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公園01

第11章 公園01

周奕目送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眼神逐漸開始失去焦距。

...所以這裏是現實還是幻覺？

和他一起進來的02呢？

下一秒，他的嘴就被帶着繭子的食指給牢牢捂住。熟悉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02帶着雀躍興奮的問：“想我了嗎？”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衣服，沒有穿那身病號服，穿的灰加黑的普通休閑裝。頭發短了一點，露出他原本的眼睛。陽光透過發絲投射過來，笑成月牙的眼睛，咧開嘴的小虎牙。讓02少了幾分神經質，多了一些稚氣。

周奕被他捂着嘴帶着九十度旋轉，剛好能與他面對面。手掌與嘴唇摩擦，周奕發覺他手上的繭好像消失了。

02可能是換掉髒髒的病號服的原因，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但是，他的臉有點奇怪。

這是周奕看到他的第一反應。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是嘴，連貫穿臉部的刀疤都淡了許多。但那種割裂感更強了，那道淡紅色的疤痕更像是講李沁手掌和背後縫合起來的紅線。現如今又将兩張完全不同的臉縫合在一個人身上。

看的周奕心裏發毛。

他推開一直捂着自己的嘴手說：“你是誰？”

02笑的爽朗，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拍在周奕的後腦勺，拍的他整個人往前踉跄了兩步才停下來。男人委屈巴巴的說：“我幾秒前才和你一起進門的。02啊，你是不是又把我忘記了？你還說出去要給我買新衣服的呢哥哥。”

疼的很明顯。

周奕沉默的捂着頭看回他，還是那副油腔舌調的樣子，喜歡不合時宜的給周奕抛媚眼。

但周奕還是沒辦法确定這到底是幻覺還是現實，畢竟他在之前的幻覺裏面都是會痛的。

02哥兩好的攔上他的肩膀問：“幹嘛呢？多大了還有情緒呢。”

周奕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他的手臂問：“你來這裏多久了？我沒找到你。”

02好像知道他心裏想的什麽，在周奕的視線中用指尖在空氣中撫摸了兩下，像在摸對面周奕的頭。

因為周奕避開他，所以他只能借用這種方式靠近周奕。

他說：“找我幹什麽啊？我們應該找鑰匙啊好哥哥，你忘了嗎那影分身兩姐妹叫我們找鑰匙救她們出去。”

02嘆了一口氣，像是在自嘲，又繼續說：“別詐我了周奕，你心裏想的什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周奕被他的稱呼膩到，他說：“你的臉變了。”

雖然變了一些，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是同一個人。

周奕只是會習慣性的懷疑，就像他需要找個正常人來肯定自己沒有精神疾病一樣。

02笑着說：“你也變了，你變年輕了，我也變年輕了。”

說完，他突然抓着周奕的手臂，把他的手掌貼在自己臉上，輕輕地蹭了蹭。用一種極具悲傷的語氣說：“這是我做整容手術之前的臉，不對稱，還有點可怕是嗎？”

濃黑色的睫毛微微顫抖，好似在彰顯着主人痛苦的情緒。

這是他少有的正經時刻，周奕好像被他的氣息所感染，他脫口而出：“..為什麽不把疤痕去掉。”

就算去不掉，弄淡一點，也能裝作正常人吧。

02将臉埋在他的手掌心，像小貓一樣，輕輕的吸了一下鼻子，然後側過臉與周奕對視。他說：“因為我舍不得。——所以，你也要來一個嗎？我不收你錢，給你整個天眼。”

周奕：....

什麽叛逆青年，刀疤當紋身。

心疼這神經病，真是中邪了。

他看周奕被自己無語到了的表情，大笑了兩聲，然後提着自己左手上的東西說：“走啊，野餐啊。”

02手上是一個野餐盒，裏面裝着三明治甜點和飲料，甚至還有撲克牌和白色switch。

周奕瞧見分量不少的野餐盒，他跟着02往前走問：“你從哪裏找到的？”

02一邊翻找着裏面的野餐盒裏面的東西一邊說：“不是我找的，我一來就在我手上了，還換了一個衣服。諾，你也換了。”

周奕這才發現自己的袖口變了，似乎是個簡單款式的衛衣，還是個淺橙色的。下半身的運動鞋和褲子倒是沒穿什麽花花綠綠的，周奕松了一口氣。

02看見旁邊的人皺着眉，似乎對自己的衣服很不滿意的樣子，伸出一只手使勁揉了兩下周奕的頭發，開口說：“一開門我就發現和你分開了，出現在那裏。手上還有這個野餐盒。”他修長的手指指向旁邊的公交車站，有點距離，但以周奕的視力能看得清大概。車站裏還有幾個人坐着等車，全都戴着耳機低頭玩手機。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周奕發現他手背上的傷疤都不見了，膚色還沒有之前那麽慘白了。

“我隔老遠就看到你在這裏發呆，所以就來找你了。你還真別說，你穿這套年輕不少。”

周奕把在頭上摸來摸去的手打掉：“你也不錯，像個正常人。”

02又哼起那首不成調的歌，微笑着說：“你也裝的很像個正常人。”

兩人環顧四周，前邊的草坪上四處都是野餐布和支起來的帳篷，遠處還有一些小孩子在放風筝。

“這麽平靜的嗎...”周奕不太相信的緊跟在02身後，兩人一邊觀察一邊向前面走去。

02問：“你覺得鑰匙會放在哪裏呢？”

周奕搖搖頭：“...不知道。先看看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吧，這公園這麽大，找個不起眼的鑰匙真的挺難的。”

02一直在觀察周奕的反應，見他一臉冷漠的樣子，也笑着說：“那就找找吧。”

兩個人大約走了三十分鐘左右，算是把整個公園轉了一整圈。一切都風平浪靜的，散步的人，野餐的人，跟周奕平常周末散步去的那個公園沒什麽區別。

逛着逛着兩人就一路逛到了02出現的地點。

這裏的人明顯比其他地方要少很多，周奕之前看的那幾個聽歌的人已經不見了。而02則指着那個沒有開動的公交車問：“周奕，你有沒有發現什麽地方不對勁？”

公交車上面沒有人，甚至連開車的人都沒有，空空如也。上去的門敞開着，下車的門是關的，側面寫着18路，xx-xx，總共只有兩站。

雖然有點舊，但也跟周奕平常上班的公交車沒太大的區別。

周奕搖搖頭，02似乎是不相信，又問了一句：“你真的沒有發現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嗎？”

周奕說：“這裏是辦公室裏面，一切都不正常。可能跟704和706一樣，鑰匙或者便利貼就藏在某個地方。所以...這個公交車，你要上去看看嗎？”

他說的你。

周奕又習慣性的把自己摘除在外。

他說完以後沒有人應答，02一改之前活力的樣子，突然垂直的低着頭，發絲蓋過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周奕看着低頭的02，心虛的往他02那邊靠了靠：“...或者我們一起上去？”

還沒上前兩步，卻被02一把推開，周奕踉跄了好幾下才站穩。02的聲音突然增大，用力的他扯着自己的頭發，隐隐約約還能看見掉下來的幾根發絲。

然後猛的拉着周奕的右手就往汽車的前門那邊帶，扯的周奕生疼。

兩秒後，02停在公交車上車門的前面問：“我是問，你不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嗎？周奕。”

周奕看他精神狀态不對勁，被迫壓下心中那股火。又在他的監督下重新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圈，最終遲疑的問：“...他只有兩站嗎？”

02把面前的男人打量了許久，似乎是确定他沒有再說謊，然後嘆了一口氣，一邊說算了一邊帶着周奕往回趕，絲毫沒打算給周奕解釋。

縱使周奕一直在詢問。

他也只會咬着指甲重複的說：“...原來是這樣啊。”

兩個人回去發現之前周奕進來的門已經消失了，那塊地方變成了牆壁，上面還有一些類似于藤蔓的花紋，彎彎繞繞的像是平面生長在牆壁上的。

周奕遲疑片刻，開口問道：“她這是把我們困在這裏了…？”

02把野餐袋子遞給周奕，自己不知道從哪裏掏出兩個塑料袋帶在手上，右手撫摸上藤蔓的地方，摸到一塊突起。另一只手也跟着放了上去。

周奕站在他身後，默默地看着。

難道是想把這個門撬出來嗎？

路邊零零散散經過好幾個人，無一例外的用奇怪的眼神看着02和周奕。

鄙夷，疑問，還有嬉笑。

他們的反應太真實了，如果不是周奕沒忘記自己在門內的話，幾乎都覺得自己現在就是正在公園玩耍。

塑料袋被02收回口袋裏，他轉過身狠狠的瞪了那幾個小聲說話的人一眼。接着走到周奕旁邊，用手擋着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門還在，只是現在開不了。”

被瞪了一眼後周圍的人迅速散開，可能是顧及這個刀疤臉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原本熱鬧的地方，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周奕問：“是門外的人把我們關在這裏的？”

這裏的一切都太真實了，周奕甚至還能感到陽光照射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不是。”

02對這件事情倒是很肯定，周奕剛說完就立刻反駁他：“她們兩個想要出去沒必要騙我們，如果沒有人幫她們處理相框，她們也會死。”

說完又恢複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提着野餐盒笑着說：“可能是給我們兩個的蜜月吧。”

周奕雖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還是以假笑來回應02的嬉皮笑臉。

李沁讓他們進來找鑰匙，可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們要從這一整個公園裏面找到一把能開門的鑰匙。

周奕只覺得心累。

隔壁的02已經坐在板凳上玩起了Switch，他也跟着坐在02的身邊問：“鑰匙，不找鑰匙嗎？”

問題是這麽大的公園哪裏有線索，兩人一開始的時候就順着馬路跑了一圈，中途遇到了釣魚的老爺爺，跑步的男人和女人，散步的女人小孩和情侶，甚至還有擺着的小攤賣零食的商販。

每個人都沒有過度關注他們。

仿佛一切都再正常不過。

倒是提高警惕的兩人像闖入的外來者。

唯一的不對勁就是太對勁了。

這明明是辦公室門裏面，怎麽會有個公園呢。

而02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每當周奕想要上前問路人的時候，02都會拉住周奕，捂着嘴。

直到路人徹底從周奕面前走過，消失不見。

烈日當空照，曬的周奕有些頭暈。當周奕提議翻垃圾桶找線索的時候，02是拒絕的。

臉上永遠挂着笑的男人垮着臉，腿向前蹬，一臉寧死不屈的表情。

現在四下沒人，周奕的耐心也快被耗盡，他強行的拉着02就往公園垃圾桶的位置走過去，身後的人倒像是被抓住了脖子的貓一樣，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

只可惜兩個人的力氣懸殊太大，縱使周奕使出吃奶得勁，也沒辦法把02從那棵樹上給扒下來。周奕只好用自己此生最大的耐心試圖說服02：“來啊，我們總得出去是吧，總不能永遠被關在這裏吧。”

02拉回自己的衣袖，另一只手還是死死的抱着樹幹，之前的野餐盒還是一直被他拿在手上，随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的蕩來蕩去。他嚴肅地說：“我不去，你也不許去！”

周奕被這人弄的不耐煩，他的直覺一直在告訴他，越出不去的話面臨危險會越來越多。

他甚至已經感覺到了自從進了這個公園以後，原本的警惕性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少，他有那麽一瞬間甚至想要去河邊散散步。

好像原本就是周末來這個公園散步一樣。

當他腳尖觸碰到溪水的時，冰涼的觸感讓他驚醒一樣。他的另一只手臂還被02死死的拉住，上面觸目驚心的五個手指印，而02的手背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了一道淺紅色的劃痕。

02說：“你又進幻覺了。”

周奕搖搖頭：“..這次不是幻覺。”

他潛移默化的，完完全全被同化成這裏的人了。

如果再繼續待下去，他可能會永遠被留在這裏。

周奕直接放開這人的手，挽起袖子準備自己去翻垃圾桶。

剛走兩步就被02攔住了，他沖上去從背後抱緊周奕，語氣強硬的說：“你別去啊，那是個啥啊你就翻！”

周奕生氣的質問：“為什麽不能翻這個垃圾桶，路上一個二個不好問，線索線索也不找。我們總不能不出去吧，總得找線索吧。你真想呆在這裏啊？！”

“...垃圾桶？你說這是個垃圾桶？”

02看着眼前在滾滾燃燒的火桶再次質問他：“這是垃圾桶？”

周奕實在是懶得搭理這個人，直覺告訴他危險越來越近了，不管是他們在那裏在幹什麽，這種感覺如影随形的糾纏着他。

02脾氣也上來了，從背後死死地摟着周奕，用力咬住了他的耳朵。

周奕耳朵一陣吃痛，又掙脫不開，剛想回頭罵兩句。這人的手指就掰着自己的下巴，捏着對準垃圾桶的位置，貼着耳垂的嘴輕聲說：“你仔細看看，這是垃圾桶？”

綠色的，上面那麽大個垃圾回收，不是垃圾桶是什麽？

就是裏面有點垃圾，衛生紙什麽的。

說不定還有能給他們提示的便利貼。

想到這裏，周奕的腳蹬的更用力了，連02都險些沒拉住。

突然，眼睛被他的手蒙住，02低沉的聲音在周奕耳朵旁響起來：“周奕，你怎麽不看清楚就往前沖啊，有多危險只能你自己知道。”

周奕也不服氣的嗆回去：“你是不是得臆想症啊翻垃圾桶有什麽危險的，那總不能因為翻垃圾桶，來讓什麽審判者來找我吧？”

下一秒，周奕眼睛重見光明，兩雙淡褐色的瞳孔在此刻對視。

02說：“如果我說，我眼裏的世界跟你是不一樣的呢？”

“......你說什麽？”