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七釜戶·來電

第30章 七釜戶·來電

——為什麽會說真話呢?

羽張迅被遼蒼介牽着手,凝視着他訴說自己的信念時褪去了疏離感,流露出寶貴的真實的側臉,心中湧現出不可思議,和越來越多的好奇。

他又說了那句「守護人民」。

這就是遼蒼介心裏永不動搖的正義嗎?是催使他走上異能犯罪科這條艱難道路的原因嗎?他經歷過什麽才會确立這樣的信念?

明明……他應該不是一個會在意他人的人。

……但不管怎麽說。

羽張迅回憶着剛剛讓遼蒼介吐露出心聲的契機,有些不确定的垂下眸子,拇指摩挲着遼蒼介的手背。

——他總感覺,是因為自己的那個眼神,遼蒼介才突然變得不那麽強硬的。

蒼介喜歡他認真的樣子?

長發美人不确定的想着,思緒逐漸缥缈。

另一邊,宗像禮司感受到的悸動可一點都不比羽張迅少。

他沉默了許久,才掩飾般推了推眼鏡,微微抿唇。

“雖然我依然無法認同——”

他眼神複雜的看向遼蒼介,微不可察的嘆息了一聲。

“——但,我由衷的尊敬您的正義,遼先生。”

“謝謝你。”

遼蒼介聽出他不會再追究自己懲戒犯人一事,平靜的向他點了點頭。

宗像禮司直起身,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波瀾不驚的眼睛。

“到這一步,也仍然在您的計算當中嗎?”他不無尖銳的問着,雙眼緊盯遼蒼介,不願錯過他的絲毫反應。

遼蒼介垂眸而笑,不以為然的偏開了頭:“為什麽你們總把我想得這麽壞呢。”

宗像禮司聽着他輕描淡寫的岔開話題,失落之餘也并沒有感到意外,順着他的話頭微笑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您可是僅僅花費了八年,就打造出了那個‘異能犯罪科’的男人。”

——異能犯罪科,號稱國家最神秘,最暴力,最果敢的隊伍,更何況還擁有着這般強大的信念,以及完全碾壓犯罪界實力的存在。

如同黑暗中一把閃爍着晦暗寒光的尖刀,令敵人不寒而栗,卻讓自己人無比心安。

果然名不虛傳。

“嗡——”

遼蒼介放在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向宗像禮司微微點頭以表失禮,後者識趣的走到一邊,去看異能犯罪科收押犯人。

遼蒼介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一臉不出意外的接了起來。

“瑪蒙嗎。知道的真快啊。”

“……嗯,确實需要。”

他扭頭看了眼被炸到破破爛爛的禦柱塔,微微嘆了口氣。

“知道了,錢會打到你賬上的。”

“嗯。……我明白。”

趁着遼蒼介打電話的功夫。

遠處的草薙出雲掃了眼他和羽張迅交握的手,眸光黯淡了些許。

他眼不見心不煩的掏出手機,翻看了一下現在的新聞。

不出他所料,此刻新聞網站上已經全部都是關于禦柱塔爆炸事件的後續。

東京政府安全部、公安部、司法部聯合發出的聲明被挂在了官網首頁,裏面詳細解釋了這起爆炸案是由□□襲擊導致,而且在剛剛已經追加了犯人被逮捕、沒有造成傷亡的消息。

一如既往地雷厲風行啊,遼蒼介和異能犯罪科。

草薙出雲又看了眼遼蒼介,目光仍然不可避免的停留在他和羽張迅交握的手上。

啊啊……有點煩……

就在這時,銀發男人打完了電話,一直等候在一邊的非時院成員和吉野英士立刻上前。

後者率先行禮:“報告科長,這次越獄的超能力者罪犯,總數一百二十一名,除了與總隊長戰鬥的‘操鐵者’以外,已經全部捉拿歸案。”

“‘操鐵者’使用暴力拒捕,已經被我就地處決。”

遼蒼介面不改色的說着,瞥了眼較遠處的宗像禮司,又不着痕跡的收回視線。

“政府調查書上這麽寫就可以了。……還有,帶幾個人去樓上把屍體處理掉。”

旁邊一直看着遠處,卻不可避免的聽到了他們對話的羽張迅轉眼看了看他,又默不作聲的收回了視線。

“是!”吉野英士絲毫不覺得哪裏不對,行禮之後立刻去執行命令。

遼蒼介又轉頭看向非時院的兔子,這一次,來到他面前的是一位有些年紀的老人,他是國常路大覺最信任的副手。

不用他問,副手先生就知道他的規矩,主動報告重點內容:

“少爺,記憶管制部隊已經把交通管制完成前經過的所有行人都排查了一遍,消除了他們的記憶,以及影像設備、網絡上傳播的異能照片。”

遼蒼介靜靜的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叮囑道:“把附近在家的住戶也排查一遍。雖然禦柱塔空地上有植被掩蓋,但不排除有市民看到了戰鬥過程的可能。”

副手先生認真颔首:“屬下知曉了。”

“還有,馬上會有幻術師過來,他們會把碎掉的玻璃和牆壁恢複原樣,但那只是假的,去找人來盡快修好……”

一系列命令有條不紊的傳達下來,老人邊在心裏感慨他的周全果斷,邊一一應下,記住。

到最後,他看到遼蒼介再沒了後話,才微微擡起頭,有意無意的看了羽張迅一眼。

羽張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識看了眼遼蒼介:“遼君,要不我還是回避一下?”

“不用。”遼蒼介言簡意赅的說着,為了看起來更正經一些終于放開了他的手,卻往自己旁邊擡了擡下巴,“這些事你身為未來的局長總要知道,站在這裏聽就行了。”

非時院副手先生:“……局長?”什麽局長?

羽張迅聽着遼蒼介說只有他們彼此之間商量好的事,又感受到老人疑惑打量的視線,莫名生出一股自己被潛規則了的感覺,耳根突然就有些發燙。

他輕咳了一聲,努力嚴肅下來,不說話了。

非時院的副手先生猶豫了一會兒,只能無奈嘆息道:

“少爺,王中的毒雖然已經解了,但至今仍沒有醒轉的跡象。他近幾年的身體狀态原本就不如從前……現在外界都在猜測黃金之王的狀态,如果不回應的話勢必會引起騷亂,您看該如此處理為好?”

他誠懇的征詢着遼蒼介的意見,言辭中滿是信賴,顯然是國常路大覺素日對待遼蒼介的态度,讓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所以這時候才将年輕的男人當做了主心骨。

遼蒼介低頭沉吟了一會兒。

他擡頭看了眼塔頂,語速緩慢的沉着道:“将老爺子還沒醒的消息封鎖起來,對外只說無傷。”

“是。”老人先恭敬的應下,随後才問:“可是,必須經由黃金之王才能通過的那些政要之事……?”

遼蒼介聽到這裏,忽然無聲的扭頭,定定的看了老人一眼。

這位年過半百的兔子始終雙手籠在袖中,暴露在外的臉色也滿是單純的尊敬,似乎就只是單純的在詢問遼蒼介下一步該如何做一樣。

可是他輔佐黃金之王半生,原本完全可以由自己來處理那些文件。

——由自己人來處理,總比外人來得放心吧?

遼蒼介從他的态度中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他沉默了一會兒,聽不出情緒的開口道:“禮司他可以……”

“少爺。”

老人靜靜的喚了他一聲。

柔軟,卻又那樣堅定的打斷了他的話。

遼蒼介截住話語,沉默着轉移了視線。

他一言不發的思考了許久,才最終在心裏嘆了一聲,平靜的說道:“如果您信任我這個非王權者,就請暫時将黃金之王的工作交給我來接手。”

老人深深地低下頭,答道:“理當如此。那麽,屬下這就前去整理您的房間。”

“……”

遼蒼介默默地注視着他遠去,忽然“嗯?”了一聲,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語:“我什麽時候說過自己要住回來了?”

“——咳。”

旁邊的羽張迅沒忍住笑起來,“你聽起來像家裏叛逆的兒子。”

“怎麽會。”遼蒼介也淡淡的笑了起來,半真半假的說:“我年輕的時候可比現在叛逆多了。”

“你是指我剛見到你的時候?”羽張迅笑着打趣。

“……”遼蒼介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不是。那時候的我就已經不年輕了。”

“是嗎?”羽張迅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表情。

遼蒼介面不改色的任由他看,自己轉身望向了一直體貼的站在較遠處,不打擾他工作的HOMRA和Scepter 4。

“差不多已經解決了。”他擡步朝他們走了過去,視線無意中與草薙出雲對上,又被他立刻觸電般躲了過去。

他頓了頓,不在意的移開了視線,看向周防尊:“不好意思,尊,讓你們白跑一趟。”

周防尊看了沉默的草薙出雲一眼,又轉回來斜眼看着他,懶得摻和他們之間的破事,直接沒精打采的說:“沒什麽。我回去了。”

“——我倒是覺得,事情到這裏還沒有解決呢。”

宗像禮司的聲音突然響起,讓周防離開的腳步一頓。

現任青之王慢步走過來,雙手背在身後,兩眼定定的看向了遼蒼介。

“遼先生,您對于膽敢襲擊黃金之王的幕後黑手,有什麽頭緒嗎?”

“……不,沒有。”

遼蒼介面無表情的否定。

宗像禮司微微挑眉:“是這樣嗎?”

“是這樣沒錯。”

遼蒼介無動于衷的強調着,順便看了眼羽張迅,目光裏充滿濃濃的無力,像是在說:看看你這個難纏的繼任者。你們青王都是這樣的嗎?

敏銳,窮問不舍,還不好糊弄。

莫名讀懂了他的意思的羽張迅幹笑: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遼蒼介扯了扯嘴角,無奈的移開了視線。

長發男人和遼蒼介無聲的互動充滿旁人插不進去的默契,前者注視着心愛之人的專注眼神更是無從遮掩。

草薙出雲默不作聲的看着一邊,假裝沒有注意到周防尊隐晦的視線。

宗像禮司将這幾人的互動收入眼底,有些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故意說:“說起來,前代大人和遼先生的感情真好啊,剛才也是羽張前輩阻止了遼先生……二位之間的默契真是讓人羨慕。”

“是嗎?……謝謝。”

再一次被試探的羽張迅正要微笑,就猝不及防對上了遼蒼介似笑非笑的眼神,唇邊游刃有餘的弧度立刻多了幾分柔軟,頓了頓才笑着道謝。

周防尊:“……”

他看着身邊竭力裝作不在意的草薙,莫名有種“自己這邊輸了”的感覺。

啧,不爽。

像小學生一樣幼稚的赤之王大人臭着臉點燃一根煙,決定單方面跟不夠意思的遼蒼介絕交三分鐘。

就在他剛剛做下這個決定時。

——遼蒼介的手機響了。

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遼蒼介平靜的表情不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他面不改色的将電話按掉了。

宗像禮司靜靜的看着他,終于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遼先生,您果然是有事瞞着我們的吧?”

遼蒼介絲毫不為所動,只輕輕一笑:“你又在把我陰謀論了,禮司。”

“是這樣嗎?”宗像禮司同樣不慌不忙,“那您為何不接剛剛的電話?”

“不過是個不認識的號碼而已,我不接很奇怪嗎?”遼蒼介理所當然的反問。

宗像禮司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遼蒼介氣定神閑的任由他看。

最終,什麽也沒能從老怪物身上看出來的年輕青王輕哼一聲,無趣的另起話題:“不知禦前的情況如何?”

“勞煩挂念,他現在很好。”遼蒼介開始随口胡說。

宗像禮司沒有多疑——誰都知道黃金之王是最強的——又跟他扯了幾句,實在沒扯出什麽有用的東西,只得嘆了口氣,暫退一步,選擇了先行告辭。

在他走後,周防尊也再沒什麽留下來的必要,便懶洋洋的也準備離開。

草薙出雲看了眼遼蒼介,目光從他身邊的羽張迅身上一略而過,猶豫了一下,還是詢問道:“明天是安娜的生日……不過你應該也沒時間過來吧?”

“不一定。”

遼蒼介思考了兩秒,最終還是沒有把話說滿,“我有時間的話會聯絡你的。”

“好。”草薙出雲點了點頭,注視着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溫和起來,“不要勉強,今天晚上你能來,那孩子就已經足夠開心了。”

“這樣嗎……但是生日就是生日,我會盡量過去的。”

遼蒼介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有一瞬間飄向了遠處。

他随即回過神,說道:“等忙完了這些事情,犯罪科就會對無色之王進行審判。在那之後,犯人就可以被‘探望’了。”

一直昏昏欲睡的周防尊一頓,金瞳瞬間射了過來。

他盯着遼蒼介毫無異樣,又仿佛意有所指的笑容看了幾秒,忽然愉悅的低笑一聲,毫不客氣的開口要求道:“我在你這裏預約了。”

遼蒼介淡笑着點頭:“我記住了。”

草薙出雲勾起唇,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周防尊也揉揉頭,重新懶洋洋的雙手插兜,“走了。”

“啊。”遼蒼介表情不變,“回見。”

他在原地目送兩人離去,目光随即轉移到遠處,停留在那個等候着他們的身影上。

十束多多良牽着安娜等在街角,看見周防和草薙走過來之後高興的朝他們揮了揮手,又在下一秒注意到了遼蒼介的視線,立刻毫不吝啬的向他露出了一個燦爛到近乎于耀眼的笑容。

遼蒼介像是被晃到了眼一樣恍惚了一下,随後才擡起手,簡單的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看到了。

他放下手,神情模糊下來。

有一點,他沒有告訴周防他們。

——幕後黑手的身份他确實已經猜到,甚至還與那人十分熟悉。

那個人在無色之王刺殺羽張迅後派出了神韻與他相似的銀發青年,與無色之王接觸,修改了無色之王的計劃,轉而盯上了幾天前還是他男朋友的草薙出雲。

是他連累了HOMRA。

“在想什麽?”

重新安靜下來的塔前空地上,羽張迅幹淨柔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遼蒼介沒有立刻回答,只轉眼看了看他。

如果那家夥知道了羽張迅正在和自己交往,那想必也不會放過他了吧。

畢竟,遼蒼介一開始,就是因為長發美人身上那種似曾相識的、通透而高潔的氣質,甚至是似曾相識的嗓音……才允許了他靠近的。

“……沒什麽。”

銀發男人在心裏嘲諷着自己的可笑,垂眸避開了羽張迅的問題,扭頭打量了一下周圍。

禦柱塔周邊的交通管制仍然沒有解除,昔日繁華的街道靜悄悄一片,只偶爾能看到巡邏的犯罪科隊員。

天邊的最後一絲夕陽也已經快要沉到地平線下,暗紫色的天空透出一股壓抑的感覺。

差不多了。

遼蒼介這樣想着。

果然,就在他這樣想的下一秒。

“嗡——”

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

羽張迅靜靜地看着毫無反應的遼蒼介,輕聲說:“接吧,遼君。”

遼蒼介像是沒聽到一樣,扭頭對他淡淡的笑了笑:“怎麽又叫回尊稱了,剛才阻止我的時候不是叫了名字嗎?”

“你希望我叫你的名字嗎?”羽張迅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眼中卻不自覺的流露出欣喜。

“當然了。”遼蒼介勾起了唇角,“畢竟我一直都叫你‘迅’啊。”

“可是蒼介你一直都是直接叫別人的名字啊……”

[“嘟——”]

細微的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

羽張迅自覺的截斷話語,遼蒼介唇邊的弧度也在某一瞬間極快的模糊了起來。

[“Ты бессердечен, Вейдер.(真無情啊,維德。)”]

大提琴般低緩溫和的嗓音自發響起。

羽張迅微微蹙起眉,看了眼神色難辨的遼蒼介。

俄語?

——事到如今,繼續無視這個電話也不是辦法。

遼蒼介面無表情的掏出手機,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那個許久不見的男人。

費奧多爾·D在黑暗中靜靜地看着他,露出了罂粟般甜美而危險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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