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七釜戶·侵入者
第26章 七釜戶·侵入者
遼蒼介垂眸靜靜的看着草薙出雲。
他眉宇間的冷淡微不可察的被溫和代替,看着令人心動。
“真敏銳啊,出雲。”
他輕輕的、聽不出情緒的稱贊着,然後轉身,看向還在不斷吵鬧的無色之王。
“沒想到居然把你們也牽扯了進來。……我很抱歉。”
高挑英俊的男人這樣安靜的說着,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裏面的情緒有些模糊不清。
草薙出雲看着他愣了好久,才眼睫微顫的垂下眼,啞聲開口:“這件事怎麽能怪你?要不是你,我們都還對無色之王的惡意無知無覺。別在意了。”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有些擔憂的壓低了聲音:“所以,你果然已經知道那家夥是誰了吧?那個人是不是想對你動手?”
“……”
遼蒼介默不作聲的沉默着,看起來好像不願意在這件事上多說。
他最終只是簡單道:“這就要看無色之王知道多少那個人的事了。”
草薙出雲直覺他沒有說實話。
但他最終卻只能憂心的注視着他走向浮在空中的精神體,想要提醒他多小心,話到嘴邊,又因為兩人如今疏遠的關系而苦澀的咽了回去。
還在不斷掙紮的無色之王冷不丁對上遼蒼介俯視着自己的眼神,忍不住心中一寒。
他心裏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和周防尊或者宗像禮司他們不同。他不是與他們同等的王權者,卻遠比王權者更恐怖。
這一點,從那股控制住他的力量上就能看出來。
白色的精神體嘗試着扭動身體,抑或是嘗試用自己的王權之力進行掙脫,但他所能想到的全部辦法都失敗了,這讓他不由得對遼蒼介更為恐懼忌憚:
“你……你的異能力不是只有親手碰到對象才能發動嗎?為什麽我現在會被你控制?這根本不可能!”
“原來如此,那家夥是這麽告訴你的嗎。”
遼蒼介輕嗤一聲,狹長的眉眼中毫不掩飾的透出了無趣的意味:“你果然只是個無自我意識的傀儡而已。”
“你說什麽?!”無色之王暴怒。
在他們兩人後方,與謝野晶子靜靜的含笑注視着遼蒼介,無意中看了眼被無色之王抛棄後倒在路邊的身體,目光從那張清秀的臉掃過。
因為本人有意在外人面前隐瞞的原因,世間其實少有人知道遼蒼介異能力的真相。
——名為「掌中京」的異能發動以後,遼蒼介觸碰過的東西都會成為他身體的延伸,被他用作傳遞意志的媒介。
無色之王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本體為何會被控制,而遼蒼介也确實如他所說,一次都沒有碰到過他,但無色之王不知道的是,早在他出現在遼蒼介面前的一瞬,「掌中京」就已經通過媒介發動了。
那是通過一種避無可避的,只要是生存在地球上的人類就絕不可能逃過的、無處不在的媒介——
空氣。
與謝野晶子轉眼看向俊美疏離的銀發男人被白手套包裹的手,恍惚間感覺自己和周圍的人都置身在了一個金色的魚缸中,她是其中的一條金魚,自以為游得自由自在,殊不知自己賴以生存的環境,其實一開始就處在魚缸外一雙眼睛的注視之下。
遼蒼介之所以在外面時刻戴着手套,就是為了讓人無從得知他發動異能的時機。
現在無色之王的本體之所以無法動彈,想來便是遼蒼介神不知鬼不覺的通過空氣操縱了他的原因。
如果有必要,遼蒼介還能繼續操縱被無色之王附身的人——這很簡單,只要将無色之王本人媒介化就能做到。
這種絕不衰減的絕對控制,如蛛網般呈放射狀向四周無限擴大增加的異能力發動範圍,才是“掌中京”的“京”字最根本的含義。
京是國都,是起源,是萬物之首,是遼蒼介的意志。
京也是數詞,在遼蒼介手中,可以被操縱的萬萬兆物質為京,無窮無盡的媒介為京。
所有被他接觸過的東西,都會在他的意識之海中化作子夜裏的火苗,一舉一動都無比清晰,一有異動就會被他察覺。
所以他才能第一時間察覺到無色之王分出了本體,心念一動,便控制住了他。
然而到現在都沒認清狀況的無色之王,聽到遼蒼介充滿輕視的話後卻明顯并不相信。
“別開玩笑了!本大爺怎麽會是傀儡!?你別以為本大爺是傻子!”
他一邊情緒激動的大吼着,一邊看着遼蒼介冷笑出聲。
“你們這些白癡,以為控制住本大爺就沒事了嗎?大錯特錯!本大爺告訴你們,我們的計劃還沒有結束!給本大爺出謀劃策的那個人早就料想到這一步了!”
他說到這裏,很是得意的大笑起來,滿意的看到包括宗像禮司在內的衆人都露出了不解凝重的神色,可是唯獨那個人——
“是麽。”
從始至終連表情都沒有變一變的銀發男人無動于衷的應着,看着他的眼神冷漠到像在看跳梁小醜。
無色之王僵了僵,忍不住怒火中燒:“你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別告訴本大爺你連這個都猜到了!那根本不可能!”
然而,不管他如何憤怒,遼蒼介的表情也始終保持着淡然,眼底帶着一切盡在掌控的冷漠。
仿佛生來就注定站在高階之上,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會動搖的神明。
“說是猜到,倒也不全對。”
他這樣語調平靜的說着,雙手放在口袋裏簡簡單單的看向遠方,一看就知道完全沒把所謂的無色之王放在眼裏。
“我只是覺得,像你這樣的白癡,當然只夠做個馬前卒罷了,後續肯定還會有其他的變故。”
“你說什麽——?!本大爺只不過是假裝被你們抓到罷了!”
無色之王暴怒到尖叫起來,看着遼蒼介的眼神充滿怨毒。
周防尊默不作聲的沉着臉,不由分說的上前,将遼蒼介半個身子護到身後,身上冒出紅光:“都到這一步了,還跟他廢話什麽,幹脆燒了算了。”
宗像禮司當即蹙眉:“等等,周防!”
“等不了。”周防尊身身的空氣開始升溫。
面前的兩位王都被自己帶動起了情緒,但現在的無色之王卻已經不會為這種事感到滿足或開心。
他死死的盯着遼蒼介仍然無動于衷,像是在看一只可笑的猴子一樣高高在上的眼神,憤怒到連細瘦的精神體都面目猙獰起來:
“你這混蛋——別在那裏裝模作樣了!只要再過一會兒,我們的計劃就會正式開始,到時候看我不把你那副自認高人一等的嘴臉打得稀巴爛——啊啊啊我、我的身體……!?”
嚣張而令人厭惡的話語驀然截止,盡數化作了令人牙酸的慘叫。
肉眼可見的,他身上燃起了鮮紅的火焰,身體被燒灼的痛苦讓他發出了尖利而刺耳的哀嚎。
遼蒼介轉眼瞥向周防尊,正好看到他此刻滿臉戾氣的樣子。
不止他,草薙出雲也頻繁的開合着手裏的ZIPPO打火機,閃爍的火苗似乎随時都能變身成分裂膨脹的火球進行攻擊。
就連十束多多良,一如既往的笑容裏也隐隐帶着黑氣:“小蒼,我要是在他身上開個洞的話,沒關系的吧?”
“——當然沒關系了。”
與謝野晶子笑容核善的搶在遼蒼介之前答應了,劉海下的眼睛放射着恐怖的十字紅光,左手把右手的指關節按的“咯嘣咯嘣”響。
“不管受了多重的傷,我都會好、好、幫、他、治、療、的、哦?”
“……”
宗像禮司無奈的扶額,頗為頭疼的嘆了口氣:“呀嘞呀嘞,真頭疼啊。能否請你們起碼別在大街上施行暴力呢?”
“這裏是HOMRA的地方,要裝模作樣滾回自己的領地去。”周防尊輕嗤一聲,毫不客氣的開始趕人。
“Scepter 4只是在合法地履行職責而已。”
宗像禮司慢條斯理的推了下眼鏡,單手背到身後,看向了遼蒼介,“遼先生覺得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遼蒼介淡然的迎着一瞬間集中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面不改色的擡手拍了下身邊周防尊的肩膀,表達了一種安撫的意味。
“等。”
他言簡意赅的說。
“……等?”
所有人都愣了愣。
然而遼蒼介卻沒有什麽解釋的意思,只是簡單的放下了手,扭頭平靜的看向了遠方。
草薙出雲不解的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矗立着的禦柱塔。
他眉心一跳,電光火石間明白了什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說:“難道……?”
“?”
周防尊默不作聲的看了他一眼,又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遠處。
就在這一刻。
東京都最高的建築物,在暮色中轟然爆炸了。
*
“嗯,真是盛大而美麗的煙花。”
黑暗之中,柔軟而優雅的聲音如名貴的絲綢般華貴響起,其中的愉悅讓人禁不住為之心動。
在這片黑暗的深處,一位身形可稱瘦弱的異國男人深深的窩在座椅中,如同暗世界的王一般安靜的注視着眼前的屏幕,嘴角的笑暧昧又溫柔。
他是跨國地下情報組織,「死物之鼠」的頭目——費奧多爾·D。
陀思或者費佳,是更熟悉他的人們稱呼他時所用的名字。
現在,這個男人正以注視情人一般缱绻的目光注視着屏幕中的遼蒼介,下一秒,像是感覺到了他的注視一樣,側顏冷硬的男人驀然朝這邊看了過來,孔雀藍的眼睛精準的射向他的眼底深處。
陀思的眼睛睜大了些,擡手輕輕捂住悸動的心口,唇邊的笑意愈發深了:“還是這麽敏銳呢……不知道你認出我了沒有?”
他蒼白的薄唇輕輕張合,毫無血色的臉頰染上些許細膩的微紅,吐露出令人醉心的愛語:“любимыймой?”(注:俄語,我親愛的戀人。)
畫面中的銀發男人理所當然的沒有回答他,不止如此,他還微微蹙起了眉,盯着這邊發動了異能。
金光閃過,立竿見影的,陀思眼前映有遼蒼介的屏幕全部變黑,顯然是相關的監控全部被摧毀了。
陀思挑了挑眉,寵溺的低笑一聲:“還是這麽果斷。算了……”
他妥協的轉而看向另一邊還亮着的、顯示着禦柱塔中情況的屏幕,在看到其中陸續出現了穿制服的黑衣青年後眯起了眼,擡手啃起了凹凸不平的指甲。
“……怪不得一直這麽不慌不忙,果然是猜到了呢。”
——嘛,不過,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能在這個人的地盤上一次成功。
陀思淡然的注視着在一名少女出現後突然化為一片火海的屏幕,雙手交叉微笑了起來。
“傳說中催生了一切超能力的德累斯頓石板……真是塊不錯的試驗田呢。就讓我來看看,此間最深刻的罪孽是什麽模樣吧。”
他葡萄紅色的雙眼注視着屏幕中心那位身材宏偉的老人倒下,輕聲軟語的說出了那句最愛的口頭禪:“罪孽是思考——”
“——罪孽是……呼吸。”
凝視着在爆炸後變得破破爛爛的禦柱塔,遼蒼介輕如耳語的念出了這幾個字。
結合剛剛那種被監控拍到的感覺……果然,這次是那個瘋子癡漢在背後動手腳。
因為終于從監獄裏出來了,所以立刻迫不及待的來跟他打招呼麽?
他并不怎麽意外的這樣想着,耳邊突然傳來無色之王忍痛又難掩得意的聲音:“呼……哈哈哈,沒想到吧?任憑你怎麽厲害,也肯定料不到我們的目标會是那個黃金之王!”
“難以置信……”
Scepter 4的淡島世理以手掩嘴,吃驚的望着遠處的禦柱塔。
與她的反應類似,草薙出雲也滿臉驚愕:“居然真的有人敢對那位大人出手……”
畢竟,那可是黃金之王啊?統治了日本近一個世紀,地上最強最古老的王!
這實在是遠超一般人想象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事!而且居然還成功了——
“——炸.彈嗎?……原來如此,這一點确實令人意外。”
熟悉的冷靜嗓音,突兀的打斷了草薙的思緒。
他愕然擡眼,與衆人一同看向那個始終淡漠如初的身影。
遼蒼介微微蹙着眉站在原地,目光在黑煙滾滾的禦柱塔上梭巡着,思考着陀思是如何瞞過了非時院的眼睛,安裝了那麽多的炸彈。
很快,他便想到了什麽,幾不可聞的輕“啧”了一聲:“伊凡嗎……”這個狂熱的信徒居然還沒死。
“遼先生?”宗像禮司第一個從“居然有人會對黃金之王下手”的震驚中回神,皺眉喚了遼蒼介一聲,“我們是不是應該過去看看?”
遼蒼介不緊不慢的點點頭,但卻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平靜的轉眼,眸中帶着一切盡在掌握的漠然,看向了一直護在自己身邊的南隅川。
“差不多了。”他有些沒頭沒尾的說着。
南隅川愣了愣:“是的?”
話音剛落,他口袋裏的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黑發青年道了一聲失禮,掏出來看了一眼,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絲驚訝,下意識看向了遼蒼介。
“看我做什麽?這是你的電話。”銀發男人表情不變。
南隅川回過神來,低頭按了接聽。
“這裏是南隅川。……嗯,科長就在我旁邊,直接報告吧。——爆炸的原因不明?整座塔都有?!……非時院的成員們有受傷嗎?!快點派人趕過去确認!”
伴随着青年突然急促起來的語氣,周圍的人們也不自覺的凝神聆聽。
宗像禮司想了想,正要轉身向淡島世理吩咐什麽,就聽到南隅川緊接着訝然道:“什麽?燈子總隊長已經領着三個小隊趕過去了?什麽時候的事?……爆炸發生前?”
聽到了令人吃驚的消息的青年愕然擡眼,看向了一身清冷氣息的上司。
他雙手插兜靜靜的望着遠處,狹長淩厲的眉眼透着股不好接近的冷漠,虛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也許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男人轉眼看了過來,深海一樣的眸子将他裝入了瞳中,令人由衷的感到自身的渺小。
在這一瞬,南隅川看着他那雙仿佛永不會動搖的藍眼睛,心裏不由自主的想到——
這個男人,到底還有什麽是他料不到的?
遼蒼介只是簡單掃了眼似乎在發呆的部下,便收回了視線,出聲提醒道:“問問老爺子的情況怎麽樣。”
“啊……是!”南隅川愣了一下才回過神,按住電話原樣複述着他的問題。
趁着黑發青年打電話的空檔。
遼蒼介瞥了眼已經意識到了什麽,臉色正逐漸難看的無色之王,漫不經心的問道:
“對了……你剛才說,我想不到什麽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