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七釜戶·信念

第29章 七釜戶·信念

龐大的火柱穿堂而過,火焰擊碎了玻璃和隐藏的裝置,驅散了頂樓所有的毒氣,也暴露出了靠在牆邊的老人的位置。

我妻燈子一眼就看見了昏迷的國常路大覺,立刻驚喜又擔憂的拽着與謝野晶子靠上前:“禦前爺爺!”

國常路大覺毫無反應的倚靠着牆壁,眼下隐隐發黑。

與謝野晶子蹲下身迅速檢查了一遍,神色越來越嚴峻:“好厲害的毒……”

“晶子姐……你能治好禦前爺爺的吧?”我妻燈子牽起老人大而幹癟的手,聲音隐隐顫抖。

“……”

與謝野晶子抿緊了嘴唇,手指也無聲的攥緊了随身攜帶的包。

那裏面裝了解毒劑,以及各種抖s氣息滿滿的可怕武器,其目的就是為了讓需要治療的人滿足發動她異能的苛刻條件,即只能對重傷瀕死之人進行治療。

但有一點,她的異能「請君勿死」能治愈所有外傷……也只能治愈外傷。

“……不,我治不好。”

通用解毒劑對這種厲害的毒沒用,異能力也不能貿然對沒有解毒的人使用。

武裝偵探社的醫療天才慢慢放松了雙手,沉着的這樣說着。

“國常路大人所中的毒非常厲害,如果他不是王的話,想必早就已經喪命……但這麽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現在只有一個方法能救他了。”

美麗的女子冷靜的這樣說着,擡眼直視少女的眼,紫水晶一樣的眸子熠熠閃光,“那就是你的能力,燈子。”

我妻燈子猛地一愣,随後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您是說……?”

“啊。這想必就是蒼介将你派到這裏的原因。”

與謝野傾身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鼓勵又肯定的看着她,“用你那操血的能力,将國常路大人體內的毒全都燒盡吧!”

【“我說啊……你的超能力,好像跟咱們曾祖母變成鬼的時候覺醒的能力一樣來着。”】

在這一刻,我妻燈子恍惚間想起了小自己一歲的弟弟我妻善照曾說過的話。

她記得自己當時還很是不耐:【“你又在看曾祖父那本騙人的自傳了嗎?我都說過了,吃人鬼、日輪刀什麽的肯定騙人的!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好好學習——”】

【“「爆血」。”】

黑頭發的少年突然輕聲念出了這樣一個詞。

【“……什麽?”】

【“能夠控制自己流出的血,使其任意爆炸,産生高溫的火焰灼燒敵人,并且具有‘只燃燒自己想燃燒的東西’的特殊性。祢豆子醬還是‘鬼’時覺醒的這種血鬼術,名字是「爆血」——曾祖父的書上是這麽寫的。”】

我妻善照一板一眼的念着那本家中代代流傳下來的《善逸雲志》,随後擡頭得意的看向驚訝的少女。

【“怎麽樣?和你的能力一模一樣吧?而且人家的能力還有自己的名字!大正時代的人可是都沒有超能力的哦!這下你沒話說了吧?果然曾祖父書裏寫的事是真的!”】

【“怎麽會……我應該是我妻家覺醒超能力的第一人才對啊……”】

當時的我妻燈子懷疑的将書奪過來細細研讀,一向不相信曾祖父的她第一次産生了“難道吃人鬼是真實存在的嗎”這種疑問。

性格浮誇的我妻善照在旁邊不停鼓動着她:【“吶吶燈子,幹脆你也把自己的能力叫做‘爆血’好了!多帥啊!還能跟你那種被黃金之王引出的純粹火焰異能做區分!”】

【“笨蛋!不要随随便便叫禦前爺爺的稱號啦!你只是普通人吧!被兔子抓到的話會很慘的哦~”】

【“咿——!真的嗎!!”】

——事到如今,怎麽又想起那麽久之前的事了。

有一瞬間走神的我妻燈子自嘲的笑笑,她注視着國常路大覺青黑的面龐,很快便下定了決心,對與謝野晶子堅定道:“那就讓我來試試吧,晶子姐!”

與謝野晶子深深點頭,退開幾步給她留出了地方:“拜托了!”

我妻燈子沉下心來,卷起右腿褲腳拔出了一把防身用的短刀。

她先小心的在國常路大覺的手指上劃開一道口子,立刻,隐隐有些發黑的血液從傷口中流了出來,看着有些觸目驚心。

我妻燈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舉起自己的左手,右手則緊緊握住了刀柄。

——你可以的,我妻燈子!想想看吧,為了徹底掌控自己與生俱來的異能,你已經連那個鬼畜師傅的變态訓練都經受住了!所以,現在只要記住一點就好……

黑發少女想到這裏,目光逐漸堅毅起來,毅然決然的在手臂上狠狠劃了一刀。

——你自己就是能燃盡一切的火焰本身!從現在開始,只燃燒想燃燒的東西就行了!

“「爆血」!”

少女蘊含決心的厲喝在空中響起。

紛紛揚揚灑向地面的血液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膨脹開來,在她話音剛落的瞬間化作了一個個色彩瑰麗的玫紅色火球,在她的注視下盤踞到了老人指尖的傷口上。

液體燃燒時是沒有聲音的。

注視着這一幕的與謝野晶子感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國常路大覺流淌出的血液便褪去了黑色,重新變為了血紅。

随即,那些靈動的玫紅色火焰從老人手上的傷口鑽入了他的身體,緊接着,國常路大覺的全身都亮起了血管狀的明亮紅色,臉色也迅速變得明媚起來!

“真不可思議……”與謝野晶子輕如耳語的低聲喃喃着,目不轉睛的看着這神奇的景象。

幾秒之後,老人的皮膚又重新暗了下來,美麗的火焰從他手上的傷口原路退回,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絲灼傷的痕跡,便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在火焰消失的瞬間,精神力高度集中的我妻燈子也脫力的癱坐下來,身上的衣服短短幾秒間便被汗水打濕,臉色更是蒼白的不像話。

但她仍然掙紮着對與謝野晶子說:“晶……晶子姐,快看看禦前爺爺他……怎麽樣了……”

“……毒素已經被清除了,剩下的就是治療受損的髒器。”

與謝野晶子半跪到國常路大覺身邊檢查了一下他的眼睑,在稍微放下心來的同時笑着看了眼狼狽不堪的少女,眼神溫柔。

“不過,有我在這些都不是問題。你做的已經很棒了,燈子,現在就好好休息吧。”

聽到她這麽說,黑發少女終于長長的舒了口氣,徹底放松的往後一躺:

“太好了!剩下的越獄犯就交給師傅吧,我已經一步都走不動了——啊,不過明天之後還會有半個月的加訓……讓我死了吧!卡密大人!”

“好了好了。”與謝野晶子笑着安慰突然就痛哭流涕起來的少女,微微擡眼,朝一直站在門口的人點了點頭。

神情淡漠的銀發男人微微柔和了眉眼,随後轉身不見了蹤影。

與謝野晶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又轉身看了眼趴在地上挺屍的黑發少女。

她回憶着發小剛剛轉身之前被她捕捉到的、難得溫暖的眼神,心中突然就軟了一片。

……這麽多年了,那家夥終于也有了些改變了啊。

與謝野晶子這樣想着,微笑着将仍處在昏迷中的國常路大覺在地上放平,對他使用了自己的異能。

*

羽張迅坐着保護自己的年輕人駕駛的車,順利穿過異能犯罪科在禦柱塔周圍設立的交通管制,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禦柱塔。

然而,他一從車上下來,就立刻感覺到了現場氣氛的詭異。

在破破爛爛的高塔之外,非時院、Scepter 4、HOMRA這三大勢力間隔均勻的圍成了一個圈,正一起安安靜靜的看着圈內,周圍的氣氛莫名顯得詭異。

——發生什麽了?

羽張迅的腦子裏剛剛閃過這樣的念頭,宗像禮司便察覺到了有人靠近,目光犀利的轉身看了過來,卻在認清他的臉時微微挑眉:“哦呀,這不是……羽張前輩嗎?”

他頓了頓才選擇了“前輩”這個詞,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

被自己接替了職位的前輩突然出現在理應由自己處理的事故現場,這種會面想來不會有多愉快。

羽張迅明白這個道理,便耐着性子對這個一看就不好糊弄的後輩點點頭,生疏有禮道:“好久不見,宗像君。我聽到這裏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因為有點在意,所以過來看看。”

“原來如此,讓您費心了。”宗像禮司放下了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向他幅度微小的點頭。

他剛想簡單(敷衍)的向這位已經不是王權者的前輩解釋一下情況,旁邊的HOMRA中就響起了一聲驚呼。

“羽張先生!”

羽張迅微微一愣,循聲看了過去,一眼就看到了三張有些熟悉的臉。

周防尊、草薙出雲和十束多多良正齊刷刷的盯着他,臉上或多或少帶着些驚訝的神色。

羽張迅疑惑的眨了眨眼,不解的問:“你們是……?”

“我們見過的啊,羽張先生!”

十束多多良無視身份立場等等一切差異,歡快的向他揮了揮手,神秘眨眼,“您忘啦,我們是跟另一位穿越時空的少年一起的!”

被他這麽一說,羽張迅立刻就想了起來。

“啊……是你們啊,沒想到你們居然就是現任的赤之氏族。”

他臉上隐約露出了些許笑影,下一秒,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感應一般,他的視線自動自發的與草薙出雲對上了。

他想起來了。

這一刻,也許是因為情敵之間特有的默契(敵意?),羽張迅腦子裏零散的記憶碎片一下子連接了起來,心裏的警笛瞬間拉響。

——這個金發的小鬼在十三年前就是受遼君的異能力影響最明顯的那個,現在他還跟現任赤之王站在一起,那不妥妥的就是燈子小姐說過的、遼君在HOMRA做參謀的前男友嗎!

長發美人腦門上某根看不見的天線“唰”一聲警惕的立了起來,面上卻只是默不作聲的多看了草薙兩眼,佯裝自己很平靜的樣子。

另一邊,清楚記得長發男人曾經親吻過自家前男友的草薙出雲也暗暗留意着他,心裏直犯嘀咕:

前代青王到這裏來幹什麽?而且身後還跟着蒼介的部下?他跟蒼介什麽時候這麽熟了?他倆之間難道發生了什麽?!

此時此刻,兩個只見過一次面的男人,腦電波卻在無意識中達到了同調。

——這家夥非常可疑!

“哦呀,前輩居然認識HOMRA的諸位?真讓人意外。”

宗像禮司挑眉狐疑的說着,“冒昧問一下,另一位穿越時空的少年是指?”

“……這個不重要,宗像君。”羽張迅若無其事的替男朋友遮掩着,“話說回來,你們都站在這裏幹什麽?”

提起這件事。

宗像禮司和周防尊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前者更是在幾息後揚起微笑,目光在羽張迅身後跟着的黑西裝青年身上頓了頓,鎮定自若的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聽說您前些日子遭到了無色之王的襲擊,我之前還很是擔心,多次想要前去慰問,卻害怕打擾到您。但今日一見,才知道您得到了比Scepter 4所能提供的還要可靠的保護,這真是太好了。”

——厲害了,宗像禮司君。

草薙出雲在一旁聽着他三言兩語便将面子裏子全賺了個遍,不由得抽抽嘴角,由衷的感慨什麽叫“說話的藝術”。

——您聽說自己的前輩被襲擊之後很是擔心?還多次想要前去慰問?那您怎麽不說說自己這幾天到底跟我們幹了多少仗呢?

還有什麽“比Scepter 4所能提供的還要可靠的保護”……陰陽怪氣的,這個狡猾的青之王,絕對是看出什麽了吧?真是狡詐!

同樣從遼蒼介差人保護羽張迅這點上看出了什麽的草薙出雲暗暗咬牙,想起了遼蒼介之前在自己店裏時,被自己無意中發現的吻痕。

他默不作聲的沉下臉色,斜眼去看羽張迅的反應。

草薙出雲都能聽出來的東西,羽張迅自然也聽的明明白白,嘴角的假笑挂上了就沒有下來過。

“勞你操心了,宗像君。不過正如你所說,我身邊有十分可靠的保護者,自身安危确實不用擔心。”

“哦呀?那這麽說,羽張先生果然與遼先生是熟識?”

面對後輩再一次的試探,羽張迅的回應是彎起眼睛,幹脆利落的承認:“我現在與遼君可不止是熟識的關系。——所以,現在能別再阻擋我知道你身後發生什麽了嗎,宗像君?”

“……”

沒有料到前輩竟如此直接的宗像禮司保持不失禮貌的微笑,安靜的往旁邊側了側身,連帶着後面整齊列隊的Scepter 4成員們也平移了一些。

羽張迅笑眯眯的道了聲謝,毫不客氣的擠入了他們讓出的真空地帶。

空地之中,對自己前男友已經過來的事絲毫不知,還在忙碌公事的遼蒼介正站在空地中央,靜靜的看着自己的部下們将五花大綁着的越獄犯架到自己面前。

沒錯,宗像禮司他們之所以不靠近,甚至還頗感尴尬的站在外圍,正是因為在他們趕到之前,異能犯罪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一切麻煩,如閃電一般迅速平息了事态。

以維持秩序為己任的Scepter 4嘴上說的冠冕堂皇,實際卻毫無用武之地,想要趕來幫忙的HOMRA也一點都沒派上用場。

正因如此,這一對歡喜冤家才難得沒有一碰面就打起來,而是安靜如雞的待在原地,帶着三分無措,七分尴尬,看着遼蒼介的犯罪科收拾殘局。

羽張迅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鶴立雞群的男朋友。

英俊的銀發男人身材纖長勁瘦,在寒風中只穿着件他早上見過的白襯衫,衣角飒飒飛舞,袖子挽起至手肘。

他正兩手插在口袋裏,一臉淡漠的盯着自己腳下的罪犯。

“也就是說,你們只是在門打開之後才走出了牢房,又聽從了那個男人的蠱惑,才想要來報複黃金之王?”

“對!對對對!大人您真是明察秋毫啊!”

他腳下的超能力罪犯被铐上了雙手,還打了肌松藥,只能軟軟的癱在地上任由他審問,臉上一片恐懼之色。

——這群穿黑西裝的到底是什麽人!簡直強到離譜啊啊!

就像對着遮雲蔽日的龍卷風大喊不要過來是無意義的一樣,面對異能犯罪科戰鬥小隊那壓倒性的力量,一百多個擁有強大超能力的罪犯卻毫無還手之力,僅僅從牢房裏跑出來了不過十幾分鐘,就再度被盡數抓住。

聽到倒地不起的罪犯試圖推脫責任的回答,遼蒼介淡漠的表情不變,冰藍的眼中卻突然閃過絲絲縷縷的金光。

“多多良。”他有些突兀的開口,喚了聲十束多多良的名字。

站在外圍的金發青年一愣,随即想到了什麽,低頭對身邊的小蘿莉微笑道:“吶,安娜,我們暫時離開這裏一會兒吧?小蒼好像有事要做的樣子。”

白發的小蘿莉眨眨眼,轉頭看了遼蒼介一眼,随後乖巧點頭,被十束牽着手走向了遠處。

在小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後。

遼蒼介收回視線,冷冷的看向腳下的罪犯。

似乎有看不見的開關在虛空中被按下。

前一秒還不明所以的罪犯眨眨眼,猛地張大了嘴巴,臉色“唰”一下變的慘白,撕心裂肺的慘叫脫口而出:“啊啊啊啊——!!”

尖利的慘叫直沖雲霄,将除遼蒼介以外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十分詫異地看着突然就痛苦不已的罪犯。

“發生什麽了?”宗像禮司詫異的問着,目光在疼到無意識将手指甲摳進地面的罪犯,和面無表情的遼蒼介之間來回穿梭。

他一瞬間就忘了剛剛的尴尬,快步向遼蒼介走了過去,十分篤定的質問:“遼先生,您做了什麽?”

羽張迅和周防尊等人緊随其後,聞言都看向遼蒼介。

然而遼蒼介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而是偏頭看向倒在地上的其他罪犯,聲音平靜地問:

“你們又是怎麽回事?是跟這個人一樣,在牢門開啓之後就跑了出來,而且還想向黃金之王複仇嗎?”

其他的罪犯畏懼的看着他,被同伴的慘叫吓破了膽,驚恐的為自己辯解着:

“不是這樣的啊大人,我們确實是被那個男人蠱惑了!”

“是他說只要殺了黃金之王,就給我們真正的自由的!是他說的啊!”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啊,大人!”

“我連這座塔都沒有進去,求求您饒了我吧——!”

凄厲的求饒聲此起彼伏,然而,在他們祈求仰視的視線盡頭,面容如天神般英俊完美的銀發男人卻始終沒有表露出絲毫動容,任憑他們如何哭喊,也只是索然無味的別開視線,語氣輕盈缥缈的說:

“可是,說到底,不都是你們用自己的腿邁出了牢門嗎?”

“——!”

一陣死一樣的寂靜籠罩了這片空地,其中夾雜着令人窒息的恐懼絕望。

宗像禮司無聲的蹙起了眉,握住劍柄低聲喝道:“遼先生,私自動用刑罰是犯法的——”

“啊啊啊——!!”

新一輪的慘叫地獄開始了。

這一次不是一個人的慘叫,而是一百多個人在同一時間發出的劇烈哀嚎,痛苦的聲音撕碎了空氣,在詭異安靜的空地中盤旋回蕩,令人無端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

——這裏是地獄嗎?

宗像禮司的視線從地上那一張張因為劇痛而扭曲的臉上掃過,嘴唇因為憤怒而發抖。

“遼蒼介,你給我住手——!”

“啪。”

細微的聲音和男人的低吼同時響起。

“已經夠了,遼君。越獄和侵入确實是他們不對,懲罰到這裏就可以了。”

羽張迅一把攥住了遼蒼介的手腕,雙眼一錯不錯的緊盯着他,異常嚴肅的說着。

他第一次在遼蒼介面前展露自己身為青之王,制禦又強大的樣子。

遼蒼介轉眼與他對上了視線。

羽張迅不躲不避的凝視着他,神色認真至極,似乎能透過那雙墨色的眼瞳看清他靈魂的顏色。

高潔傲岸,敏銳通透。

遼蒼介的指尖微不可察的動了動。

現在的羽張迅,似乎能與誰的面容重疊。

——空中的慘叫戛然而止。

疼痛消失,所有的罪犯劫後餘生的喘着粗氣,像是在水裏過了一遍一樣大汗淋漓,一個接一個的昏了過去。

宗像禮司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忍住幾乎想要當場發作的怒氣,臉色卻有些止不住的難看:“淡島君。”

“是!”

淡島世理立刻應了一聲,快步走到一名罪犯面前,開始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她突然頓住了動作,詫異的驚呼出聲:“咦?”

“怎麽了?”宗像禮司敏銳的詢問着。

淡島世理回頭無措的看了他一眼,又皺眉看向一臉平靜的遼蒼介,低聲回答他:“……沒有傷口,室長。”

“什麽?”宗像禮司微愕。

“是真的,不止他,所有人身上都沒有傷口……無論是外傷還是骨折,一個都沒有。”

淡島世理和其他的Scepter 4成員将數個罪犯一一檢查過來,臉色也愈發凝重。

“按理說,能讓人類痛到那種程度的傷勢,應該确實是骨折才對……”

“……”

宗像禮司沉吟了一會兒,轉身嚴厲的盯住了遼蒼介,幾乎有些咄咄逼人的問:

“請您解釋一下自己剛才的行為,遼先生。不然我恐怕就要以故意傷害罪,以及虐待被監管人罪,在禦前那裏對您提起訴訟了!”

“是麽?”

遼蒼介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漠然的移開了視線。

“可如你所見,我并沒有對任何人造成任何傷害。你到哪裏去弄起訴我的證據?”

宗像禮司忍不住蹙起了眉。

這個狡猾的男人……!

遼蒼介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實際上卻精準的點出了事情的關鍵。

——所謂故意傷害罪,或者虐待被監管人罪,其構成的大前提便是造成了切實的惡劣後果,包括但不限于致殘、死亡。

但正如遼蒼介所說,他确實沒有對這些罪犯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他只是——讓他們慘叫了一陣子?

可是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什麽都沒做。

宗像禮司面無表情的緊盯着他,目光中滿是暗沉的譴責與懷疑。

“不用這麽看着我。”

遼蒼介靜靜的看着遠處,沒有費功夫去與他對視,卻精準的道出了他現在的狀态。

“我只是稍微刺激了一下他們的痛覺中樞,僅此而已。”

“痛覺中樞?”宗像禮司冷笑了一聲,“您以為我會相信嗎?痛覺中樞位于人類的大腦皮層,您只是站在原地什麽都沒做,就說自己精準的刺激到了犯人們的大腦?”

“你看,我說了真話,你反而不信。”遼蒼介并沒有與他争辯的意思,只是無所謂的輕笑了一聲。

宗像禮司驀然截住話語,抿緊嘴唇隐忍的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不甘心的問:

“您到底想做什麽?難道只是單純的想要發洩怒火嗎?可您在聽到禦前遇襲的消息時明明毫無觸動,難道不是嗎?!”

男人難忍怒火的聲音在空地上回蕩。

遼蒼介意味不明的沉默着,突然轉眼看向一邊待命的犯罪科成員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地上昏倒的罪犯們。

吉野英士立刻領悟了他的意思,轉身吩咐部下們轉移罪犯,準備将他們重新關回監獄中,按照情況加刑、處決。

被忽視的宗像禮司臉色微沉,執著的加重了語氣:“遼先生!請您回答我的問題!”

遼蒼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他收回視線,安靜的注視着部下們忙碌的身影,突然将手從口袋裏拿了出來。

一直攥着他的羽張迅回過神,以為他是想掙脫自己,便順從的松開了手掌。

但下一秒,遼蒼介卻自然的握住了他正打算收回去的手。

羽張迅一愣。

做出這種動作的人并沒有作出任何解釋,只是淡然冷靜的站在原地,有些沒頭沒尾的問:“禮司,你覺得遏止犯罪最有效的辦法是什麽?”

宗像禮司冷冷的看着他:“無論那是什麽,都不該是暴力、疼痛和恐懼!”

“是嗎。”遼蒼介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情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而寬容,“也許你是對的。”

“——但是,禮司。”他随即話音一轉,目光空茫的看向了遠方。

“我曾見過這世上最讓人絕望的地獄,那裏有你聞所未聞的殘忍,喪絕人性的折磨,以及純粹無暇的惡。”

“也許你會說,那樣的黑暗不可能還存在于現在的社會,但我可以告訴你,異能犯罪科所面對的就是那樣的敵人,為了應對那樣的「惡」,我們必須成為這個國家的「恐懼」,成為「只要站在那裏,國家的犯罪率就會下降的存在」。”

“這個國家的……恐懼?”宗像禮司神色僵硬的重複着。

“正是如此。”

血陽之中,銀發的高挑男子轉首看向他,藍眸如高空般亘古寒冷,凝結着仿佛永不融化的鋒銳尖冰。

“對于我們來說,如果還有徹底遏制這個世界的惡的手段,那便只有暴力。”

“将敵人徹底制裁,将罪過和恐怖深深銘刻在他們心頭,用最強大的暴力維持秩序,除此之外不存在任何保護那些愚民的方法。——不曾存在。”

“……那便是異能犯罪科的信念嗎?”

宗像禮司過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站在他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一直沒有展露過任何情緒波動,始終那樣高深莫測、令人難以捉摸的男人——在剛剛的那番話中,居然讓他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震撼。

那是因為觸碰到了名為“遼蒼介”的男人壓在心底深處的「真實」,因為感受到了他即使将自己都燃燒殆盡也在所不惜的、那份永不動搖的「信念」所帶來的震撼。

遼蒼介目不轉睛的注視着他。

“沒錯。這便是異能犯罪科的信念。”

他如水面一般平靜的回答着,眼中沒有一絲一毫開玩笑的意思。

“我可以認為您說的是真話嗎?”宗像禮司意味不明的追問。

遼蒼介笑了。

“是的,你當然可以。”

他這樣平靜的說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中竟隐隐透出近乎于溫和的微光。

“因為,唯有在「守護人民」這件事上,我絕對不會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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