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銀座·疑點
第20章 銀座·疑點
羽張迅期待的跟遼蒼介的約會到底還是沒能實現。
銀發男人接了個電話，随後便表示自己不得不回去工作。
羽張迅即使心裏遺憾，卻也善解人意的沒有多說什麽，只表示自己這邊不用他操心，讓他安下心來好好執行任務。
遼蒼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即使時間緊迫，也還是堅持将他和夏目貴志送到了超自然情報管理局附近的路口。
他甚至下車給他們一人買了杯熱飲，順便打電話讓暗處負責保護羽張迅的部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這個電話是背着夏目貴志低聲打的，遼蒼介顯然并不想讓淺發青年牽扯到這件事情中。
在這之後，他才匆匆的抱了羽張迅一下，毫不在意的按掉接二連三的電話轟炸，眉頭緊蹙着走了。
“真的好辛苦啊……遼君。”羽張迅捧着遼蒼介給他買的熱咖啡，站在原地目送男友的車絕塵而去，喃喃的這樣念着。
“嗯，遼先生可是掌管着日本除橫濱以外全部異常能力犯罪事件的男人，而且還在好多部門同時任職。即使現在有千夏參謀長幫他，想必也還是很忙。”
夏目貴志喝着熱可可，心有戚戚的點了點頭。
羽張迅不由得更憂心了。
夏目貴志看了眼他的臉色，想了想，試探的安慰道：
“其實您不必擔心，我剛認識遼先生的時候，異能犯罪科才剛剛成立，他還要兼顧警察廳的工作……總之，連着加班一周不睡覺是常有的事，現在已經好多了。”
羽張迅：“……”
——完全沒有感覺到被安慰。
長發男人一言難盡的看了眼只是在說實話的年輕人，默默地嘆了口氣，轉身準備步行回單位：“走吧，回去還得寫任務報告。”
“……嗯。”夏目貴志愣了一下才跟上他，偏頭看着男人的側臉，眼裏露出思索的神色。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羽張先生，如果我猜錯的話請不要在意，但是……您其實，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前代青之王吧？”
羽張迅并不意外他能看出來，靜靜的點頭：“沒錯，就是我。”
“這樣嗎……”
夏目貴志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隔了幾秒，忽然微笑着問：“您知道嗎，特殊異能犯罪科的‘異能’在橫濱是指特殊的異能力，但在外面卻是‘異常能力’的簡稱。”
羽張迅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他突然轉移話題的目的：“所以？”
眼前的茶發青年眉目溫柔，聲線細聽之下與他還有幾分相像：
“我管轄的靈能分隊是總部的分部之一，其他諸如巫女、魔法師、超能力者聚集的部門還有好幾個，連我都不知道異能犯罪科的全貌到底有多龐大。”
“這麽說，連同消滅惡靈的那些組織在內，全國的超自然部門都歸屬異能犯罪科嗎？包括我們局裏的搜查部？”
羽張迅問出了從聽到夏目叫遼蒼介“科長”後便存在的疑惑。
“正是如此。除了從未發聲過的黃金之王，我們這些分部部長們只聽從科長的命令。”
夏目沉靜點頭，“不過，這也是為了确保這個錯綜複雜的體制不會出現差錯罷了。畢竟，是科長在八年前從零開始，一點一點整合起了這些淩亂的組織，将他們收編入政府統一管理。”
“多虧了這個，很多部門散落在各地的分支才能實現情報共享，并相互合作，大大提高了解決事件的效率。”
這也就是說——
羽張迅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麽，有些驚愕的停下了腳步。
如果按照夏目貴志所說，那這個異能犯罪科到底該有多龐大啊？
總部之下設有各個分部，分工明确的解決不同種類的超自然事件。而分部之下在各地還有分支，接到轄區警察的求助就會出動。
……不，說不定國家的各個行政系統都早已被犯罪科滲透了。就比如他身邊這位夏目君，身在超自然情報管理局，腦袋上卻擔着犯罪科分部部長的名頭。
特殊異能犯罪科——這個脈絡清晰的組織像一個線條分明的巨大蛛網，将日本牢牢的籠罩在了其中，而蛛網的頂點毫無疑問就是那個男人。
羽張迅恍惚的摸了摸嘴唇，眼前浮現出銀發男人淡然的微笑。
——他昨天剛交的男友，年僅二十二歲就居此高位的遼蒼介。
太驚人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遼君豈不就是——
“沒錯，正如您所想的那樣。”夏目貴志像是知道羽張迅在想什麽一樣，露出了理解又自豪的、無比溫柔的笑容。
“無論是正義的一方還是邪惡的一方，我們都用這個稱號來形容他。”
“我們叫遼先生——【知曉一切情報之人】。”
青年冷冽的聲音在雨中回響。
羽張迅愣愣的在心裏重複着這句話，捧着一次性紙杯的手緊了緊。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的男朋友身上總纏繞着一種典型上位者的氣度，語調永遠平靜淡漠，透着一切盡在掌控的高高在上。
可羽張迅非但沒有為此感到自豪，反而有些為遼蒼介心疼。
他想起昨晚結束之後，銀發男人低頭點煙時冷漠的側臉，和他眼下無處遮掩的青紫。
能擁有這樣厲害的稱號，那個表面看起來對什麽都無所謂的人，每天要耗費的心力到底有多麽巨大？他需要煩心的事又到底有多少？
一想到遼蒼介那麽年輕就擔起了如此沉重的責任，羽張迅的心口就脹脹的難受。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低聲開口道：“夏目君，你知道犯罪科的總部在千代田那邊對吧？如果我沒猜錯，在那裏面工作的應該是直屬于遼君的特殊部隊，像是戰鬥部隊、刑訊部隊之類的？”
“您怎麽知道？”夏目貴志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昨天因為一點事情，我到總部去過一趟。”羽張迅簡單的解釋了一句，誠懇的看着面前的年輕人，“夏目君，你知道怎麽才能成為那些部隊中的一員嗎？”
“……诶？”
夏目貴志眨了眨眼，有些意外的說：“您難道是想……？”
“啊，就是你想的那樣。”羽張迅不好意思的摳了摳臉頰，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我自認處理文書的能力還不錯，劍技也馬馬虎虎過得去，應該多少能幫上一點忙。”
青王羽張迅的劍技“馬馬虎虎過得去”？
——遠在天國的迦具都聽見了可能要吐血三升。
夏目靜靜的盯着羽張迅看了一會兒，出人預料的很快就同意了他的請求。
“我可以告訴您總部的情況，而且實不相瞞，我一開始就是這麽打算的。”
他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小心思，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覺得遼先生的工作實在太辛苦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盡可能的找一些信得過的人來幫助他。”
青年這樣說着，正色的看向羽張迅，向他微微鞠躬：
“這其實只是我個人的請求，但還是拜托你了，羽張先生。如果是曾經身為青之王的您，想必能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吧。”
羽張迅一直目光溫和的注視着他，聽到這裏卻忍不住苦笑一聲：“你太高估我了，夏目君，我現在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他頓了頓，擡手将青年扶起來，耐心又認真的說：“不過，我會努力試試看的。”
“沒關系，這樣就足夠了。”
夏目擡頭看向他，唇角的笑溫暖而友善，令人如沐春風。
但随即，這笑容裏卻摻上了些許尴尬。
“那個……但有件事我還是要提前向您道歉——我之後其實必須向科長報告，因為按道理來講，即使是對犯罪科成員的家屬，總部的構成和遼先生的個人情報也屬于頂級機密。……這樣的話就相當于提前暴露了您跳槽的打算，這樣也沒關系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不用向我道歉。”
羽張迅失笑，然後慢慢嚴肅了神色：“總之，這件事就麻煩你了，夏目君！”
夏目貴志認真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在一個十分安靜的街角站定，低頭想了想，才平和又沉靜說：
“您知道的，異能犯罪科的本質是政府武裝組織，所以戰鬥部隊是最重要的組成部分。總部的戰鬥部隊由我妻燈子小姐帶領，裏面精英荟萃，基本全員都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才能。”
“才能？”羽張迅挑眉反問了一句，已經隐約猜到了其中的意思。
夏目笑着點頭：“是的，才能。”
“以燈子小姐為例，她的超能力确實是世間罕見的強勁，但在那之前，她本人便是精通各種兵器和格鬥術的實力者，在戰鬥上的天賦更是百年難遇，是遼先生這麽多年來唯一承認的弟子。”
“與燈子小姐相同，犯罪科裏的其他人也各自擁有某一方面的出衆天賦。戰鬥，搜查，追蹤，管理，刑訊，智謀，黑客技術……只要有才能，異能犯罪科就會接納你。”
夏目說到這裏，微笑着看了眼沉思的羽張迅。
“羽張先生要是有心的話，也許能朝戰鬥部隊的方向努力呢？總部一共有十七個戰鬥分隊，據我所知，其中擁有超能力的成員只占一半。”
“我會試試看的。”羽張迅認真的點了點頭。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眼前比自己年輕了不止十歲的年輕人對自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等等，欣慰？
沒等表情古怪的羽張迅開口發問，噙着迷之笑容的夏目便繼續說道：
“在戰鬥部隊之外，人數最多的應該就是新任參謀長千夏清夏先生領導的行政文員們了。他們的主要工作是整理情報，接聽警察的求助電話，安排和協調戰鬥部隊的工作，再将案件整理成文件歸檔。”
“在這之中，千夏清夏先生好像特別受到遼先生的信任，最近的工作有好多都轉交到了他手上……”
——确實是這樣沒錯，只不過遼君對那位參謀長的态度好像還不是信任……更像是委以重任前的考驗。
羽張迅回想了一下昨天的會議中被凄慘壓榨的棕發男人，又很快便将這一點抛到腦後。
這樣看來，行政文員的工作，倒是跟Scepter 4平時的工作性質差不多。要是戰鬥部隊不适合他，這個部門倒是也可以考慮。
他一口飲盡快要涼了的咖啡，在心裏如此思量着。
夏目繼續道：“除此之外，總部必不可少的主要部門就是鑒定科、刑訊部和技術部了。”
“鑒定科我沒什麽好說的，刑訊部的職能您想必也不需要我多言……對了，南隅川先生是刑訊部的總隊長，他是遼先生身邊最隐蔽也最鋒利的刀，您以後有機會的話也許能見到他。”
“技術部的人數最少，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出現讓科長滿意的特殊人才……所以暫時是由千夏先生兼職領導。……嗯，而且據說還經常挨罵。”
“是嗎……真是不容易啊，千夏先生。”羽張迅同情的嘆了一聲，仿佛能看見棕發男人那雙死氣沉沉的下垂眼在哀怨的瞪着他。
話說回來——
“遼君對部下很嚴厲嗎？我明明聽燈子小姐說，他在工作以外的事上很随和啊？”
他捕捉到了夏目那句“經常挨罵”裏隐藏的心驚肉跳，有些好奇的問了出來。
夏目貴志的笑容倏然一僵。
他幹巴巴的扯了扯嘴角，在羽張迅不解的注視下撓了撓頭，生硬的轉移了話題：“呃，那個……總部的構成大概就是這樣了，羽張先生還有哪裏不明白嗎？”
“不，我大概理解了，謝謝你。”羽張迅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慢慢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夏目君，遼君他難不成……對部下的工作要求很高嗎？”
夏目貴志的表情出現了輕微的裂縫。
他的喉結滾動了兩下，緊張的左右看了看，像是在警惕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某人。
這副偷偷摸摸的樣子讓羽張迅好笑的同時也更為好奇：“被我說中了嗎？他對你們真的很嚴厲？”
“遼先生他……”
涉及到遼蒼介的訓下風格，就連戴着百米濾鏡的夏目也不由得抱起雙臂搓了搓胳膊，露出心有餘悸的苦笑表情。
“他對我們不是很嚴厲，是超級超級嚴厲的鬼畜抖s啊！”
“诶……”羽張迅眼睛亮晶晶的想象了一下遼蒼介訓練部下的樣子，“那家夥嗎？還真讓人好奇啊……”
“請務必不要抱着這樣的想法，會死的很慘的。”夏目扶額無奈的提醒着。
“遼先生是平時怎麽吊兒郎當都無所謂，一旦涉及到工作就絕不會通融半分的那種人，百分之百的無情魔鬼上司。就算是對身為男友的羽張先生您，要是沒能把下達的指令完成到他滿意的程度，他也是會穿着軍靴直接往您臉上踩的哦？”
羽張迅：“……不愧是他。”
夏目深以為然：“不愧是遼先生。雷厲風行，強硬果斷。”
不，你崇拜的方向有哪裏不對吧年輕人！！
前代青王大人捂着自己還算出色的臉皮，在心裏如此吐槽着。
*
向男友的兒子（夏目：？）細細打聽過男友的事，自以為又增進了一分對遼蒼介的了解的羽張迅回到辦公室，心情不錯的開始寫任務報告。
他一邊寫，一邊盤算着待會兒該怎麽跟遼蒼介商量，跳槽到他那邊去幫他分憂。
然而就在他的思緒轉到該怎麽跟遼蒼介說這件事時。
亟待撥出號碼的指尖頓了頓，緊接着慢慢僵在了原地。
羽張迅茫然的望着已經打開的通訊錄，直到這時才慢半拍的意識到，他居然還沒留遼蒼介的聯系方式。
……不知不覺就被那個好像什麽都能算到的家夥帶跑了！整天光顧着卿卿我我，竟然松懈到完全沒想起來要電話號碼！
羽張迅深刻的反思了自己一秒，順便吐槽了一下遼蒼介自帶的強力降智光環。
他收起手機繼續寫報告，打算等下班見了面再說。
但是。
剛要落筆的手頓了頓，羽張迅愣愣的看着自己之前寫下的“異能犯罪科”幾個字，後知後覺的想着——
遼蒼介那樣聰明又高居上位的人，會想不起來給自己電話號碼嗎？
要是自己真出了什麽意外，該怎麽聯系對方？靠他那些“隐藏在暗處”保護自己的、至今還沒露過面的部下嗎？
還有就是……
羽張迅掏出自己還沒來得及還回去的工作用終端，眼前閃過遼蒼介似乎無意中向自己伸出手的畫面。
按常理來說，他是不應該把記錄着任務情報的終端給外人看的，就算對方是自己的男朋友也不該如此。但他當時怎麽就……？
不，等等……
找到了契機之後，越來越多的疑點便如滴入水中的墨汁一般，不斷的在羽張迅心裏蔓延開來。
他攥着筆呆坐在原地，仔細回想了一下遼蒼介從昨天到今天的言行，控制不住的有些手腳發冷。
之前與夏目貴志交談時，他光顧着心疼遼蒼介的忙碌，但仔細一想就能察覺到，對方十三年前就是能斬斷達摩克利斯之劍的超級異能力者，現在還是一個國家級武裝組織的首領，這樣的人物為什麽會一天到晚馬不停蹄的親自出任務？
就算在警察廳有挂名的工作，但那可是普普通通的警察廳，有什麽案件需要出動他那種程度的強者？
那麽遼蒼介今天領到的任務，到底是……？
“吶，聽說了嗎？銀座街那邊早上好像出現了殺人犯！”
“真的假的？”
“是真的，手機新聞剛剛給我推送的！就發生在我們上班之前不久……”
“不會吧？那不是離我們這裏超近嗎？”
同事的竊竊私語從不遠處傳來。
羽張迅坐在原地一言不發的聽着，慢慢抿緊嘴唇，無聲的攥緊了手裏的鋼筆。
【“你剛剛……不是說接到了任務？”】
【“任務很簡單，地點也離超自然情報局不遠。”】
【“……上面果然看不過我偷懶，想方設法的給我增加工作量……”】
清晨的對話猛然在腦海中響起，羽張迅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突然撂下筆重新掏出手機，打開新聞推送後第一眼就看到了距這裏不過兩條街的殺人事件報告。
他緩緩抿起唇，心裏浮現出了一個不怎麽好笑的猜想。
——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