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第不想失去

◇ 第48章 不想失去

第四十八章 不想失去

柏揚之在綜藝上露臉所帶來的蝴蝶效應所煽動的飓風不僅吹到了顧頤好那裏,更吹到了紀秋允的父母那裏。

本就和柏揚之處于冷戰之中的紀秋允在疲于應付柏揚之的冷暴力之餘,還要接受父母的诘問,身心俱疲。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小市民,思想介于傳統和開明之間,但總體而言屬于是保守派,對于他和柏揚之之間的事情,說不上極端反對,但也絕對不贊成。他們一來認為柏揚之是個男人,性別就已經是個錯誤,二來覺得柏揚之的家世太好,他們小門小戶高攀不起,門不當戶不對,三來……他們無法接受自己盡心盡力培養出來的兒子最終成為有錢人家少爺的玩寵,在心理上他們受不了這個打擊。所以紀秋允從一開始解釋他和柏揚之的關系時,說的都是兩人處于正常戀愛關系。

給他的父母,也是給他自己一份體面。

只是信與不信,若信了,又信了幾分,他們都在各自心裏有數。

紀秋允在任何人面前都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他不是沒有孝心、不是不知感恩。只是在那個家,自己不再能是一個孩子,不再能安安心心聽媽媽将睡前故事了,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變的不只是家,也是他。于是現在,他漸漸習慣了回避。

談不上原生家庭愛的缺失,但也,總不是很舒服。

從小家人就給他壓力,要他考試考頭名,并且都是以建議的名義,以爸爸媽媽不是在逼迫你的名義,以我們都是為了你好的名義,回首往事,他太多的記憶是關于學校、補課班,而不是陽光、微風,後來他漸漸明白、也漸漸接受了父母的愛其實帶着功利主義這個事實,對此事一笑置之。

自從他第一次在深夜思考清楚這種矛盾之後,他也不再執着了,只是從此身上都帶有陷一種有均勻的、淡淡的憂郁中。他緩慢地、自願地接受了現實。

畢竟的确,如若沒有他們的這份壓力,他也不會考上那所大學,也不會至今還懷有一份理想支撐他灰暗的生活,所以對于那一段壓抑的童年與青春,他談不上厭惡,只是在回想起來時,總也不會露出憧憬與懷念的笑。

後來他誤打誤撞進入了演藝行業,一開始出圈的一個角色,是需要女裝的角色,他演一個妓子。談及妓子,人們總是帶着一種輕蔑的嘲諷和假惺惺的憐憫,就仿佛提到這個字詞,就會沾染髒病一樣,同時還要裝作并不嫌棄,反而高尚地施予同情。他們的兒子竟然就這麽恬不知恥地在那種烏煙瘴氣的行業、堂而皇之地演這種東西。

那時候父母就常打電話字裏行間來問詢他的情況,有意無意地問生活怎麽樣,有沒有繼續讀書的打算。聽起來像是是關心兒子,其實也只是怕自己的兒子繼續做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讓家人蒙羞。

所以在後來紀秋允被爆出金主緋聞的時候,父親更是直接沖到了他被公司安排的住處質問他,那時候他被柏揚之折磨得身心俱疲,父親即使看出了他肉眼可見的憔悴,卻也不是作為的朋友或是安慰者,而是沒能隐藏好內心的怒氣和失望,以一種壓抑的歇斯底裏表達自己的失望。

紀秋允甚至極端地希望他的父親可以大發雷霆,而不是這樣,又是以這樣的絕望和失望來逼迫他自願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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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秋允在那一刻看着他父親,沉默了許久,繼而很想笑出來,他在想父親在千裏迢迢來诘問他之前究竟有沒有在內心有過一點點的反思,也許兒子如今的境況,其中也有一部分責任應該由他自己來承擔。不過後來他想,父親這種具有崇高道德觀念和自我認知的大男子主義,一定也最多讓這種幼稚可笑的念頭于腦海中存在那麽幾秒鐘就揮開了。

抛開那些存在功利主義、優績主義底色的親情以後,憐憫是如此短暫而廉價。

所以當兩人的綜藝爆火以後,想必他可憐的、傳統的父母又是受到了鄰居、同事閑言碎語的影響,不堪受辱,想來找他解決問題。

他們還是以為他們的兒子紀秋允還是會像年輕時每一次的乖巧一樣,以“被迫自願”的接受父母的建議做結。

然而不是的。

紀秋允早已經在這種“被迫自願”的自欺欺人騙局之中疲憊萬分。

他長久以往地忍受着這種痛苦,與不安和絕望周旋久,只是始終還沒走到從樓頂一躍而下那一步,所以引不起他們的注意和擔憂罷了,畢竟以他們自以為是、枯燥無趣的性格,不能理解紀秋允這種無病呻吟的惆悵。

他們只會覺得紀秋允不乖,覺得他幼稚。

所以紀秋允對他們沒有傾訴欲。

所以即使他和柏揚之之間的關系已經到達了冰點,他也不願在父母面前提及此事。

他沉默地聽完父親

他只是在電話的最後自暴自棄地問了一聲:“你覺得我喜歡他覺得我不可理喻覺得我有病,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像個神經病一樣喜歡他?”

說完也沒等父親的回話就挂了電話關機。

繼而撈過一側喝了大半的酒瓶子,灌了一口。

他軟綿綿地滑倒在床邊,靠着床坐在地毯上,沉默地擺弄着一側的龜背竹。

這植物倒是長青之物,被傭人打理得很好,沒有受過傷,只會定期地修剪一些枝葉,也會自然地在來年春天發出新的嫩葉。樹猶如此,人亦然。在青春時遭到過摧殘的靈魂,往往也會被更加幼小時的溫暖而治愈、新生,在那時生命充滿新的希望,一切尚且有重來的希望。然而,事實上,在幻想破滅回歸現實以後,人會清醒地意識到這種新生只是一種假象。

其實他的生命早就望到了頭,永遠也不會再有新生了。

柏揚之是他灰暗人生中,最荒謬、最出格、也最明亮的那一道光。

不由分說地、以一種強硬的姿态闖進他的人生,不給他任何一絲喘息的機會、強硬地用自己的自由法則裹挾着他前行。

壓抑了太久的人總會為這種由靈魂深處生長的自由和恣肆所吸引。

紀秋允承認自己沉溺其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即使他知道柏揚之距離自己很遙遠、很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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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秋允最後醉倒在了床邊,因為連日的精神不濟,他也很疲憊,終于借着醉意睡着了。穿着柔軟的居家服,軟綿綿地蜷縮成一團,歪在地毯上,身旁還倒了個空酒瓶。

柏揚之走進卧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柏揚之走近紀秋允,蹲下身瞥了一眼那酒瓶子,唇角忍不住揚起一個笑,心想紀秋允鬧脾氣呢,也知道挑貴的喝。

他摸了摸紀秋允的側臉,再把人橫抱上床,用被子蓋好,卻始終面無表情。

他看着紀秋允均勻、微弱的呼吸,腳步頓了一下。

毫無防備的模樣。

那樣脆弱、那樣美麗。

柏揚之坐在床沿靜靜看着紀秋允的臉,用目光一遍又一遍描摹紀秋允的面龐。紀秋允果然只有在最脆弱的時候最漂亮,一如他第一次擁有他的那個夜裏,也是這樣蒼白、無助,卻又在意亂情迷之中美得驚心動魄。

只是為什麽想要從自己身邊逃走呢?

明明他是那麽喜歡他,對他那樣好。

鬼使神差一般地,柏揚之伸出手不自覺撫上紀秋允睡夢的臉頰,他感受着手掌下溫熱的肌膚,脆弱、微紅。似乎是夢到什麽不美好的事物,眉心蹙起,呼吸有些急促,臉頰也染上了不正常的紅,看起來無助得很。

柏揚之靜默地注視了紀秋允一會,緩緩下移了手,順着紀秋允面頰的輪廓慢慢下移,指尖停留在松垮的睡衣之下暴露在空氣中的鎖骨上方,又緩緩移動到那一處随着呼吸起伏的喉結。

酒精的殘餘讓紀秋允睡得很沉。

柏揚之落在紀秋允脖頸處的手緊了緊。

那天和紀秋允對峙以後他就把人拖回了家,那個夜晚紀秋允及其不配合,像極了他們最初相識的時候。他看着紀秋允憤憤的、含恨的、破碎的目光,只覺得血液不斷地上湧、在他腦袋裏不斷沖擊,像是洶湧的海浪在他最痛苦之處橫沖直撞。看得他心如刀絞。

他意識到自己無法想象紀秋允真的離開的景象,他發現他的未來裏,似乎不存在那一種沒有紀秋允的選項。

紀秋允從來都不是一個乖巧溫順的情人,柏揚之太清楚紀秋允本質上自我的屬性,他不僅不乖巧,甚至稱得上一句乖張。

他實在想給紀秋允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讓他知道忤逆自己沒有好下場,讓他知道害怕,讓他不管以什麽理由都不會離開自己身邊,好從源頭一勞永逸地杜絕掉失去紀秋允的可能性。

他不想失去紀秋允。

即使他自己也想不清其中緣由。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紀秋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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