“……你好好想想。”柏老爺子見柏揚之這不開竅的樣子,嘆了口氣,“別搞到最後,你自己後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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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秋允本在眼觀鼻鼻觀心地喝茶,熬過了一頓飯數數時鐘的走向終于要苦盡甘來,他盡力降低自己在這個場合的存在感以期完美地結束這場柏揚之一己之力挑起的鴻門宴。好在他在這個家裏本也沒什麽存在感,在這兒他沒有說話的人更沒有說話的份兒,也無意自讨沒趣,只當是加班工作,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地演戲。

可是顯然有人并不想放過他。溫煜正閑着想要和紀秋允交鋒一陣。

他主動湊到紀秋允旁邊,言笑晏晏地與紀秋允攀談起來,雖然紀秋允面上的表情可以說是相當冷淡。

這個客廳裏此刻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雖然各人還在與各人有不同的事情交談,但這片公共的空間也絕對不是個私密的場合,紀秋允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溫煜此刻來找他交談究竟是有何居心——他不過是要在大庭廣衆之下給他一些不可避免的難堪、他要看他下不來臺。

不過紀秋允面上也沒有表露出內心的半分不願意之情,他面色不變,甚至還頗有禮貌地對溫煜點了點頭致意。

“我沒想到今天會見到你。”溫煜也把話說得大大方方,沒有拐彎抹角,也沒有給紀秋允挖坑,只是如此幹脆利落道。

紀秋允緩緩地眨了眨眼,纖長如蝶翼輕顫的睫羽覆上他的眸子,遮掩住滿目的光亮與深思,讓人一時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頓了幾秒以後才緩緩開了口:“的确,我也很意外。”

他的回答平淡如水,語氣裏也聽不出情緒,這個回答自然不是溫煜想要達到的效果,他聽了自然感到不滿意。

“紀秋允,我知道你并不甘于如今的境地,你不喜歡演戲,家人也接受不了你如今的身份。既然你自己都并不滿意現狀,那你還跟在柏揚之身邊是要從他身上獲得什麽?”溫煜的話再次沒有藏着掖着,犀利的話音落地,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他們有一下沒一下的交談聲也随着溫煜聲音的收尾而戛然而止,偌大的客廳忽而變得一片寂靜,紀秋允覺得自己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獲得什麽?”

沉默一直延續了十幾秒鐘的模樣,在這一段冗長的死寂之中,是紀秋允率先輕笑了一聲,開了口反問。

“那日我說你高傲,看來你沒有聽進去麽。”紀秋允慢慢地擡起眸子,眼瞳微微眯起,似一只正在觀察某物的貓咪,漂亮、生動,卻也看得出稍顯鋒芒的幾分警惕與震懾。

“你也說了,他給我的這些,都是我的身外之物,我不留戀。”他答得四兩撥千斤。

柏韻之微微眯起了眼,她覺得紀秋允的神情很眼熟,她似乎在某個熟人身上也見過的。

“那你是在堅持什麽?要感情?你确定他能給你?”溫煜接下來的追問也顯得咄咄逼人。

全場似乎只剩下了他們二人,其他的聲音、其他的呼吸都在坐山觀虎之中消弭不見。

紀秋允的眸子緊緊盯着溫煜,他緩慢地歪了歪頭,露出一個清淺卻又矜傲的笑:“是,他在感情上很幼稚,幾乎幼稚得可笑,幼稚得貧瘠。曾經我一度恨他。”

“他生在這樣的家裏、自己又是這樣天資卓絕的人,他的生命沒有褶皺,他不懂絕望,所以不會長大。”

“但他有想要改變的心,我看得見。”

“如果說我一定要獲得什麽,我希望看到他的改變。”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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