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第般配

◇ 第37章 般配

第三十七章 般配

“……”

“……”

正巧推開書房門的柏揚之頓在了原地,連同跟在他身後的自己的爺爺一起。

他們出來的時機也巧,正趕上紀秋允嘴角噙着那一抹漂亮又淺淡的笑,對溫煜笑吟吟道出這幾句話。

柏老爺子自然也是跟着柏揚之一字不差地把紀秋允這些話聽進了耳朵裏,他挑了挑眉,顯然對這幾句話感到了驚訝,他同時也對紀秋允面上的表情多留了一個心眼,他目光深深地多看了一眼紀秋允,繼而再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柏揚之的側臉。

或許連紀秋允自己都沒有發展,他在舉手投足之間,有那幾分柏揚之的影子。

這很難得。

從他的視角,可以看見柏揚之目光裏的深邃與沉郁,也可以看見自家孫兒冷硬面部輪廓随着紀秋允話音落地而驟然的緊繃,很顯然,柏揚之也對那些話産生了觸動。

“……”

紀秋允今晚從頭到尾話都不多,卻僅僅靠着那為數不多的寥寥幾句清清淡淡的談笑風生震驚了四座。

他本也不是胸無點墨、空有皮囊之人,有些話長久以來他壓在心底也無人可訴,如今溫煜也算是撞在了槍口上,正好他一吐為快,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裏,他的聽衆還有柏老爺子和柏揚之本人。

這些話幾分真幾分假他自己當然清楚,他自诩不是那麽高尚的人,這些話裏确有幾分做戲的成分在,但實打實的真誠也的确是有的——他不否認自己對柏揚之存有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期待。

只是在這一片由他主導的沉默之中,他還沒來得及以勝利者的姿态收回半摻着演技的情緒和表情,他忽而看到對面面色難看、正欲開口的溫煜因看到了什麽人而驀地僵硬了的表情,餘光裏也看到了那位風情萬種的柏家大小姐唇角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紀秋允本能感到一陣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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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瞬間僵住了身體,像一個程序出現了問題的機器人,僵硬地、一頓一頓地轉過身,果不其然,在一陣沒底的恐懼之中,目光觸碰到了那一道熟悉的、颀長的身影。

紀秋允感到一陣驟然而生的涼意從自己心底生起,随着柏揚之身影的靠近,他越發感到有寒冷的氣息在周身湧動,随着柏揚之身影的越來越近,他感到自己的心跳聲也如擂鼓一般在瘋狂響動。

柏揚之這個時候怎麽會在這裏?

他什麽時候來的?

又聽到了多少?

紀秋允原本挺直的脊背變成了緊張地僵直着,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放緩了呼吸,小心地把視線上移,去嘗試看清柏揚之的面色。

紀秋允在此刻切身體會到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試圖讓自己放松一些,但渾身僵硬着不聽使喚,只能僵滞在原地等待柏揚之的反應。

柏揚之一雙深邃冷靜的眸子裏有諱莫如深的審視之意,但嘴唇卻隐隐存着往上勾起的弧度。

紀秋允在夜深時偶爾能看見柏揚之站在卧室外的露天陽臺上,一個人,姿态優雅挺拔,如谪仙一般,望着遠處未知的方向。月光襯得他原本就白的膚色泛起冷凜凜的光澤,如同一抹流浪人間的魂。那時柏揚之的面色,就像一位誤入凡間的仙者,居高臨下地、在曠寂之地進行遙遠的思考和審視。

此時的柏揚之面上,也有那些夜裏的思考和審視之意,只是對象一轉而變,從遠山與星辰,變成了紀秋允這個具體的、實實在在的人。此刻的背景也不再是遠山與群星,而是一位一位他都得罪不起的人。

紀秋允僵硬地連腦子都停止了思考。

他只能一動不動地看着柏揚之緩緩走到他的身前,一只手微微施力擡起他的下巴,一下一下地蹭着,眼中浮現起幾分似笑非笑的神情,極其類似他以往一貫的漫不經心,這個神情紀秋允很熟悉,一般柏揚之在做一些出格的床事之前,都是如此。

伴随着柏老爺子跟在柏揚之身後下樓出現在這個客廳裏,整個客廳都徹底安靜下來,比之紀秋允方才那些話的語出驚人效果還要好。

紀秋允的餘光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柏老爺子,發現對方也正在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表情看着他。

紀秋允:“……”

說不緊張當然是假的。

雖然平日裏應付柏揚之很多了,但老爺子那身經百戰的、歲月沉澱下來的殺伐果斷之氣帶來的沖擊感明顯要更加駭人,有一個瞬間他整個人都無法動彈,感覺呼吸都已經在某種意義上凝滞。

紀秋允在回過神來的那一刻整個人一顫,下意識要把下巴從柏揚之的桎梏之中脫離出來,但柏揚之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手上微微施力,反而将紀秋允的下巴擡得更高,紀秋允下巴上微微一痛才反應過來,他皺着眉擡眸與柏揚之對視上,才遲遲意識到眼前籠罩着他的陰影正是長久以來造成他恐懼的罪魁禍首。

他沒再掙紮,柏揚之反而先松開了手,那只骨節分明的、漂亮的手從他的脖頸一路下滑到後背,緩緩地撫上去。紀秋允一動不敢動,他不知道柏揚之這又是在搞什麽,他只感覺到了一股從脊背生起來的毛骨悚然。

而柏揚之柏大少爺只是旁若無人地垂眸望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像是在無意識地撸貓一般,手搭在紀秋允的後脖頸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着。

而他這樣半似走神半似溫柔的神情,伴随着他又輕又緩的動作,卻讓紀秋允整個感到了一陣無端的危險,他的心高高懸起來,生怕柏揚之又抽什麽風——柏揚之發瘋不分時間場合地點,格外危險。

然而,天注定了他永遠也搞不懂這種臭脾氣小祖宗的腦回路。

就在他們二人在衆目睽睽之下對峙之時,柏揚之忽而如同一個精神病患者一般無厘頭地、無所顧忌地突然發笑起來,他先是笑得還有些含蓄,只是肩膀有些在顫抖,而後像是完全忍不住了一般,放肆地、無所顧忌地大笑起來,在全場觀衆的注目之中,完全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忽而一把握住紀秋允的手腕,将還愣住的人拉了起來,借力拉到了自己的懷裏,然後大大咧咧地摟住紀秋允的肩膀,旁若無人地對他爺爺笑了笑:“沒事我們就先走了。”

說着,也沒管他爺爺的回應或是反應,徑自拉着紀秋允走遠。

今天一整晚這間客廳裏的氣氛都顯得有些沉悶,雖然各人有各人的事情和交談對象,但他們真正交流了多少有用的信息,自己真正的心思都放在了哪裏,也各自在心裏門兒清。

柏韻之和傅與在一片死寂的餘韻之中靠近在了一起,他們雖說談不上相愛,沒有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默契,但是也已經熟悉了對方的情緒。

柏韻之能感受到傅與在沉默之中與自己相似的感慨。

她很少看到柏揚之這樣在乎一個人,如同紀秋允所說,柏揚之一直以來都太優秀,生活在象牙塔的頂端。柏家的小少爺從小便是衆星捧月、含着金湯匙長大的,他的生命太過平坦,沒有褶皺,沒有絕望,所以沒有長大一說。他要什麽有什麽,沒有對任何事物的執念,他對萬事萬物的态度都太冷淡了,這樣獨一份的占有欲和特殊待遇,就是她們身為他的家人都沒享受過。

柏韻之看看兩人似乎在僵持之中緩慢遠去的身影,唇角緩緩地抿起了一個笑:“……好像也有在成長麽。”

“……是啊。”傅與也輕笑一聲,笑裏似乎有着一份欣慰之色。

他這個小舅子一向是個很有趣的人,而今天,他發現對方的小情人,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看起來,倒是格外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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