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 第無疾而終

◇ 第52章 無疾而終

第五十二章 無疾而終

“……”

柏揚之像是忽然被紀秋允問住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他的這幾句話讓柏揚之無從作答,字字句句,聽來輕而淡,卻又像是字字泣血一般,在燦爛美麗的笑裏,吐露他心裏的傷,同時也刺痛了柏揚之。

原來開到荼靡的花是這樣的。

原來紀秋允還有這樣一層美麗。

柏揚之在走神之間,無端地這麽想,只是這美的代價太痛了,他不希望他的允允在燃燒生命的情況下美麗。

“柏揚之……我或許廉價了些,但也請你不要把我的感情,當作那樣廉價的東西。”紀秋允抿了抿唇角,勾起一個相當漂亮的笑容。

其實他自己再想想,好像也是這樣的,單方面的感情确實很廉價,甚至會廉價到成為一個笑話。他不敢袒露這份感情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不想自己所珍重的感情不被人在意、珍惜,尤其當對方是的柏揚之的時候。

那樣他會很難堪。

他看着柏揚之難得在他面前表現出一種無措,心中竟然感受到一種大仇得報一般的快感——柏揚之啊柏揚之,原來在我們兩個人的關系裏,你也是會感到不知所措的麽。

他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任人賞玩的玩物,他也從未想過與柏揚之作愛會是如此令人灼痛,最初的那些時日他并不覺得愉悅,他在內心的掙紮和肢體的反抗之中被卸過胳膊、也被鎖過雙腿。

在那些時日裏他并不知道日後自己會對這個英俊多金、蠻橫無理的施暴者動感情。他以為離自己遠去的只是那樣普通卻靜好的生活,他以為失去的只是身體和尊嚴,他以為自己只需要熬過那一個個漫漫長夜就可以了。

但他卻在柏揚之的游戲人間之中,逐漸在那些夜裏感受到了溫暖,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直覺意識到,他要的不是離開。

他希望柏揚之在黑暗中陪伴他,永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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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不曾見過光明。

但他的光明偏偏是柏揚之,柏揚之不懂愛,更不懂他。

“……我想清楚了……”

紀秋允摘下手上的戒指,拉起柏揚之的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把戒指放在柏揚之的手掌心。

“我不該抱有那樣可笑的希望……戒指你收好吧,我要不起。”

“柏揚之,放我走吧,算我求你了。”

“……”

“……”

“你什麽意思?”

在握緊手中戒指的同時,柏揚之也同時握緊了紀秋允意欲收回的手。

紀秋允半阖眸子,平靜道:“我在我們倆之中看不到未來,我不想再留在這裏了。”

柏揚之面上的表情陰郁了一瞬,随即眼中閃過陰鸷的神色:“看不到未來是什麽意思?不想留在這裏又是什麽意思?”

紀秋允依舊非常平靜、甚至很耐心,緩緩道:“字面意思。我累了,我不想陪你玩游戲了。你未來會找到更加合适你的、更加愛你的人。至于我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再與你無關。”

柏揚之目光深沉地看了紀秋允良久,手上的力道絲毫沒有松懈,他才緩緩道:“我不同意。”

紀秋允也不掙紮,像是非常疲憊一般,只是靜靜地看着柏揚之:“我對你來說并非不可替代。”

像是被刺痛到了一般,柏揚之瞬間收緊了握着紀秋允的手,他目光緊緊盯着紀秋允,靜默了一會,冷冷道:“你想都別想。”

說着,柏揚之幾乎是攥着紀秋允的手,緩慢、卻又不容置喙地把戒指戴上紀秋允的手,繼而好生拍了拍紀秋允的手背,似是安慰,又似是威脅:“這些話我就當沒聽到。”

“沒有下次。”

他松開握着紀秋允的手,為紀秋允紀上安全帶,強忍着怒氣啓動了車。

車內又重歸沉默。

月光下,紀秋允的眸子像是一片平靜的海。

波光粼粼,望不見邊際。

彈幕吵成了一片——

“為什麽只在車外拍?我要近距離!我要聲音!”

“是很嚴重的吵架吧,秋秋姐都把戒指甩回去了诶”

“所以吵架也是正常小情侶的一環啊,即使姐夫家裏這麽優秀,他們還是會吵架的”

“挺好的,不吵的小情侶那才有問題吧,能吵起來至少說明他們不是上下級關系啊”

“我總感覺他們有什麽事說不開,紀秋允為什麽不說開,感覺好卑微”

“是柏揚之介意紀秋允和那個叫顧頤好的朋友嗎,吃醋?那不是說明他們都在意彼此嗎”

“在意彼此?還是單純占有欲強?我覺得他們對彼此的感情是不同的”

“細思極恐”

“這真的不是惡剪嗎”

“誰敢惡剪柏揚之?不想混了?”

“感覺紀秋允看起來一直挺累的,這段感情裏他一定是心思更重的那個”

“他是嫁入豪門的那個,哪個嫁入豪門的不累啊,心思太淺連人家門檻都進不去好吧”

“柏揚之一股上層階級的傲慢,建議速速分”

“他至少會給紀秋允道歉,你老公沒錢又嘴硬”

“鏡頭這麽遠這麽糊都吊打一衆國産偶像劇……內娛缺真少爺啊”

“我姐我姐夫來內娛完全是扶貧來的”

“他倆分不了,紀秋允的眼睛裏還有愛”

“紀秋允愛得人盡皆知,柏揚之就不一定咯……”

……

……

兩人這蒙太奇片段一般的剪輯還是引發了諸多讨論,關于兩人之間的差距、感情、糾纏,網友進行了很多大膽的猜測。一時間兩人又被送上了風口浪尖。

然而兩人回家以後大吵的那一架,卻再沒有任何攝像機記錄、也沒有任何多餘之人的指摘評論,只有他們二人自己冷暖自知。

“柏揚之你放開我——”

被柏揚之大力連拖帶拽弄下車的紀秋允幾經掙紮甩開了柏揚之的手,他捂着自己被拽得生疼的手腕,在距離柏揚之幾步的距離瞪着他。

“紀秋允,是誰給了你喊停的權力?顧頤好?!”回到了家裏柏揚之壓抑許久的火氣也徹底上來了,他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紀秋允被一句反問問得火氣也上來:“和顧頤好有什麽關系?你別扯他!”

“不是顧頤好慫恿你現在會産生這種想法?想要走?”

“……柏揚之你死腦筋嗎?顧頤好他做錯了什麽?你害他害得還不夠慘嗎?我的決定和他沒有關系。”紀秋允好笑地看着柏揚之,終于一股腦兒把話都說出來,他此刻也不想要體面了,“我想走是我自己的決定,我有我的自由意志!我受夠了,我不是你養的一條狗,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紀秋允被刺激到,腦中想的只剩下一吐為快:“你太傲慢了,柏揚之……你根本就什麽都不懂……”

“我傲慢?”柏揚之一字一句出聲,不加掩飾語氣裏的嘲弄,神色裏盡是身為上位者的傲慢——那種神情刺痛了紀秋允,但柏揚之卻渾然不覺,紀秋允只覺得柏揚之的話語像吐着鮮紅蛇信的毒蛇,一寸寸纏繞上他的心髒再收緊,讓他感到窒息一般的痛苦。

“紀秋允,那是你沒見過真正的傲慢!我天真的、純潔的允允,你所見的黑暗,根本稱不上黑暗。”他像是已經了解了衆生的神明,如此居高臨下地向紀秋允宣判道。

紀秋允好笑地仰頭,看着不自覺流露出傲慢的柏揚之:“所以呢?你還想可憐我?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原本的生活,完全觸及不到你所謂的,黑暗、階級。”

“我知道貴族生來就是貴族,平民生來就是平民。我知道我們之間有階級的存在,我知道自己沒辦法離開自己的位置,所以我只敢,在心裏想想。”

“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紀秋允此刻就像是世上最冷酷、冷靜的劊子手,一點點無情地剖開自己,刮掉皮下用于遮羞的冷清,讓內在痛苦和自卑赤裸裸地鋪開在柏揚之眼前。

柏揚之這樣看着罕見的、咄咄逼人的紀秋允,眼神緩慢褪去了方才的陰鸷,繼而透露出少見的複雜:“……”

“你生在那樣的家庭,我在說什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紀秋允深吸一口氣,自嘲般地笑了笑,“你要什麽沒有?我對于你而言是什麽特別的執念嗎,柏揚之?你別告訴我你喜歡我,我不信,我不傻,我感受得到。”

“明明我們都感受到了這段關系的痛苦,為什麽你就能這樣無動于衷?”

“憑什麽只有我一個人在痛苦?”

柏揚之緘默不語,靜靜等待紀秋允說完最後一句話。

“……”

“沒關系,柏揚之……你不必反思自己……你放我走就行……”

紀秋允見柏揚之的沉默,也不欲再向他解釋或者糾正什麽,既然已經看清柏揚之的心是無法成長的,那他還浪費些什麽時間呢?

柏揚之的沉默似乎是長久的,對于紀秋允近乎尖銳的、咄咄逼人的質問,他似乎選擇了沉默、選擇了避而不談——

紀秋允看着面色死寂的柏揚之,他的面上并無表情,但又處處充滿威脅和壓迫意味的表情。

他感受着他們二人之間沉默的、僵滞的氛圍,感到非常非常疲憊。

他無法改變柏揚之的思路,柏揚之也說服不了他,他們吵了那麽一大圈以後,還是在原地打轉。他們是這樣親密的關系、同床共枕,卻從未與彼此交心。他們始終都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固執地走着自己認為是正确的道路。

只是對于柏揚之而言,他作為上位者感受不到痛苦,所以這段感情之中,只有紀秋允一人在這場漫長的持續性折磨之中瀕臨崩潰。

“……”紀秋允靜默地看着柏揚之,等待他的反應。

最終柏揚之沉默着,把紀秋允拉進房子裏。

這也算是這一夜晚這場無疾而終的對話的,無望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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